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我們從廣州大新路出發

一路狂奔,想要親眼目睹並記錄

時針歸零後,廣州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撥通麥當勞的顧客關懷熱線

工作人員沒法準確地告訴我們

現時廣州市內麥當勞的具體數量

他表示地圖上顯示的306家應該是正確的

而在大眾點評中我們則搜索出了293家麥當勞

其中有108家為24小時營業

從荔灣區出發

跨越了越秀區、白雲區、天河區、海珠區

歷時5個多小時,奔馳了40.8公里

10家麥當勞,遇見106個人

遇見,一面輝煌,一面破敗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2017年的第339個凌晨

終於走到了一年中的最後一個月

十二月的節日氣氛甚濃

右邊是五彩繽紛、富有童趣的聖誕裝飾

夜班的工作人員整理著廚具等待黎明的到來

左邊是無家可歸、只能抱頭枕睡在桌上的人

無從考究他們從哪裡來

也沒有目的地可盼歸去

閉上沉重的雙眼

似乎就能逃離片刻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曾經打開過廣州市民政局流浪救助的網頁

關於“生活無著落流浪乞討人員救助”

上面寫道:“救助期限一般不超過10天”

而麥當勞

除去繁瑣的程序,沒有時間的限定

成了“城市難民”最大的收容所

“寄宿”於麥當勞的情況不僅出現在國內

還在世界各地同步上演著

我們甚至不敢想象在這個地球上

還有多少人以這種方式過著他們的生活

“麥難民”這一詞因此而來

指那些“無法負擔租金而被迫寄居於

24小時營業的快餐店內的人士”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在深夜的麥當勞裡

除了年邁、步履蹣跚的老人

還能看到不少衣著整齊的年輕人

他們也正以各種睡姿佔據著不起眼的角落

關於“麥難民”

人們時常有一個很大的誤解

並不是所有在深夜借宿於麥當勞的人

都是流浪漢

他們有的人靠打零工維持生計

工資與房租無法對等

因此以麥當勞為家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見到這樣的情景

其實免不了暗暗想著遠離

要說“影響市容”,其實也不可置否

但我們都明白

如果能選擇,誰又願意這樣活著呢?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各種不同的睡姿

似乎都正赤裸裸地展示著差不多的人生

殘酷的現實猶如一堵高牆

死死地擋在他們前面

社會不斷在進步

有的人卻只能遊走在人群末端

哪怕拼盡全力奔跑

最後也只能淹沒在城市之中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開業了20多年

陪伴了不少人從牙牙學語到西裝革履

白天是孩子們的歡笑樂園

一個個天真笑臉帶著生日帽舉行派對

黑夜則是另一片人間煉獄

一個個看不清臉面的流浪漢抱著行囊淺睡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深夜的麥當勞裡

沒有播放著音樂

黑暗肆意擴散

在那個沒有開燈的角落

大家相互不知姓名,互不打擾

漸成碎片的過去、不堪的現在,迷茫的未來

都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

化成塵埃

“我們活著的時候沒有人知道我們是誰”

“我們死了以後也沒有人關心”

“我們是隱形的”

——來自麥難民真實的聲音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冷白的燈光照不亮他們的前路

每個長駐在麥當勞的人

都像是一個謎

往深處挖,恐怕是深不見底的

滲人的一言難盡

若快樂太難

那我就祝你平安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人間太苦,成仙太難,唯有半醉人間

人生或許也就只是一杯水

卻比任何一種烈酒都來得嗆人

有時候失魂落魄也需要倚賴些什麼

才能支撐著活下去

我與攝影師坐在車上

在吹著暖氣的車廂裡商量著是否要上前

和這位正在喝酒的陌生男子聊一聊

而他閃縮的目光似乎暗示著不想被打擾

誰又願意把傷痕裸露於人前呢?

或許他也只是稍留片刻便回到溫暖的家裡

又或許......

隻言片語

並不能把人生的失意難過通通道出

我們坐在車廂裡毫無交集地陪他喝完了半瓶啤酒

直到看著他緩緩離去的背影才啟動車子引擎

半醉的人間,朦朧的城市,模糊的影子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在建設六馬路麥當勞的室外用餐區

幾罐被留下的喝完的啤酒

記錄了離座者醞釀已久的心事

很多話在清醒的時候說出來

或許只會顯得突兀又荒唐

因此人們總喜歡說“喝一杯”“聊一聊”

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

卻沒有人能如李白一般

餘下三分嘯成劍氣,繡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本質上

我們都活在各自的命途中

誰也不能徹底拯救誰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這是一趟偶然的遇見

遇見的106個人之中

讓我們印象最深刻的

是在建六麥當勞遇到的一位年約50的大叔

他打扮乾淨,頭髮也梳得整齊

在靠窗的位置坐了許久

嶄新的外套讓他看起來並不像是一個流浪漢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他微微駝著背,縮著身子

