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白石衰年變法,自創紅花墨葉派

木匠出身的齊白石在中國畫領域起步很晚,但進步跨度大。上世紀20年代之前,他學習八大山人,走文人畫路子,作品冷逸雋雅。後來,他接受陳師曾建議,衰年變法,自創紅花墨葉一派,大開大合,大俗大雅,開創了大寫意中國畫的嶄新局面。

轉眼又是初秋的時節。北京的秋天,天高氣爽,萬里晴空。寶珠陪著幾個孩子早上出去玩了,原來白石也準備去,因為從開春以後,他一再答應孩子和寶珠,陪他們去玩玩。可是,他的時間安排得那麼緊,上次與陳師曾推心置腹交談之後,他決心要全盤考慮自己的創作道路,找出自己的長處與短處,闖出一條新路。

他平時很少外出,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原先同寶珠商量好了,今天一起出去,可是,起床後,他又猶豫了起來,他捨不得花這時間。

寶珠隱隱感到他這段時間不同於往常。平時他起床就作畫,然後去南紙店,下午刻印,最近一段不一樣。

先是,她看見白石翻箱倒櫃,將過去的畫,一張張用夾子夾在畫室裡的鐵絲上,然後坐在藤椅上,仔細地看著,有時一坐就是大半天。

齊白石衰年變法,自創紅花墨葉派

她不知他為什麼這樣做,以為是要搞畫展。北京的一些畫家不是都搞了個人畫展嗎?可又不像。只聽他口中不斷地自語著:“要變,要變,不然就沒有出路。

她感到他有些異樣。後來,才從他與朋友的談話裡,瞭解到他要改變自己的畫法,走出一條新的路子。今天白石不去,她也就不勉強。這樣也好,讓他有一個清靜的環境,潛心於他的藝術天地。

寶珠悄悄地掩上門,走了。白石沒有覺察,他翻開日記,看著昨夜寫下的最新的一頁:

餘作畫數十年,未盡己意,從此決定大變,不欲人知,即餓死京華,公等勿憐,乃餘或可自問快心時也。

……餘畫猶過於形似,無超凡之趣,決定從今大變,人慾罵之,餘勿聽也;人慾譽之,餘勿喜也。

他合上日記本,回味本子上記載的這些話,臉上流露出剛毅的神色。

看了這幾十年珍藏的自己的畫,他對變革,充滿了信心。因為從年輕時代開始,他的每一次飛躍,都是在突破前人和自己後取得的。

名家是什麼呢?他以為是永無止境的追求。敢於否定自己的過去,這對於一個傑出的畫家是最難的啊,可也是最寶貴的。

白石已經是五十七歲的老人了,在當時的畫壇,名重一時。但他現在對自己提出了新的要求,希望自己有新的發展,新的創造。

檢討了自己幾十年的繪畫之後,他今天把吳昌碩的畫,統統掛了起來。一幅幅,一筆筆仔細品味。然後採取“三臨”的辦法,畫了想,想了畫。一稿有時畫好幾張,“塗黃抹綠再三看,歲歲尋常汗滿顏”。

他與陳師曾約定,每隔三四天,請師曾到家裡品一次畫。

齊白石衰年變法,自創紅花墨葉派

一幅大寫意鳳仙花,掛在鐵絲上,這是黎明前畫好的,陳師曾一進門就看見這幅畫。他不知來了多少次了,高興地看到白石的畫風一天天在改變,脫盡了朱耷簡筆寫意畫的窠臼,已經鮮明地表現出畫壇上從未有過的紅花墨葉派的氣勢。

“談談,這幅畫怎麼樣?”白石與師曾並排站著。

“這畫,比前幾天更酣暢、豪放,古樸圓潤,蒼勁有力。這樹枝的勾勒、皺擦、點蝨也好。”師曾邊指點,邊說,“這個枝芽,用逆筆,在起、收、提、按、頓挫、轉折上做文章,可能更有情趣。”

“這話有道理,你等著。”白石走到畫案前。展開宣紙,按著師曾的意見,又畫起了鳳仙花。一會兒,畫好了。他把新畫的鳳仙花掛在昨晚畫的那幅的旁邊,仔細地品玩起來。

“怎麼樣,效果不一樣吧!”師曾說,“你看,這樣就更好地表現了物體的狀態與質感。”

白石高興得像孩子一樣,點點頭:“你這老兄還真有眼力。”

“不簡單,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實在佩服你,在這花甲之年,還不斷地進取。”陳師曾敬佩地說。

白石沒有說什麼,只是笑了笑。走到畫案前,信筆在紙上寫了他昨晚構思好了的詩:

掃除凡格總難能,

十載關門始變更,

老把精神苦拋擲,

功夫深淺自己明。

陳師曾看著,點點頭說:“現在不是自己明,京城誰個不知道!”他興高采烈地站了起來,“我要走了,一會兒還有人到家裡找我。”

