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過,當她是兄弟,永遠可以和他說笑打鬧不好?到底是她不甘心

他說過,當她是兄弟,永遠可以和他說笑打鬧不好?到底是她不甘心

何笑然到達海上明珠的時候,錶針剛好不偏不倚的在錶盤上擺成一個標準直角的造型,正好是下午三點鐘,毒辣辣的太陽照得整條街都泱泱的,過往車輛無不是車窗緊閉,整條街酒店雲集,徒步走路的行人寥寥無幾,就連路邊花壇裡的花也失了水汽一般,顯出一種頹勢。不過海上明珠依舊金碧輝煌,高大的保安穿著制服在烈日下站得筆挺,只有白天空蕩蕩的停車場,同何笑然對這裡僅有的記憶不同。

“請問,蕭尚麒預定的是哪裡?”自動旋轉門帶著何笑然進到大廳,結果大廳內的陣勢讓她很覺得不適應,十幾個年輕女孩子站得整齊,身高總都超過一米七吧,穿著青花圖案的改良垂地長旗袍,搖曳的裙襬,雪白的肌膚,高高挽起的優美髮髻,讓那種美看起來,甚至有些不真實。

“請跟我來!”相對於何笑然的有些無措,迎賓的女孩子倒是早早露出了甜美的笑容,慢步引著她走向電梯,高跟鞋落在厚實的地毯上,半點聲音也無。

這是何笑然第一次走進海上明珠,雖然盡力擺出最鎮定自如的架勢,可是眼神還是忍不住四外遊走,寬闊的通道里,觸目所及的,是光線調得並不耀目的大盞水晶吊燈,各個樓層的裝飾風格都不大相同,像是蕭尚麒請客的地方,整層樓就是以紫檀來裝飾的,雕琢成了那種古香古色的美態天成。

“何笑然,你可來了,大家都喝了半天了,說好誰遲到罰誰喝酒。”服務員敲過門後,輕手輕腳的替她將大門推開,偌大的包房內擺了三張桌子,何笑然乍然從外面進來,儘管通風設施很好,不過開了空調的房間,那種撲面而來的菸酒味道,還讓她的眼睛一時有些難以適應,眼眶一紅,幾乎流下眼淚。

大聲嚷嚷說她遲到的,是班裡的男生劉競南,何笑然微微皺眉,她和班裡的三十多個同學的關係都不錯,打鬧說笑慣了,唯獨就是討厭這個劉競南。

最初的起因其實也挺簡單的,劉競南屬於時下流行說的那種官二代,父母親在外地工作,爺爺奶奶把他寵得無法無天,他們都剛到A大附中報道的時候,劉競南就對陳菲兒驚為天人,鮮花禮物的天天都不重樣,很是晃花了所有人的眼。不過如果單單是這樣,何笑然是理都懶得理的,高中的課程和初中比較,那不是一個難度係數的,她原來是學校裡數一數二的好學生,一下子扎進了精英堆裡,壓力大大的有。

其實非要說起來,這個劉競南皮相也還好,個子也夠高,五官也分明,加上家裡條件好,有一段時間,何笑然不止一次的聽班裡的女生議論,都說陳菲兒假清高。那時候她也見過幾次陳菲兒了,都是在操場上,每次都覺得,果然美人如玉,心裡不免隱隱的覺得,劉競南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

事情發生在開學一個多月之後,白天的時候,陳菲兒在操場上當眾毫不留情面的拒絕,讓劉競南的面子有些掛不住了,傍晚放學,經不住幾個同班男生的嘲諷,他決定到陳菲兒回家必經的一條路上堵她。

結果何笑然聽到驚叫聲的然後走過去看的時候,就看見陳菲兒摔在地上,而劉競南正一步步靠過去。她承認,那時候她頭腦太熱,完全沒有想過後果,如果她早知道,那天她會招惹到什麼人,或許……可是當時她完全想不到更多,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是人已經竄上去,掄起書包對著劉競南一頓猛砸。

高中的課程比初中多,書包也比初中重,她又學過幾年跆拳道,出手並不輕,加上出現得突然,劉競南又心虛,連還手都忘了,直被打得哭爹喊娘。

“行了!打成這樣就夠了,”其實打了幾下之後,何笑然就後悔了,不過她之前沒這麼見義勇為過,不知道怎麼找個臺階停手,結果就在她猶豫又尷尬的時候,有人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含笑的聲音裡有怎麼也抹不去的凌厲,她的心一顫,手就勢收回,抬眼看時,整個人都愣了。

