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生如果我還記得你,一定嫁給你。

醫院,骨科,1120病房。男孩來到這個病房已經兩天了,始終一言不發,不肯吃一點東西。護士和醫生一點辦法也沒有。偶爾,他旁邊病床上的女孩會聽到這個清秀的男生在被窩裡哭的聲音。這引起了女孩極大的好奇心。女孩在坐輪椅出去透氣的時候會注意一下男孩床頭的病歷卡,姓林,車禍,小腿骨折,似乎很簡單,可為什麼會哭,會絕食呢?

“喂,你叫什麼名字?”女孩問道。男孩聽到女孩的聲音,心不由得顫抖了一下。他抬起頭,在和女孩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從女孩的眼中讀出了一種熟悉的東西。許久,他才說:“你可以叫我Andy。”“Andy……我叫吳若雪。可以聊聊嗎?”沒有回答,卻是最好的回答。窗外有翅膀扇動的聲音。

中午,該吃飯了。護士照舊軟磨硬泡了一番,見Andy還是不吃,就把飯菜放在床頭櫃上,去照顧下一位病人了。吳若雪隱約有一絲心痛,就對他說:“Andy,你為什麼不吃飯呢?”Andy說:“沒有什麼為什麼啊。”“沒有為什麼那你就吃啊!”沉默……

“吳若雪是嗎?你吃飯是為了什麼啊?”

吳若雪愣了一下“為了…為了活著啊…”

“那就對了。我不想為了活著而吃飯,所以我不吃。”回答很乾脆,似乎沒有周旋的餘地。

“那你可以為了別的別的而吃飯啊。”吳若雪還想再試試。

“沒有……”Andy的眼神有點模糊。

“愛你的人,你愛的人,很多啊。”

Andy無語,吳若雪亦無語。她不知道如何才能靠近他的心靈。窗臺上那隻白色的鴿子停在那兒一個上午了,一點沒有要走的意思。

晚上,Andy端起了飯碗。這個舉動讓吳若雪很高興:“這樣就對了嘛,什麼事過不去也別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嘛。”說著就笑了。吳若雪的笑聲觸動了Andy心中某根已斷的弦,他抬起頭,看著吳若雪陽光般燦爛的笑容。“真的好像……”

“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

晚飯過後,誰也沒再說一句話,但氣氛已不像原來那麼僵硬了。窗臺上的鴿子已經走了,放心地走了。

夜深了,吳若雪聽到Andy嘆氣的聲音,就問:“為什麼傷心呢?”嘆息聲沒了,取代他的是Andy深邃的聲音:“為了一個人,我愛她,她現在卻一點感覺不到。”

“那就是暗戀了,還挺浪漫的嘛。”吳若雪心想,“怪不得偷偷地哭呢。”

窗外的白鴿又出現了,焦躁,不安。

Andy抬起頭,看著吳若雪說:“你有喜歡的人嗎?”吳若雪的神情一下子暗淡了下來“以前算是有吧。現在…”

“他不愛你還是你不愛她?”

吳若雪的眼神有點恍惚:“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著他,我也相信他還愛著我。”

“怎麼了?”

“我只記得那天聖誕節,我和他出去玩。我們玩了好多東西,過山車,碰碰車,還進了鬼屋。鬼屋裡我好怕,怕得靠在他懷裡。他的懷抱很溫暖,我真想一輩子都靠在他的懷裡,其他一切都不去管他。從鬼屋出來,他說他愛我。那時旁邊在放《下輩子如果我還記得你》,他對我唱了這首歌。我那時好高興,好幸福。”

Andy笑了笑:“那很好啊,你愛她,他愛你,夠了嘛。”吳若雪沒有發現,這是Andy第一次笑。

吳若雪的語氣中帶著哭腔:“可是,可是我一點也不記得了……他的容貌,他的嗓音,他的笑容,他的一切,我都不記得了……我是誰,我也不記得了。吳若雪這個名字只是我想出來的……我好怕,怕找不到親人,找不到家,在這裡過一輩子……”她哭了。

