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君子施恩,不圖回報,但有時也會碰到讓人左右為難的時候……
俗話說得好,有啥別有病,沒啥別沒錢。
大山十年前還是個百萬富翁,可自從兒子生了怪病之後,口袋裡的錢就像自來水一樣嘩啦啦流了幾年,終於流成了一個窮光蛋。
房子賣了,車子賣了,最後連值錢的傢俱首飾也拿去當了,好歹救回兒子一條命。可接下來還得用藥物治療一段時間,費用大著呢。
這天一大早,大山就到街頭去攬零工。他在寒風中餓著肚子堅持了半天,終於等來了一個年輕的女人,說要改造一下衛生間,問大山會不會弄。大山忙不迭地說會會會。
女人又左右瞧了瞧,問要不要再找一個人。大山慌了,連忙給她拍胸脯:“這點活我一個人幹就行了,最多兩天就好!”
女人一笑,把他帶到家裡。大山估算了一下,再次保證說兩天內一定完工,之後和女人說好工錢,就準備給她寫下要買的材料。
女人挺熱情,招呼他在氣派的沙發上坐下,還端來一杯水,讓他慢慢寫。大山喝著水,無意間發現茶几上放著一封信,上面收信人的姓名寫著“劉元宵”。
大山一怔,眼睛立刻定格了,這個名字好熟悉呀!他把目光往下移,當看到寄信人的地址時,他的心猛地一跳,這個山西的地址他肯定見過。閉上眼飛快地在腦海裡搜索一遍,大山差點喊出聲來,這個地址他不但見過,而且還親手寫過多次。寫在哪兒?寫在一張張的匯款單上。
十年前,大山有錢的時候,曾資助過十幾名大學生。每次匯錢,他都不肯留下自己的真實姓名和地址,在匯款人一欄裡,總是填一個“吳需報”。大山取這個假名字的用意,就是想讓受幫助的人明白,不必知道他是誰,自己也不希望他們來報答他……
大山竭力使心情平靜下來,抬頭問那個女人:“您愛人叫劉元宵嗎?他老家是哪裡的?”
女人點點頭,說:“是呀,他老家在山西農村。”女人還說,老公以前家裡特別窮,差點上不了學,現在,老公在某個局裡上班,總算熬出頭了。
大山的心又是猛地一跳,真是太巧了,自己竟然遇到了一個當年受他資助的大學生。對這個資助對象,大山的印象還特別深,因為他的名字特別好記,而且從他上高中時就開始資助了,整整七年時間,大山已經記不清填過多少張匯款單了。
大山不禁四處打量起這個屋子,看得出來,這是個富裕的小家庭。女人有點奇怪地問:“怎麼,你認識他?”
大山忙說:“不不不,我只是隨便問問。”說著,低頭飛快地在紙上列好需要的材料。正要告辭時,女人的老公回來了。劉元宵十分年輕,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讓人一看心裡就有種感覺:嗯,這人一定活得很滋潤!
劉元宵跟大山說了句客套話:“師傅,那請你多費心了。”大山張了張嘴巴,想說點什麼,結果還是沒說出來,扭頭匆匆走了。
回到家,大山一口氣啃了三個大饅頭,咕嘟咕嘟灌了一肚子水,一抹嘴巴,把遇上以前資助學生的事對老婆說了。
老婆一聽,疲憊的眼睛裡頓時閃出一絲光亮,她盯著大山的臉猶豫地說:“咱們現在這麼困難,他家要是過得好,能不能找他……咱們不說要他還,也不說報答,只是、只是……”
大山耷拉著腦袋,抓了抓頭,這事兒太為難他了。怎麼找?難道就明明白白地告訴他,自己就是資助他的吳需報,然後請人家幫自己渡過難關嗎?他以前用這個名字,意思明擺在那兒,現在要是找上門去……大山心裡就像有道坎似的,邁不過去。
大山悶聲不響想了半天,抬起頭堅決地說:“不行,我就是去借,也不能去找人家要。”
老婆長嘆一聲:“你到哪兒去借?”大山立刻又耷拉著腦袋不吱聲了。是啊,這幾年,他們把能借的地方都借遍了,也把能借的人都借怕了,哪還有什麼地方可借?
