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喜果真只是送人回府罷了,看著莫畤踏進了左相府的大門,他便轉身離去,連一口茶也不進去喝的。
莫畤搖搖頭,也不再挽留。左不過是一個小廝罷了,幾度挽留還當她堂堂左相真是什麼人都巴結呢。
所謂左相府,其實也沒有多大的府邸,左不過三進三出的一座宅院罷了。要說特別,恐怕也就算的上是清幽。她這個人平日裡不愛熱鬧,也算是朝中孤寂第一人了。
看著足足半月有餘沒踏進來的左相宅院,讓莫畤的心踏實了下來。
過去的七年裡,她居無定所,哪裡都不是她的家,可是現在一所小小的宅院,成了她的安身立命之所。
正真踏進去的那一刻,心中的防備全都卸了下來。簡簡單單的宅院,她的心舒暢了不少,腳下的步伐也輕快許多。
“你是誰?進來怎麼也不通報一聲?”
一聲嬌喝讓莫畤腳下的步伐頓時停了下來,疑惑的看向聲音的來源,她進自己的家門難道還需要站在門口等候通報?
“你沒聽見嗎?誰讓你進來的?”
穿著粉色衣衫的女子怒氣衝衝的走到莫畤面前質問,莫畤看著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眼前一亮。
激動的話語在口舌中打起了轉兒,夏清,是你嗎?
“唉,小清你幹什麼呢?這是左相大人!”
老管家急匆匆的小跑著過來,一臉的驚慌。也是這一聲叫喊,讓莫畤回了神。
她是換了臉的莫畤,不是以前的墨家小姐墨畤啊!
夏清被老管家的一嗓子吼得有些愣住了,聽見左相大人四個字,嚇得臉色頓時蒼白了。
眼前這個弱不經風的男子就是左相大人啊,夏清“噗通”一聲跪下了:“奴婢有眼不識泰山,奴婢眼拙,大人恕罪……”
“算了,不知者無罪,你起來吧!”
七年過去,眼前比她小不了幾歲的小姑娘還是一如既往的膽小,莫畤的心又疼了。
老管家見此連忙讓夏清起來,趕緊打發她去別處幹活去了。
莫畤沒有阻攔,目送她的背影走遠了之後,佯裝無恙的收回目光。
“管家,這女孩哪裡來的?”
莫畤一邊朝裡面走,一邊問著。家裡來了陌生人,她總該過問一下的。
“前幾日有幾個打掃院落的奴婢辭了工,這都是剛剛買進來的。”
老管家在她身後如是說道。
“那賣身契都還給她們了?”莫畤的心思全被夏清佔了去,詢問的也是淡淡的。
“大人放心吧,都安頓好了。”
“你是在哪買的夏清?”
莫畤話鋒突轉,老管家愣了一愣,才有些唏噓的說道:“是外地來的官船上買的,據說是些流放的犯人家眷……”
犯人?家眷?
聽聞這幾個字,莫畤的拳頭在袖口裡緊緊的握著,指甲都已經慪進手心裡。
“大人要是覺得晦氣,老奴明日就給她打發走……”
管家在她身後極為擔憂,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麼,莫畤忍下心中愁腸,淡淡的說道:“算了,讓她留著吧!”
聽莫畤這樣說,老管家這才放下心。他本想問問莫畤要不要用些膳食,或者讓人伺候,莫畤便已經推開了自己的房門,走了進去。
簡潔的房間一如既往的乾淨,莫畤心中一酸,險些落淚,只好倉惶的讓老管家出去給她備熱水。
她想洗澡,洗去身上的風塵和汙穢。
老管家七年前就跟著莫畤,為人忠興耿耿,是個老實厚道的人。
就是因為這樣他挑選的人,她很放心。
老管家心裡揣著不安走了出去,順便給她關上了門。屋子裡的莫畤聽著腳步聲遠遠的消失,一臉的淡然才慢慢變得哀愁。
夏清,夏清,默默的念著這個名字,莫畤的眼淚如潮水一般卸閘而出。
七年前,墨家滿門被滅,她以為就她一個生還者。可是現在突然冒出一個夏清,挖心挖肝的疼又再度重現。
和藹的爹爹,還有瘦骨嶙峋卻很搞怪的小莊,胖的老是被自己媳婦喝令不能吃飯的大福,還有看著她就搖尾巴的老狗旺財,一個一個的面貌在她腦海中無比的清晰的出現
心疼得她都直不起腰來,身形一晃,頓時癱臥在地上,緊緊地揪著自己的胸口無聲的嗚咽大哭。
她以為她隱藏的很好,卻沒想到今日一件舊物,一箇舊人,就讓她如此失控……
“大人,熱水好了。”
門外是夏清嬌弱的聲音,她剛剛想必也是被自己嚇著了。這一聲也讓莫畤清醒了過來,快速的把自己的臉抹了幾下,勉強從地上站了起來,清了清嗓子,然後才開口讓夏清進來。
“把浴桶裡兌滿熱水,你就出去吧!”
莫畤背對著夏清,淡淡的吩咐,她現在可不敢回頭,這滿臉淚痕可別把夏清嚇著。
夏清不敢說什麼,乖乖照做,總覺得眼前這個左相大人有點奇怪,卻不知道異樣出現在哪裡。
隔間的桶裡兌滿了溫熱的水,夏清不敢久留,低著頭伶著水桶跑命似得跑了出去。
莫畤回首時,就看見她跑的比兔子還快,連門也沒給她拴上。
她的眼神一直跟著她,戀戀不捨的看著,實在看不到了,才走到門前,自己將門拴好。
莫畤轉身進了隔間,將衣衫全部褪去,一層一層的繞開胸前的裹著的厚厚的白布。
她是個女子,面貌可以換,喉間的破綻可以掩去,可唯有這一副女兒身子無法改變。
清澈的水冒著白煙,也倒映著她光潔瑩潤的肌膚。現在的她從來不敢照鏡子,每每看見水裡的倒影,總是會給自己嚇一跳。那一張陌生的臉她睡覺都不敢取下,生怕自己露出什麼破綻,就是這樣的膽戰心驚,她也平安的過了七年。
全身被溫熱的水包圍著,所有的疲累都慢慢的被驅散。滿腔的心事不容她傷春悲秋的太久。
腦子活泛了,有些事情就瞭然了。
關於夏清是如何活下來的,又或者是被誰別有用心的送到這裡來的,她都不會在過問。她只會覺得無比慶幸,曾經伴她無憂無慮長大的小姑娘又出現在她的身側,她該感謝的上蒼的。
閱讀更多 Tadu 塔讀文學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