劉競南是怎麼被陳菲兒驚豔到的,何笑然想,她就是怎麼被蕭尚麒驚豔到的。夕陽的最後一抹昏黃的光線照在他襯衫的第二粒紐扣上,她的視線一點點順勢上滑,看到他的下頜,微揚的唇瓣,高高的鼻樑,飛揚的劉海……

“這個妹妹身手不錯,練過吧?”她看他的時候,蕭尚麒也在看她,不過只是飛快的一眼,就放開了她的手腕,轉而走向劉競南,還拍拍他的肩膀,帶他走開了兩步說話。

距離實在有些遠了,他們說了些什麼,何笑然不知道,不過她動手打了同學,並且這個同學還是她這樣的小人物絕對得罪不起的,這個後知後覺的認知,讓她頹喪無比,連陳菲兒的道謝,都只是應付的點點頭。

不過奇怪的是,劉競南居然在事後也沒有找她的麻煩,哦,也不能說完全沒找她的麻煩,他還是給她製造了很多麻煩的,比如,她的課桌上會忽然被人放上一朵玫瑰,抑或是,書桌裡,常常會有的進口巧克力。

劉競南這麼似真似假的很是追過她一陣,知道高二分班,她和蕭尚麒成了同桌,蕭尚麒開玩笑的開始開口閉口叫她老婆為止。

回憶嘎然而止,何笑然有些想不明白,大學四年,劉競南幾乎沒和她說過話,甚至遇到她都恨不能繞著走,這會為什麼這麼大嗓門的嚷嚷要罰她喝酒。再看著幾桌人的注意力漸漸都被吸引到她身上,最後,一直和陳菲兒說著什麼的蕭尚麒都側過頭來,微微眯著眼睛看向她,何笑然就只覺得頭大。

遲到罰酒,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約定俗成的,何笑然的尷尬沒持續幾秒鐘,就被很快拖到一張桌前,有人招呼服務員加餐具特別是酒杯,高檔會所的服務員素質就是高,幾乎是這邊話音一落,那邊一隻水晶酒杯、一套薄透如玉的瓷器餐具就整齊的放到了她面前。

“白酒一杯,紅酒或是啤酒三杯,你自己選。”劉競南看起來已經喝了不少,腳步有些虛浮,提著兩隻酒瓶子就走了過來,何笑然被他身上的酒氣燻得直皺眉,有些無可奈何的看著那隻最大號的高腳杯,一杯白酒,估計她這種從來沒喝過白酒的人,直接就得去醫院搶救了,紅酒後勁十足,想來想去,雖然啤酒喝多了胖人,但她既不是什麼美人,何懼長二斤贅肉?

“啤酒吧,”她慨然舉杯,看著劉競南招呼服務員開酒,又將多半瓶啤酒咚咚的倒進來,才大聲說,“各位兄弟姐妹,今天這麼大的日子,我來晚了,不好意思,老規矩,我自罰三杯。”

苦澀且帶氣的液體咕咚、咕咚的灌下喉嚨,不免有些反胃,何笑然想,這麼難喝的東西,不知道為什麼有人偏偏喜歡,不過也沒有她多想的時間,第二杯、第三杯,統統熱情洋溢的被倒進來,又被她不假思索的倒進嘴裡。

“好,爽快,來,咱們大家也幹一個,今天過後,再找這麼多人喝酒就難了。”何笑然的酒杯剛一放下,就又重被倒滿,班長陳彤大約是被她的豪爽震撼了,也舉杯提酒,三十多人齊齊相應,酒杯在桌面上敲得山響。

吃散夥飯的重要目的,似乎就是為了把所有人都喝趴下,海上明珠的粵菜是出了名的又貴又好吃,可是這生平第一頓,何笑然幾乎沒吃出味來。開頭的兩瓶多啤酒,奠定了她今天必醉的結局,她還得慶幸,多虧這大學四年,他們寢室的幾個姐妹隔三差五就偷偷買啤酒回來喝,她的酒量多少練出來點,才沒當場趴下。

