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農曆七月,一年中極為特殊的月份,一半酷熱如火,一半哀痛似冰。再次反覆誦唸詩人艾青的經典名作《大堰河,我的保姆》,寫下粗淺乾巴的文字,嫁接同樣悲傷的情愫,問候另一個世界的親人們】
腳踝,漂移著沉重枷鎖
行走在
一夜秋風起的七月
悲傷逆流成河的日子,眼中
沒有一滴眼淚
煙燻的胸腔,早已擺好
一方空空祭臺
泛黃手指,撿不出星點兒淚花
作為祭品
只能,麻木搓著粗淺的筆
讓清冷拙劣的文字
與另一個世界的爺爺奶奶對酌
01
早已風乾的靈幡,裹著
混濁記憶,再次走進1982年
同樣沉重的七月
爺爺,那個瘦高個子
習慣腰間纏著腰帶或者繫著麻繩的老人
那個念過幾年私塾
卻一輩子只能在田間耕作的老人
那個喜歡喝著他的大兒子奔走四方
張羅來燒酒的老人
那個夏日急驟的雨夜
從歪倒破房子救出孤寡老鄰居的老人
在自己83歲的一個晚上,走了
那是我年幼的眼睛,第一次看到親人
由活著瞬間化作冰冷的逝者
那是我稚嫩的淚腺,第一次溼透
哭靈、報廟、守夜、出殯每一個環節
那是我尚未變聲的嗓子,第一次
跟著大人們哭喊也知道沒有任何結果
那是我未經太多人事的口腔,第一次
一遍遍咂摸生離死別的感覺
爺爺去了
同樣的時節,悲傷逆流成河
02
不曾徹底纏裹的小腳,一路
與世無爭
奶奶,九十年溫暖律動的脈搏
在2005年11月某個清晨,家人們
一團哀嚎中戛然沉默
那個不顧家裡反對不嫌窮頓
16歲嫁給鄰村年長她16歲丈夫的女人
那個一輩子唸叨著吃虧是福
一輩子總是吃虧的女人
那個大方著和兒孫們相處
城裡來的孫媳婦也願給她洗頭的女人
那個上了歲數習慣在院子打著瞌睡
冬天總是拎著火罐取暖的女人
奶奶,奶奶呵
那一年你替三十歲過世的大嫂
像親兒子一樣扶養她不滿三歲的兒子
那一年大哥在校門口茶館用你給的五毛
錢,
買白開水就著饅頭參加77年高考那一年我揣著你醃好的豆豉鹹菜瓶子
去上買不起菜的高中
那一年七十歲大兒子樂呵呵拉著架子車
帶你去街上喝你喜歡的胡辣湯
奶奶,奶奶呵
那個並不太冷的黎明,卻是兒孫們
不願觸碰最黑暗的時刻
03
歪歪斜斜的青煙,雜亂地摩挲
這個月份
每一寸掛滿淚痕瘦弱的底色
那些漸行漸遠的遙遠
只能在冰冷秋夜,萎縮在心底一處
淺淺角落
嘗試與爺爺奶奶那怕一絲可能的相約
你們之後的之後,我的父親母親
我僅僅57歲的大姐
你們勞碌剛強一輩子的大孫女
以及,奶奶曾疼愛過活潑的年輕生命
一個個離去
一圈圈延展的老墳地,稀稀落落
的篙草青了又黃
碾成無淚的碎片,勾兌往後餘生
孤寂的歲月,不知道
誰能許我不再悲傷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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