低垂著的眼眸不斷打量四周

是警惕、是害怕

他遊離的眼神裡,似乎裝載著重重心事

或許我們每一個人都曾經試過離家出走

找到那一所還亮著燈的麥當勞

膽怯地走進去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

待原本坐在他身邊的黑人朋友離開後

他才放下警惕,緩緩入睡

其實最深刻的孤獨

並不是夜裡獨自一人坐在麥當勞

也不是閃避旁人目光時的惶恐無助

而是這種感覺一直伴隨著你

揮之不去,如影隨形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凌晨時分

白天繁華忙碌的天河商圈靜了下來

滴滴代駕的司機穿著工作服

一旁放著乾淨而厚重的揹包

熬夜撐著眼皮,託著腮,低著頭,刷著手機

等待酒足飯飽,酩酊大醉的司機的呼叫

這是他的職業

和上萬日夜顛倒的工作者一樣

腳踏實地地,用雙手築起自己的人生

而待我們還未離去

這位滴滴代駕的司機便已背上揹包走出了麥當勞

他騎著自己的腳踏車緩緩離開

剩下落寞而又堅強的背影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天河區的高層住宅上,不少人正在酣睡

高樓之下,則是為五斗米折腰的人們

生活和生存雖然僅是一字之差

箇中含義卻天淵之別

當時是凌晨5點14分

這一夜,他大概不會再接到訂單了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其實對於很多人來說

夜裡的麥當勞並沒有多特別

昏黃的燈光接替了陽光

當大部人都睡去了的時候

它只是換了個姿態運作著

建設六馬路的這家麥當勞

流浪漢很少,幾乎沒有

更多的是行色匆匆的客人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有的人買上一杯可樂,一個漢堡

便匆匆離開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有的則約朋友同事

在麥當勞熬上一夜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而對於暫留一晚的旅人來說

麥當勞那個亮眼的“m”字更是猶如一座燈塔

走進去聞到的不是麥樂雞的香味

而是家的溫馨

在飢寒交迫囊中羞澀的時候

點上一杯熱咖啡,坐上一晚

歇息過後

繼續啟程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在廣州火車站附近的麥當勞

我們看到一對躲在外套下的情侶

突然想起三毛

如果沒有荷西的陪伴

她的撒哈拉沙漠應該也不會那麼浪漫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願所有人

都有人陪你 顛沛流離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在這趟短暫的5個多小時的旅程中

我們遇到過膩歪的情侶

徹夜複習的學生

忙到深夜來買一份宵夜的加班狗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還有在沒有接到訂單時

百無聊賴玩手機的外賣配送員

我們走上前想和他聊聊卻遭到拒絕

通過剪影看到形形色色的人

對有的人來說,這裡像家,或許,比家更好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我本來以為

每一個深夜孤獨地留在麥當勞的人

都是可憐的

直到我遇到兩位深夜閱讀的叔叔

即使在外人看來

深夜的麥當勞多麼落寞孤寂

他們依舊緊握著手中的書籍

每個人都可以誤讀你

除了你自己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保持著閱讀的習慣

才能讓靈魂吸收養分

靈魂比身體更需要空間

有的人,即使流浪街頭

靈魂仍舊是富裕的

就像水

從一個杯子倒入另一個杯子

形狀改變了

但是本質並沒有改變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很多事情我們自以為明白

其實未必透徹

24點後的麥當勞

自助點餐機已經關閉

人生百態卻剛剛開始上演

小時候學過的《桃花源記》

“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

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

這一宏願大概無法在眼前實現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不時反問自己

“這個世界還會好嗎?”

這時耳邊傳來泰戈爾曾經說過的話

當我們熱愛這個世界時,我們才真正活在這個世上

踏入2018年

有的人沒有回家,有的人回不了家

但願以後在麥當勞,我們能看到更多的善意

更多溫暖的故事

遇見|24點後,麥當勞的夜半人間

遇見廣州

遇見的不只是一磚一瓦,一草一木

更是這裡的每一個平凡人,每一件平凡事

如果說共享單車

是城市人民素質的一塊照妖鏡

那麼麥當勞,便是最大的避難所

褪去了白天快餐店的衣裳,晚上它是一個人生驛站

歇息著的不僅僅是一個個疲倦的身軀

還是一縷縷失落的靈魂

我們每一個人都可以是麥當勞的過客

在這裡坐上一夜

遇見 觸動 思考 啟發

最後遇見自己

黎明到來,走出那一扇大門

繼續迎著陽光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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