在第N次搖晃著從洗手間出來之後,何笑然用冷水狠狠的洗了兩把臉,喝得實在太多了,總覺得眼前的一切有些一邊高一邊低,走路的時候,兩條腿好像也沒法控制身子走在一條線上。包房裡的同學們大都失控了,開始的熱鬧氣氛好像忽然消退了,有喝著喝著,就抱住身邊的人大哭的;也有暗戀多年從未表白過的男生和女生借酒壯膽表白的;更多的是在聊往事,然後感慨萬千的大口喝酒。今天從這裡出去,明天就是海角天涯,無論通訊有多發達,交通有多便捷,還是誰也不能保證,今天坐在這裡的人,將來還能重新聚齊。

何笑然又接了點冷水拍了拍額頭,她害怕這樣傷感的場面,剛才同寢室的周月說敬寢室裡所有人一杯酒的時候,她的眼淚就當場掉下來,四年朝夕相對,讓她幾乎忘了,周月家住西南,已經買好了後天的火車票,這一去,關山阻隔,她可能再也聽不到那荒嗆走板的小調了;還有愛養貓的小刁,她簽了深圳的公司,這一去,也是註定一別經年。

離別怎麼會來得這麼快,感覺上,好像就是前不久,小刁還恨鐵不成鋼的戳著她的腦門說,“何笑然,你真沒用,陳菲兒有什麼了不起的,漂亮能一輩子當飯吃,你喜歡蕭尚麒,你就去和他說清楚呀,你不說,他就總裝傻充愣,你去和他說,喜歡你就喜歡你,不喜歡你,也別玩什麼曖昧,他這麼拖著你,算什麼事呀?”

“去吧去吧,你不敢去,我和你去壯膽。”周月也點頭,把手裡的易拉罐捏得扁扁的說,“他要是欺負你,我就揍他。”

“瘋了吧你們都,”寢室裡的大姐餘姚也幹了手裡那罐啤酒才說,“笑然打仗還用誰幫忙,關鍵是她捨不得,我看也不用去問清楚,蕭尚麒那樣的男人,如果笑然還想和他再見面,就不要問,要是就此再也不見了,問和不問有什麼區別?”

“呵呵”,想到這裡,何笑然忍不住發笑,有些混沌的腦子裡想著,原來人人都知道她喜歡蕭尚麒,可是那又能怎麼樣呢?那種喜歡,還不是隻能放在心底,那種喜歡,還不是不敢說出來?呵呵,幸好,都不重要了,過了今天,過了今天,他再不用裝傻,她也不會再這麼辛苦,一切,都到了結束的時候了,他註定高飛,而她再也追趕不及。

“你在裡面傻笑什麼呢?”一道微涼的聲音,打破了隔音效果極佳的洗手間內的寧靜,何笑然臉上嘲諷的笑意還沒來得及卸下,鏡子裡,蕭尚麒已經上下打量了她一圈,並朝她微微皺起了眉,“笑得真難看,醉了?”

“這是女士專用吧?”何笑然覺得自己的舌頭有些僵硬,進來的時候,她明明記得,洗手間不是通用的,而是男女有別,蕭尚麒怎麼這麼堂而皇之的跑進女士洗手間,難道也喝多了?

“那又能怎麼樣,海上明珠有我不能進的地方嗎?”蕭尚麒頗為無賴的哼了一聲,一手撐在何笑然身側,將她困在他和水池之間,另一隻手輕輕揪住何笑然的一小綹髮絲,來回拉動了幾下,才問她,“不是告訴你,我請客,一定不要遲到嗎?怎麼,畢業了,就準備一點面子也不給你老公我了?”

“我是去辦正事,誰知道你們開始得這麼快。”認識這麼久,蕭尚麒總叫她老婆,兩個人同座了很多年,過去也不是沒有勾肩搭背過,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何笑然卻覺得今天蕭尚麒靠她有些太近了,在這樣半密閉的空間,近乎曖昧的整個人差不多貼在她的背上,這一認知讓她覺得自己後背的每一寸皮膚現在都是無比緊張的。而來自蕭尚麒身上的熱力,也源源不斷的傳遞到她的身上,灼熱、煮沸她的每一個細胞。有些念頭不可遏止的鑽入被酒精侵蝕佔據大半的大腦,不知道是酒意還是心裡慌亂,一抹桃紅漸漸染上了她的脖子、耳朵又綿延到面頰。她極力自持,用最平常鎮定的語氣抱怨說,“你請客,我遲到了,你也不讓大家等等我。”