這以後又過了半個月,白石夜以繼日地作畫。一天下來,到傍晚時分,畫好了五幅。他隱隱感到有點餓,這才想起寶珠他們已經外出了。廚房裡,寶珠已經為他準備好了飯菜,只要一熱就可以吃了。可是,他怎麼也找不到火柴。

他來到院子裡。太陽已經西斜,他想出去買盒火柴,順手去開門,門被反鎖了。他忽然想起寶珠同他曾經約定,如果他準備在家待一天,寶珠要外出,就把門從外面鎖上。一來免得有人來打攪,二者,半年前還發生過這麼一件事。

齊白石衰年變法,自創紅花墨葉派

那天,白石讓寶珠找樊樊山取回詩草,白石在家作畫。寶珠囑咐白石把門關好,以免壞人進來偷東西。到了中午時分,寶珠回來一看,門大開著,裡面空無一人。她急匆匆地跑進畫室,見白石正伏案精心作畫,忍不住問:

“剛才有人來過?”

“來過,來過。”白石問答著,頭也不抬,繼續畫他的畫。

“誰來了?”寶珠又問。

白石這時好像才清醒了過來,答非所問地說:“誰來了?”

“你不是說有人來了?”寶珠看著白石一副呆呆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沒有說呀!”白石驚訝地說。

“哎喲,剛才你還說有人來過。”

“沒有,沒有人來。是我聽錯了,信口說的。”白石搭訕著,放下手中的筆,“詩草拿來了?”

寶珠把詩草交給他:“我讓你關門,關了嗎?”

“噢!”白石如夢方醒,“忘了,忘了,沒丟東西吧!”

“門被人開了,誰知道丟沒丟。”

“不會吧,可能是風吹開了的。”

寶珠趕緊走到廚房,發覺早上買的兩斤肉,幾斤菜連同籃子,一把斧頭都被人偷走了。她慌忙地叫了起來:“賊偷了東西了。”白石一聽,趕忙跑到廚房。

“你真是,人進來都不知道。”寶珠看了一下白石,責怪地問:“中午吃什麼?本來想給你做點好吃的。”

白石無可奈何地攤攤手,苦笑著:

“就這一會兒功夫,偷了。算了,算了,就算是送給人家好了。中午吃麵條,簡單點。”

這以後,寶珠每次外出,就把門從外面鎖上。來人一看,以為主人不在就走了。

誰知道今天倒好,白石連門也出不去。無奈何,只好回到廚房,簡單盛了一碗飯,夾了幾個辣椒,回到畫室,慢慢地吃了起來。

齊白石衰年變法,自創紅花墨葉派

飯是冷的,但他心裡沒有一點涼意。

今天他畫的梅花,有了突破,很得意。現在情緒正高,加之這辣椒,也實在有點辣,夠味,所以,他覺得今天的飯菜特別香,連吃了好幾碗。

坐在藤椅裡,他邊吃邊品賞他畫的梅。

畫梅,他有幾十年的歷史了。“君子三品”,他喜歡梅。

五代徐熙畫梅用勾勒填色法,到了他的孫子徐崇嗣那兒,又變了一法,不用勾瓣,運用顏色直接點花瓣。到了宋代的崔子西那兒,用純黑色,不用顏色,更有超然的神韻。這些白石都下了一番功夫,認真地學。

但是,白石最崇尚的,是宋代楊補之的梅,和他同時代尹和伯、吳昌碩的梅,他特別喜歡尹和伯的。

尹和伯是白石的同鄉,湖南湘潭人。自從上次陳師曾談了畫梅的看法後,他深入研究了尹和伯梅畫的風格,吸取了他的長處,轉而又學習了金冬心的水墨技法,現在又學習吳昌碩的沒骨法,用洋紅點花瓣,生動而自然,意趣無窮。

他看得正入迷,連寶珠進來也毫無覺察。慢慢地,他感到背後好像有人,猛然轉身一看,見是寶珠,笑著問:

“怎麼樣,玩得好嗎?一定是盡興而歸。”他拉著寶珠在自己身邊坐下。

“不錯,孩子們也玩得很開心。”寶珠說:“我看你也是盡了興。”她說著,注視著梅圖。

“這是今天畫的,我可下了功夫。你看怎麼樣?”白石探詢地看著寶珠。

“不錯。我看比箱子裡的梅圖好。”

“你也真有眼力,能看出好壞了。”白石高興地大笑了起來,頭向後仰著,仰著……

寶珠看見畫案上的碗,突然問:“你現在才吃飯啊?”

白石笑了笑,點點頭。

“都什麼時候了,才吃中午飯。熱了嗎?”寶珠急切地問。

白石搖搖頭,微笑著。

“為什麼呀?怕麻煩?”寶珠有點生氣。

“不為什麼,沒有火柴了。”

“沒有火柴?”寶珠巡視了一下四周,突然指著畫案邊上的火柴:“那不是火柴嗎?”

白石轉頭一看,拍拍自己的腦袋:“我真糊塗,還到處找呢。”說著,兩人會心地相視而笑。

本文摘自團結出版社《齊白石傳》。

本文錄音來自人物傳記音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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