第二天一早,大山帶上工具去劉元宵家,進了門,他默不作聲,只顧低頭幹活。兩天不到,活兒就幹完了,卻沒再見過劉元宵。女人說,老公總是那麼忙,一天到晚都不在家。這女人倒是不錯,不但端水遞煙,還管了他兩頓午飯。
拿了工錢出來,大山忍不住又回頭看看,心裡百感交集。剛好女人開門出來,問他:“師傅,還有什麼事嗎?”大山忙說沒事,掉頭走了。
過了幾天,大山的難關眼看馬上又要來了:再過半個月,就得帶孩子上醫院檢查,加上買藥,需要好幾千塊,可他手裡攢的錢還不夠一半呢。為此,夫妻倆整天愁眉不展。
這天老婆出去借錢,晚上兩手空空回來,飯也吃不下,抹著淚衝大山哭:“為了咱們的兒子,你就去找找那個劉元宵吧,算我求你了!過去你捐這個,幫那個的,我從來不說半句,現在輪到你需要幫助了,怎麼就……”
大山盯著一旁的兒子,一咬牙,說:“別說了,我去找劉元宵。”
天亮後,大山徑直就往劉元宵家走去。誰知到了門口,他又猶豫了,在門外徘徊了半天。最後,他硬著頭皮伸出顫抖的手,在門上“咚咚咚”輕輕敲了三下。敲完他想,如果裡面沒人,我就走了。
可門立刻就開了,女人一看是大山,有點驚訝地問:“師傅,是你呀,有什麼事?”大山的臉漲得通紅:“有……嗯嗯,沒有。”女人呵呵一笑,打開門請他進去。
大山坐下一看,還是沒見劉元宵。女人說,劉元宵出差去了。說著給他端來一杯水,笑著問他:“師傅,你有什麼事呀?”不知咋的,大山心裡一下子虛了,他支支吾吾地說:“沒事,沒事,我、我先走了。”說著站起身來。
女人奇怪地看著他:“師傅,你一定有事吧,有事你就說嘛!”大山撓撓頭說:“我剛好路過這兒……”情急之下,他撒了個謊,說這兩天找不到活,就想來他們家看看還有什麼活。
女人“哦”了一聲,想了想說:“我家現在沒有什麼活要乾的,不過你可以留個電話,一有活我就通知你。”
大山現在哪有什麼電話,他在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地址,女人提醒他還得留個名字。大山拿筆的手抖了幾下,如果在這兒寫下吳需報這個名字,也許劉元宵就會知道他是誰了。想是這麼想,寫完了一看,還是清清楚楚寫成了自己的大名吳大山。
大山回到家,老婆迫不及待地問他:“跟劉元宵說了沒有?”大山在路上早想好了,說:“沒見到他,不過我已經告訴他老婆我是誰了。他老婆說,等老公出差回來,就跟他說。”
老婆怔怔地望著窗外,喃喃自語道:“希望這個人有點良心,知恩圖報,反過來能拉我們一把。”
過了兩天,老婆出去擺夜攤了,大山在家正就著開水啃饅頭。忽然門外走進來一個人,大山一看,不由得又驚又喜,來人居然是劉元宵。
大山一下子站了起來:“你……你……來了!”劉元宵笑著說:“大山師傅,我今天剛到家,聽老婆說了你的事,一想我們局裡剛好有點活要找人幹,我就順便來通知你。”
大山一聽,不禁大失所望。他還以為劉元宵認出了他的筆跡,猜出了他是誰,特意找上門來呢。
劉元宵站在屋裡,四處打量一番,又看看一臉病容的孩子,問道:“這孩子怎麼啦?”
大山長嘆道:“別提了,說出來你也許不信,我以前,也算是個有錢人。”接著,他就把因為給孩子治病而變成今天這個地步的事說了出來。
劉元宵聽了,果然十分驚訝,連連感嘆。大山一邊說,一邊注意他的神色:“我以前有錢的時候,也做過不少善事,資助過不少大學生,唉,沒想到自己今天會變成這樣。”
大山眼巴巴地盼著劉元宵接過他的話頭,說說以前家庭貧困接受資助的事,這樣一來,也許說著說著劉元宵就明白了,眼前的人就是當年資助他的人。可劉元宵一句也沒提自己以前的事,只是安慰他幾句,匆匆地走了,叮囑他明天就去幹活。
大山望著他的背影,張著嘴巴,想喊,最終還是沒喊出來。他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算了,算了!就當我們沒遇上吧!”
忙乎了兩天,大山把活幹完了,劉元宵親自把工錢交給他,並且說以後一有活就會通知他。大山嘆了口氣,回家了。
一回到家,兒子就舉著一張紙衝他喊:“爸,有人給咱們寄錢了!”
大山一愣,從兒子手中接過一看,天哪,竟是一張匯款單,數額是一萬元,匯款地址就在本市。再看匯款人的名字,他不由得大吃一驚,上面赫然寫著“吳需報”。兒子說:“爸,附言欄裡還有字呢。”
大山仔細一看,上面寫著幾行小字:吳需報不是我,他資助了我七年,而我卻沒有辦法報答。我想用他的名字幫助你,算是對他的一種報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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