“你就狡辯吧,還成我的錯了。”蕭尚麒笑了,聲音比平時略低,不過還是愉悅的,停了會才說,“送你回去吧,我看你喝了不少了。”

“不好吧,大家誰也沒走。”蕭尚麒說話的時候,漂亮的薄唇幾乎貼到何笑然的耳朵上,那微熱的氣息,隨之刺激著她的耳廓,何笑然有些不自在的聳聳肩,推開他困住她的胳膊,他也不和她較勁,隨隨便便的就鬆開了手,順勢退開了兩步。洗手間的空調也是極好的,背後的溫熱一旦撤離,寒意立刻侵體而入,知道他剛才還是故意作弄她,何笑然一時不知道該失落還是該慶幸,最後索性不理會他,大步出了洗手間。

回到離開了一會的包房,何笑然有些明白為什麼蕭尚麒要送她回去了,一會不見,所有人幾乎都喝高了,有的男生已經乾脆坐不住椅子,滑到地上呼呼大睡了,還清醒的則是三兩個舉著酒杯捉對“廝殺”起來,大有不把對方放倒誓不罷休的架勢。而班裡的女生情況也都差不多,陳菲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小刁和周月彼此依靠著,在沙發上打盹,餘姚和幾個人拿著麥克在比誰的嗓門大。

形象這東西,彷彿已經和每個人都無關了,何笑然覺得頭更暈了,乾脆走過去推了推小刁,挨著她坐下,頭枕在她腿上,酒精在她的細胞裡上躥下跳,情緒明明是興奮,眼皮卻漸漸粘到一處。

“喂,別睡了,起來!”感覺上,眼皮就那麼黏糊了一小會,何笑然被人大力的搖醒,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沙發上小刁睡得正香,喝酒、唱歌的人也都還熱鬧著,只有她整個人被強行拉起來,腳步虛浮踉踉蹌蹌的往門口走。

“別人還沒走呢,別拉著我!”她想掙扎,卻沒什麼力氣,只能眼巴巴看著她和人群的距離拉大。

“他們要在這裡玩通宵,你別和他們瘋了,早點回去睡覺吧。”蕭尚麒一手扶著軟趴趴走路不上線的何笑然,一手揉了揉太陽穴。剛才又喝了一杯總有二兩多的茅臺,至此,他今天喝了幾種酒自己都記不住了,再不閃人,就是他也只能醉死在包房裡了。

要知道,海上明珠是豪華,他們也都有自己的套房在樓上,不過他在這裡無論怎麼玩,還是很少過夜,主要可能是感覺不對。睡覺的地方,可以不奢華,但是不能不安穩,所以他得在撐不住之前回家去。當然,回家之前,還得把何笑然這丫頭也整回去。說起來,這丫頭也真夠不讓人省心的,明明沒多少酒量,還學人家豪飲,海上明珠裡出出入入的哪有省油的燈,出點什麼事哭都晚了,少不得他做這個好人,把她平平安安送回去。

“蕭尚麒,你怎麼有兩個腦袋?”結果好人總是不好當的,平時他覺得何笑然和一般女生不一樣,像他們這麼大的女生都麻煩,可是何笑然男孩子一樣爽快,從來不胡攪蠻纏,也沒有那麼多話說。不過他現在覺得他得收回這個想法,喝醉的何笑然也很麻煩和難纏,拖著她往電梯口走,看到紫檀的器具她就要停下里摸摸看看,他耐不住性子硬拖著她走,她就轉過來對他嘿嘿傻笑,還冒出這麼一句完全的醉話。

“因為你喝多了,好老婆,乖乖聽話,咱們回家。”他晃晃頭,用力的想甩去已經漸漸湧上的酒意,耐著性子哄了一句,手上更用力的把何笑然拖進電梯裡。

“瞧瞧,我看見什麼了?”結果一出電梯,迎面幾個人剛來,正好快步擦肩而過,他眼神迷茫,懶得看是什麼人,可是對方走了兩步又退回來,嘴裡咂咂有聲的說,“六哥,你受啥刺激了,這種清湯掛麵也用強的?”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白,”蕭尚麒哼了一聲,不能裝看不見,只能停住腳步,沒了前進的助離,何笑然立時就往下坐去,他扶著吃力,乾脆把她整個人抱起來往肩上一丟,麻袋一樣扛起來,“你們怎麼跑來了?大哥在這兒?”來的人是鄒少波和陸均衡,這兩個平時都是和大哥慕少天形影不離的,這會既然跑到這裡來,那也只能說明,慕少天在了。

