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扣

钥匙扣

兒子要買一個鑰匙扣。校門外四五家文具店逛遍,市場裡十餘個攤點翻盡,都不合意。我不禁有些生氣,不就是個鑰匙扣嗎?一個釦子一個圈,能串鑰匙不就行嗎?講究啥呢?

終於買回來了,是兒子在淘寶上選的。妻付完款,兒子就開始唸叨:“什麼時候到啊?”終於到了,兒子喜滋滋地拆開包裹,舉起來在我面前炫。這是啥鑰匙扣啊!一個黑皮圈,一個金屬環,還吊了一個偌大的玩具,可以像陀螺一般地轉。扣都沒有,怎麼掛褲腰上啊?整個一華而不實。兒子卻美美的,將鑰匙串了上去,將“陀螺”撥得嗖嗖直叫喚。

看著兒子那得意的勁兒,看著他那花裡胡哨的鑰匙扣,突然想起我也曾經在鑰匙扣上大作文章。

钥匙扣

小學初中那會兒特簡單,一根繩上串一把兩把鑰匙,項鍊一般掛脖子上。讀師範時,鑰匙多了,寢室的教室的餐櫃的皮箱的家裡的,大大細細厚厚薄薄有了好些把,串一塊,扣褲襻上,跑動起來就“窸窸窣窣”地在屁股上跳舞。光是幾把鑰匙,似乎有些單調,加上些小零碎吧,什麼指甲鉗挖耳勺都上去了;還不夠,再弄點小飾物吧,於是“彈殼”“花生”“汽車”“手槍”“色子”一個個輪翻“上陣”。

有一回,我竟然在鑰匙扣上吊了一把扳手,五六寸長,小半斤呢,屁股上懸著這麼一把“重器”,一副工人階級的模樣,好不得意,只是,沒多久就將我的褲襻兒吊鬆了,只得讓它下了崗。

後來,人到中年,我鑰匙扣上就沒有了多餘的東西,不說小飾物,連指甲鉗挖耳勺之類實用的東西也沒有了。

钥匙扣

也許,人就是這樣吧,少年時喜歡繁複,喜歡絢爛,喜歡花團錦簇,就像二月的花兒熱熱鬧鬧。年歲增長,就崇尚簡淨,崇尚平淡,崇尚素面朝天,就像三秋的樹兒乾乾淨淨。

朋友國勝,板寸頭乾淨利落,誰知道他年少時滿頭青絲盡染金黃,還要燙成方便麵一般捲曲呢?朋友八仙乾脆推了光頭,彌勒佛一般笑眼眯眯,誰知道他年少時長髮披肩飛揚凌厲呢?

畫家呂三有一方閒章曰“+-×÷”,呂三道:“加減乘除,人生大抵如此,年少時極力加之乘之,到得壯年則需減之除之。”誠哉斯言!弘一大師年輕時書畫琴棋諸藝並進,皈依佛門之後則盡棄諸藝,但留書法;而書法也摒棄一切技法,極淨極簡,惟見一筆一畫,橫平豎直,人間煙火,不染絲毫。

想通這一點,再看兒子華而不實的鑰匙扣,我也就不再奇怪了。

钥匙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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