“好好哭一場吧,舒服一點。明天醒來就算一個的新的開始吧。”Andy安慰道。他知道自己已經觸動了吳若雪心中某根已斷的弦。

次日,中午,吳若雪醒來,Andy不見了。他的床上有一張紙條。

吳若雪:

雖然認識你不久,可還是很高興認識你。昨天你講述了你的故事,現在就讓我來講一下我的故事吧。

我認識一個女孩,很漂亮。大大的眼睛,紅紅的嘴唇,你有點像她,只是鼻子矮了點,眼睛小了點。我很喜歡她。終於我對她說出了愛她一生一世的誓言。她說不,她說一輩子不夠。於是我就唱了馬鬱的《下輩子如果我還記得你》給她聽。那時我也很高興,很幸福。我們一起學習,一起出去玩,一起愛著對方。在想念對方的日子裡,我們會寫信。我們寫了好多信,一沓一沓的。這些信件見證著我們的愛情。

很正常地,我的成績一落千丈,差點被退學。我爸媽叫我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叫我和她分手。我做不到。可是她知道了這件事,就要分手。我苦苦哀求,她說讓我給她三天時間讓她好好想想。

三天後,就在我向她表白的那個遊樂園門口,她姍姍來遲。她說我的學業比她更重要。一樣的答案,一樣的失望。這時,有輛車向我們衝來。我知道那個人喝醉了,開得很快,我也知道我應該推開她。可是那一剎那我居然猶豫了一下。那一剎那的猶豫讓我付出了最大的代價。她倒在血泊中,我也快失去知覺了。我聽到她在唱那首《下輩子如果我還記得你》…“不!!!--不要下輩子,我只求今生長相廝守……”

我醒來時,在醫院。爸媽告訴我她已經死了,我說不,她沒死,我一定要找到她。我只求見她一面。我知道她傷得比我重,她一定還在住院。之後我就瘋狂地轉院,每到一個醫院我就問有沒有一個叫Susan的女孩。這家醫院是這個城市最後一家,是我最後的希望。可是我沒有找到。我本來想去死,去陪她。是你讓我想到她的遺願。我要走了,到外省求學。我要完成她最後的願望。

再見了,吳若雪。

如果你見到一個叫Susan的女孩,你代我告訴她:“分手吧。雖然我深愛著你,可我更希望你能好好活著。我沒能力保護好你,所以才選擇離開。保重,後會,無期……”

早飯過後,護士進來說:“吳若雪,你父母來看你了。”“爸爸,媽媽?……”一對中年夫婦走了進來。他們一見到吳若雪就哭了起來:“女兒啊,終於找到你了…你怎麼到這個醫院來了,你知道我們登了多少尋人啟事嗎?”兩個人已經泣不成聲。

他們身後的民警向院方出示了證明。

幾個小時後,吳若雪坐著輪椅出了醫院大門。在車上,她無意中看到自己的病歷,就拿起來看了一下。“車禍,腦震盪,眼內出血,鼻骨、腿骨骨折,轉院,手術,後遺症,失憶……”

這時,吳若雪的母親對她嘮叨開了:“女兒啊,這次回去得好好調養一下。你看你,人瘦了好幾圈,一點血色也沒有,鼻子折了,矮了不少,眼睛也沒以前的大了,不知道會不會影響視力。等你身體調養好了,我們去整容整一下,不知道弄得回來弄不回來。”

吳若雪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媽,我以前是不是有英文名啊?”

吳媽想了一會兒,說:“好象是有吧。以前你天天收到信,寫的都是英文名,叫…好像是叫…Susan吧…”

吳若雪愣住了:“Susan,Andy,怎麼可能……”鴿子飛走了,帶走了一片藍色的楓葉,映藍了天空……

來生如果我還記得你,一定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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