“嗯,說有新節目,來轉轉。”鄒少波說,“剛才聽說你在這裡,我們還奇怪,你怎麼早就自己跑來了。”

“畢業了,請同學熱鬧熱鬧,嗯,我先走了,你們既然來了,我那邊就替我關照點,別出什麼事兒。”蕭尚麒說,“我今兒喝多了,不去看大哥的新節目了,替我說一聲。”

“六哥,你放心吧,我們明白呢。”鄒少波還不等點頭,陸均衡已經把話搶過去了,笑嘻嘻的還一直想繞到他身後,去看看何笑然的樣子,“你忙,我和老七都明白。”

“一邊兒去,別擋著路。”蕭尚麒知道鄒少波和陸均衡這一刻腦子裡想的都是什麼,男男女女,兜兜轉轉,為的不過是那點事兒,他也懶得為自己辯解。只有鄒少波和他擦身而過時的眼神,讓他心裡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他懂得鄒少波的意思,私下裡,他和鄒少波更談得來,鄒少波也無數次勸他,該放手的時候就要放手。放手這個道理他也不是不懂,可是懂得和做到,這其中的差別,何止萬水千山?他幾乎是不能自己的想到陳菲兒,想到她的笑,她的怒,她的傷心,可是這一切都和他沒有關係不是嗎?無論他怎麼呵護,怎麼竭盡全力,還是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離他越來越遠,最後,被擁入別人的臂彎,而他連爭取或是阻止的機會也沒有。是的,沒有,更不能,因為那個人是三哥。

鄒少波說過,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其實鄒少波不說,他又何嘗不明白,所以他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就安安靜靜的走開。可是他也是人,也有不能自己的時候,就好像這一刻,他想著陳菲兒,畢業了,三哥說想盡快舉行婚禮,她馬上要成為他的三嫂了,以後,就連想想,也成了奢望,他要怎麼辦呢?

“喂,你想什麼呢?”天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敞開的車窗讓盛夏難得的小涼風嗖嗖的來回穿過,何笑然迷迷糊糊睡了一陣,不知道怎麼就激靈了一下,突然醒了過來。

她有一會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等明白過來,就發現剛剛還意氣風發的蕭尚麒,正有些茫然的注視著前方,高挺的鼻樑,刀削一般線條明晰的下頜,在停車場雪亮的燈光下,流露出的居然是一種異樣的寂寥。

“等你睡醒呢,豬頭。”蕭尚麒抬手揉亂她一頭半長的髮絲,手掌收回的時候,臉上的神情已經恢復成了何笑然熟悉的淡漠,“夜晚才剛開始,我想,現在送你回寢室,你一個人也沒什麼意思,不如,我們再找個地方喝點怎麼樣?”

還喝嗎?何笑然咂舌,她現在頭還是很昏,可是很顯然,蕭尚麒對她霸氣慣了,這不是徵求意見,而僅僅只是告知,下一秒,奔馳已經咆哮著衝入夜色當中,何笑然惟一能做的,就是抓緊時間抽出安全帶,把自己固定在座位上。

這也是何笑然第一次走進蕭尚麒的家,她一直沒法想象單身男人的住處,不過偶爾進過兩次男生寢室,覺得那簡直已經不是髒亂差能夠形容的,所以,在蕭尚麒開燈之前,她是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結果出乎意料,蕭尚麒的家乾淨整潔到簡直可以媲美五星級賓館的總統套房,在她四下好奇的觀望時,他已經利落的取了一瓶紅酒,分了一杯給她之後,就再不說話,只是倚在落地窗前,一口接一口的喝了起來。

認識的年頭多了,何笑然明白,這是蕭尚麒不想說話的表示,他不想說話,她就也不說話,只是一口、一口慢慢啜著手裡的這杯紅酒。

其實紅酒的滋味到底好在哪裡,何笑然說不清楚,酒在她喝來味道都差不多,惟一的差別,大約就是有些特別苦、特別辣,有些不那麼苦、不那麼辣。蕭尚麒一直不出聲,她杯裡的酒很快喝光了,整個客廳裡,只有那些裝飾在頂棚,如星星一般閃爍著柔和的灰藍色光芒的小小燈泡,讓她覺得這個裝飾得再豪華不過的客廳裡,不是那麼空蕩蕩的。

