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娶了公司高层的女儿,还带她去我们约定的蜜月地点

两年前,王泳通过一个叫「精英计划」的项目,和当时的男友周铄一起,从校招加入了印象航空。

两年的时光转瞬即逝,曾经的恋人各奔前程,王泳也逐渐习惯了作为「值机小妹」,每天面对纷杂旅客的日子。

这一天,在她熟悉的值机柜台前,她和已经成为某公司高层的准女婿的周铄,重逢了。

他要和未婚妻一起,飞往他们曾经约定的蜜月之地——

在广州生长,到上海求学,民航工作者,亦混迹于媒体,从男欢女爱的欧洲简史写到空港蓝天下的职业女性,创作颇丰。

前男友娶了公司高层的女儿,还带她去我们约定的蜜月地点

穿梭巴到候机楼时,天色亮起来,路灯失了色,像女人唇上褪色的唇膏。王泳走进候机楼,在自动滑动门玻璃上检查自己形象。踏进去,一种冷金属色的烟火气扑上来。拖着拉杆箱行走的飞行员跟空乘向她迎面走来,又擦肩而过。

第一个早高峰即将杀到,玻璃墙外天色微明,候机楼内已人声鼎沸。

早上7时,王泳值班那片区的值机柜台几乎全部开放,航站楼国内出发的安检通道大部分打开。最高峰时段,机场每小时航班起降量在30多架次左右。

王泳站在柜台后,低头查了一下天气。本场天气适航,能见度尚可,希望一切顺利。

今早的商务客比较多。他们行色匆匆,脸上总带些不耐烦。只要手脚慢一点,他便露出嫌弃的眼神,生怕你耽误了他几个亿。但不到延误取消时,这种人也不会给你找茬。王泳最喜欢这种旅客,公事公办,速战速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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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是一个家庭。人多,护照也多,但热热闹闹的人间气息,正谈论着加拿大的假期。

后面上来一个美国人,抱着他的中国女友。女友脸小小的,像狐狸,晒成小麦色,上前一步,张嘴说英文,浓重的方言口音,递上来一本中国护照。王泳用中文回应她,她睁大双眼,鼻翼动了动,嘴唇微微撅起,依然坚持用英文回应她。两人就这样,一中一英地对话着。

「她很没礼貌!」那女子转过身,将手伸入男友臂弯里,嗔怪地说。

王泳看着他俩离开的背影,心里默默发了一记如来神掌。

早高峰渐渐在忙碌中来到尾声。王泳正跟一个黑色长发披肩的女人打印登机牌,不远处的值机柜台突然传来叫骂声。她扫视一旁,见到三三两两的旅客包围了柜台,好几个人掏出手机在拍,中间是幸灾乐祸的「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王泳抬起眼,瞥向那边,女人开始用手指轻背敲柜台,嘴上仍是笑着的:「我赶时间我赶时间!」她只能看到胖胖的大牛像一道膨胀变形的影子,从她眼前飘了过去。

「请问要办理行李托运吗?」她机械式地问,眼睛又不由自主瞟向那边。人群已经散开,大牛跟身后的袁均将旅客跟值机人员拉开了。

「要托运的。」对方用手拨弄着手腕上的镯子,拨上去:「哎我都搞不懂自己,每次都带这么多东西飞,」拨下来,「想想我都佩服自己,到底是怎么打包成功的……」

王泳帮旅客贴好行李牌,目光又不争气地飘向那边。

大牛好像在亲自为那个闹事旅客办理手续,袁均跟一个机场工作人员一起,一人一边扶着老胡往休息室方向走。王泳注意到老胡的额头擦破了皮,正往外流血,他一边「哎呦哎哟」地喊着,一边用纸巾按着伤口。

袁均经过王泳值机的柜台时,抬头看了她一眼。见王泳也在看着他们,他冲她做了个嘴型,她看到他说的是「皮外伤」。

那边围观的人很快散开了。王泳有点分心,她依稀听到大牛在跟那个旅客赔笑道歉。没看到那人受伤,也不知道前因后果,但她心里多少有点替老胡委屈。什么时候,他们这些地面人员的安全能够得到保障呢?

就这样替旅客办理完手续,将打印好的登机牌划个圈,交给对方,她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但一转念,她猛地「啊」出来——忘记核对航班号了!

航空公司值机人员在登机牌上划圈,是为了核对信息。各航空公司共享一个系统,冒失的旅客走错柜台,证照一刷,照样打印出登机牌。值机人员得核对信息,否则就错接了其他公司的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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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冲着旁边的艾珊喊:「替我看一下柜台!」便急匆匆奔出去。但刚才那个旅客已经走远,她刚才又没怎么在意对方的脸。

候机楼内人来人往。背着大背囊和睡袋那个,肯定不是。拖着贴满各航空公司托运标签行李箱的,也不是。穿着粗布长裤那个女人,边打电话边指着自己心脏在流泪,会是她吗?王泳茫茫然地往安检通道方向走去,忽然见到前方有个女人,一直拨弄着手腕上的镯子。

她急忙追上去:「不好意思——」

那女人转过脸来。是她?不是她?