對,空蕩蕩的,就是這種感覺,從她走進蕭尚麒的房子的時候,她就有這種感覺。可是客廳裡明明放了很多東西,再柔軟舒適不過的組合沙發,碩大的半嵌入牆壁中的電視機,還有旁邊放著的各種影音設施,如果她稍稍轉轉頭,還能看到高大的綠植,還有非常大的吧檯,以及後面裝著很多她根本認不出但是瓶子都非常漂亮的各種酒的櫃子。可是,她的心裡還是覺得空,這感覺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清晰的湧上心頭。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蕭尚麒把空空如也的紅酒瓶子往茶几上隨手一放,這回是真喝多了,手底下都沒準頭了,酒瓶子和茶几發出了“砰”的撞擊聲,可是何笑然呆呆的,好像什麼都沒聽到。他失笑,胳膊抬起來,沒輕沒重的搭在她的肩頭,他就喜歡何笑然這點,知道他什麼時候需要什麼,能夠安安靜靜的陪著他。他現在真的很需要有人在身邊陪著他,不問他怎麼了,不安慰他,只是讓他不再是一個人,以前都沒覺得,原來這個家太大了,空蕩蕩的,讓他覺得待著難受。

“不知道,什麼都沒想,喝多了吧,腦子裡空白。”何笑然有一會才回答他,只是有些心虛的不敢側頭去看他,她說謊了,她不是什麼都沒想,可是她想的事情,永遠不能對他說。

“傻瓜!”蕭尚麒呵呵的笑出聲來,不疑有他,酒精已經把他的直覺抹殺了大半,他覺得什麼都不想也挺好的,手臂用力把何笑然摟住,拖著她的身子靠向自己,手掌下,左胸前,隔著薄薄的衣衫,她皮膚上的涼意一點點傳遞過來,這種感覺很奇怪,讓他瞬間忽然覺得火氣蒸騰,燥熱難耐。

何笑然也有些不舒服,今天晚上的蕭尚麒給她的感覺怪怪的,有些陌生,他們過去的肢體接觸,她能清楚的感覺到,她在他的眼中是沒有性別的,他不把她當女孩子看待,這曾經讓她無比沮喪。可是,到了現在這一刻,他這樣擁著她,這若有若無的曖昧,卻只讓她無所適從,心底有一個小小的角落,酸酸的,酥酥的,力氣也彷彿在一點點的被抽離。

不能這樣,也不該是這樣,何笑然咬咬嘴唇,把那些叢生的綺念拋開,想不著痕跡的掙脫,只是沒想到,剛剛一動,蕭尚麒就驀然收緊了臂膀,聲音有些低沉的說,“別亂動。”

她沒有亂動好不好,她只是想止住身體不能自己的滑動,不想再這樣,一點點的從他的肩頭滑向他的胸前,可是他的胳膊牢牢的阻住了她的退路,倉促間,她忍不住伸出手掌去撐,卻聽見他驟然加重的呼吸,和壓抑不住的悶哼聲。

滾燙的唇,在她用力仰頭想看他的臉色時,驟然落下在她的眉間、額頭,眼角、面頰,最後重重的吻在她的唇上,將她的驚訝全部吞掉。

何笑然的腦子裡有很長一段時間一片空白,就像她剛剛說的,喝多了,好像什麼都不會想了,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唇上。蕭尚麒的唇很熱,滾滾的灼燙著她,不過這個吻的感覺和她在書上看到的全然不同,她有些疼,那種唇瓣被用力撬開的感覺,讓她的心都在顫抖。他一點點的探索著,而她全然無措,只能被動的承受。不過她還是會呼吸的,只是一呼一吸之間,他的味道充斥所有的感官,濃濃的紅酒、淡淡的菸草,還有他衣領間,古龍水揮之不去的冷香。

如果硬要去掙扎,何笑然想,她還是可以掙脫的,蕭尚麒不是那種借酒裝瘋的人,他永遠是酒醉還有三分醒,她掙扎,他就會放手,

可是她卻不知道要怎麼掙扎,這個男人,從還是男孩的時代開始,就已經走進了她的心裡,移不出,忘不掉。她曾經已經絕望了,或者他永遠不會屬於她,可是上天到底垂憐她吧,在即將分別的時候,給了她這樣一次機會。她不知道要怎麼拒絕,也……捨不得拒絕,她不懂回應,只能顫抖著,一點點抬高手臂,第一次,抱緊他。