毫无印象。

王泳低头盯着她的镯子。

那女人说:「是你?又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

看来是她。

王泳说:「麻烦出示一下您的登机牌。」

女人怀疑地看着她:「怎么了?」

「唔……可能有点小问题,检查一下……」

「马上就要登机了呀。」女人下意识地拨弄一下腕上镯子,从随身包里掏出护照夹,里面夹着登机牌。王泳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仔细核对信息,释然地笑了,「没事了。」她毕恭毕敬地递给对方,「祝您旅途愉快!」

事件处理完,王泳快步赶回柜台,远远就冲着替她守在柜台后的艾珊比了个心。「没什么人吧?」「你才走开三十秒,能有什么事?」艾珊做了个翻白眼的表情。

「爱死你了。」王泳回到柜台,刚掏出笔在自己随身备忘上记下一笔「核对登机牌信息」,便听到有人走上前来,「你好,飞斯德哥尔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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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

她抬起头来。

柜台正前方那张脸,是她曾经无比熟悉的那个人。现在,他晒黑了些,头发梳得很高,穿的名牌衣服上不再有显眼 logo。手伸出来,递过来两本护照,露出低调而价值不菲的腕表。很好,如他所言,他终于如愿在三十岁之前完成了阶层转换。

他显然也注意到她,但很快掩饰掉眼中那点讶然。他的臂弯里圈上了一只嫩白的手,一张化了淡妆的漂亮小脸贴上来,「我们来得及吗?」

放在护照上的那只手伸回去,放在女子的头发上,「来得及,宝贝。」

这是王泳第一次从周铄嘴里听到「宝贝」的字眼。以前他怎么说来着?王泳问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时,他说,「我不喜欢那些娇滴滴的女生。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够跟我一起并肩战斗的人。」

他那样优秀,为了能够一直跟他并肩而行,王泳从一个晚期拖延症患者变成了 GTD 星人。他说他要在三十岁前,提升一个社会阶层。他说,读书跟婚姻是实现阶层转换的唯二途径。她对他近乎崇拜,便也像他一样发奋读书。

当他提升阶层时,她要在他身边。

但她太天真了。没想到他一心要往上走的动力如此足,只靠一条绳索远远不够。一手攀住读书,一手攀住婚姻,好风凭借力,双双将他荡上一级台阶。

在周铄进了这家航空公司三年后,她大学毕业,也进入同一家公司。刚开始他们住在一起,他每天早出晚归,常常是她睡到一半,才感到一双手从背后圈住她。

她迷迷糊糊地说「又加班啦……好辛苦……」

他以吻回应,或者不回应。

刚入职时,她有两个月在不同部门轮岗实习。来到市场部时,远远地见到他,听到其他女生讨论他,说他多么耀眼。才入职三年,已经获老板青睐,前途大好。

然后,她听到那些人说,「可惜啊,名草有主了。」

她心里有点小得意。

那人又说,「是公司高层的女儿。」

她心里那点小得意,一下子碎成玻璃渣渣。她尝试将这些碎片拼起来,慢慢还原出来真相。那些加班夜归的晚上,那些神秘的来电,那些看向自己时的异常沉默。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然后,她搬出了他的房子,他没有解释,也没有挽留。后来,他们不再联系,她也只是在同学聚会时听别人提到过他,说他准备今年结婚。对方是白富美。

此刻,王泳按了按眉心,好像这个动作能够将涌起的往事压下去。她机械式地翻看两人护照,对照名字,核对有效期。低头,在系统上操作,又抬起头:「请问有行李要托运吗?」

「有。」那女生声音活泼,笑起来声音甜美。

真可恶。为什么跟电视剧的不一样呢?这种角色,不都应该是要么心若蛇蝎,要么粗鲁无礼的吗?

周铄提起行李箱,放在输送带上。

「有锂电池吗?」

「没有。」他声音很低。

在王泳低头打印登机牌时,周铄女友突然说:「咦?」她将身子前倾过来,指着柜台后那个水蓝色的杯子说:「斯德哥尔摩杯子!我家也有一个!」

王泳将脑袋埋得更低,那女生语气仍旧兴奋,拍着周铄的手臂,「宝贝,这不是你平时用那个杯子嘛。真巧。」她一下子对王泳充满好感,「你也去过斯德哥尔摩吗?我家老周很喜欢那里,所以我们去那里拍婚纱照。」

登机牌打印好了,王泳捏在手心。目的地上,印着斯德哥尔摩阿兰达机场的三字码:ARN。他曾经跟她说过,以后他俩去那里度蜜月。她买了一套斯德哥尔摩主题的杯子,放在家里。从他家里搬走时,她将杯子也带了出来,习惯性地使用至今。

王泳没说什么,将登机牌放在护照里,递给他俩,脸上挂着职业笑容:「请收好登机牌。祝旅途愉快。」

「谢谢!」女生看上去很是开心。周铄一言不发,任由她挽着自己的手,一同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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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离开柜台,王泳马上转身将杯子藏起来。她恶狠狠地想:下班后,就将它扔掉。

「我赶航班。」 身后有人低声说。

她猛回头,脸上狰狞的表情仍未煞住。 「证件出示一下。」

对方将护照搁在柜台上。

她意兴阑珊,翻开护照——

姓名:秦希。

这照片上的人,有一双沉默但非常好看的眼睛,而且,非常眼熟。王泳抬起头,在加德满都机上坐她身旁那个男人,站在眼前。她心情低落,沉着脸,例行公事。

「有行李托运吗?」

「没有。」

秦希似乎没认出她,拿了登机牌后,转身就走。

早高峰过去了,柜台前没有其他旅客。王泳坐下来,默默地掏出杯子喝了一口水,突然才想起来,这杯子该被遗弃掉。她拿起杯子在眼前晃向左边,斯德哥尔摩的水跟陆地分开了,晃向右边,水跟陆地又慢慢连接上。

日光耀眼,这偌大的候机楼里回响着不同人的脚步声、叫喊声跟行李在地上被拖动的声音。她居然恬不知耻地回忆起,两人分手前一晚,他最后一次脱下她衣服,任由她一动不动,慢慢进入。

她一直在想,他那时候是否还爱着她。如果不爱,为什么还可以做那种事?如果爱,为什么会离开她?

她有点发怔。

直到一把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这不是我的登机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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