慾望如火,似乎可以炙烤乾身體裡的每一滴水,何笑然只覺得熱而且渴,那不同於走在外面,被炎炎烈日照射的來自體外的感覺,而是一種從身體不知名的某處萌生的,火焰一樣自內而外席捲全身的渴望,她不知道自己在這一刻想要的是什麼,只是無助的依附著蕭尚麒,在他的手掌下嗚咽。

皮質的沙發,在空調的照拂下冰冷無比,接觸到皮膚的時候,何笑然不可自控的全身一顫,她的皮膚也是灼熱的,本能的排斥這種寒意,只是她不過微微的一動,一股更大的力量就越發牢固的按住了她,讓她的背徹徹底底的貼牢在沙發上,再動彈不得。

冰與火原來可以同在,何笑然迷離的想著的時候,蕭尚麒的唇已經離開了她的唇,可是所到之處,卻只是點燃更灼熱的火焰。他的襯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丟到一邊,和她一樣,不著寸履。肌膚彼此磨蹭,他的身體繃的越發緊,手上的力道時輕時重,刺激著她的感官。

她學著他的樣子,手掌一寸寸在他的背上游弋,他這樣撫摸她的時候,她覺得身子都要溶化了,柔軟無比,她也想他這樣放鬆,可是結果卻只是讓他身體更硬,唇上,手上越發用力。

終究可以得到他了嗎?在蕭尚麒終於耐不住彼此這樣的折磨,大力的抱起她走進臥室的一刻,何笑然忽然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她不敢去想象明天,酒醒的時候,她要怎麼面對蕭尚麒,而蕭尚麒會怎麼面對她,她能想到的就只有這一刻,他們將彼此擁有。她不後悔,雖然她最初的夢想,交付彼此的時刻該是新婚之夜,可是如果不會有她和他的婚禮,那麼,她願意在這一刻,把最完整的自己,交給這個她愛了七年的男人。

身子觸到軟軟的床單,海一樣的墨藍色,在夜色中將肌膚襯得越發雪白,不過少了星辰一樣閃爍的燈光,何笑然覺得瞬間輕鬆了不少。不過這輕鬆只是很短的瞬間,蕭尚麒的手在漸漸漸漸的下移,她緊張得腳尖繃緊,小腿甚至陣陣抽痛。

幸而這些異樣,蕭尚麒彷彿並沒有發現,他的吻重新落在何笑然的面頰上,一點一點,彷彿是對著最珍愛的寶貝。

何笑然的思緒又一次迷亂,然而,蕭尚麒的動作卻毫無預兆的突然停了下來,她不敢睜開眼睛,只覺得輕軟的被子帶著與沙發相同的涼意驟然蓋到了身上,片刻之後,身下的床微微一顫,蕭尚麒似乎是重重的躺到了大床的另一側。

無邊的夜色,也無法掩飾這一刻瀰漫在臥室內的尷尬,何笑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在長久的靜默之後,才悄悄睜開眼睛。

蕭尚麒就仰面躺在距離她不過半臂的地方,身子也裹在蠶絲被子中,俊美的眼閉得緊緊的,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尷尬得不知該說什麼、做什麼?

終究是她強求了是嗎?何笑然苦笑,眼淚不受控制的從眼角滾落,他到底還是不喜歡她的,所以哪怕到了最後的一刻,也能夠停住。她怎麼就忘了,,想奢求不該屬於她的,所以,弄砸了一切。明天要怎麼辦?他們要怎麼面對彼此?她要怎麼面對他?

這些問題,這些後悔,在酒意過後,蜂擁著衝進她的腦子,她沒法回答自己,也沒法讓發生過的事情變成什麼都沒有發生,她只能用力的咬住被角,將那些嗚咽逼回去。屋子裡的空調溫度調得那樣低,哪怕是被子也不能溫暖她,她瑟瑟的抖著,淚珠滾滾。

“對不起!”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哭累了,天卻還是那麼濃重的黑著,身邊有索索的聲音,然後有一隻手,輕輕摩挲她露在被子外的長髮,她不敢動,假裝已經睡熟了,耳邊只聽見蕭尚麒長長的嘆息聲,他對她說對不起,可她從來想聽到的都不是這聲對不起,可她想聽的,他不會說,那麼,再說什麼,還有什麼意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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