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玉蘭不經風》

去年今日,餘杭塘河畔,晨起散步,拍到了晨曦中的玉蘭花林,醉了醉了醉了…… 恍然誤入世外桃源,那高大聖潔的白玉蘭花林,引領著一條小徑,似通向另一個世界的秘境,彼處應有殿宇樓閣的堂皇和神秘,玉蘭花自古以來是皇家園林中的名貴角色,這高高在上的聖潔貴氣,看了是要讓人汗顏的。

近距離拍攝,更是美輪美奐,無瑕可挑:如含荷,如飛鴿,如玉盞;如絹,如緞,如凝脂。彼時白玉蘭開得正當盛年,偶有一兩片潔白如薄瓷片的花瓣掉落在地,仍然盛著一掬盈盈的晨露,不由使人聯想起《離騷》中“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菊之落英”的美意。

《可惜玉蘭不經風》

要說屈原當年飲的木蘭之墜露,不一定跟我遇見一樣是純白的玉蘭,因為木蘭跟玉蘭還是有區別的。我們城市裡常見的玉蘭花有三種顏色:純白、紫紅和半紫半白。純白的玉蘭,成年樹木十分高大,須得仰望才能觀賞,盛開時十分壯觀,滿樹象牙白,雲蒸霞蔚,如天邊氤氳的絮絮雲層,因其開花最早,古人又將其稱為“迎春”、“望春”,所以古人口中的迎春花就是二月開花的純白玉蘭,這需要與我寫的另一篇文章 ---《雪中迎春》中的黃色迎春花區分開來。

紫紅玉蘭樹體較矮,餘杭塘河邊也有種植,然數量不多,花期較晚,也有一兩株不甘寂寞、上進心特別強的,早早含苞,在白玉蘭即將敗落之際,迫不及待地露出星點紫紅。同為玉蘭,兩者難免被比較,古代的文人墨客,自然對皎潔優雅高貴的白玉蘭情有獨鍾,不吝溢美之詞,認為其勝過紫玉蘭,清朝的朱廷鍾就非常明確地直言,說白玉蘭是臨風皎皎、撮酥滴粉,“縞衣霜袂,賽過紫辛夷”(辛夷即紫玉蘭,亦稱木蘭)

《可惜玉蘭不經風》

我卻有些許不以為然。紫玉蘭雖不及白玉蘭之美輪美奐、透玉凝脂,紫玉蘭若是配上飛簷翹瓦、青磚白牆,自有一番莊嚴肅穆的別緻,古代宮中也會種植紫玉蘭,畢竟紫色代表著紫微星,含有紫氣東來等寓意,是高貴的帝王之色。我持不同意見的另外一個原因是感恩於辛夷花對人類的貢獻,紫玉蘭毛絨絨的花苞曬乾後,成了大名鼎鼎的中藥材辛夷,女兒小時候受過敏性鼻炎之苦,我就用辛夷花泡水給她飲用,因此對著紫玉蘭,還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謝之情。

至於這半白半紫的玉蘭,是人類生生造出來的物種,撮合了玉樹臨風的男子玉堂春(白玉蘭)與嬌小溫婉的女子辛夷(紫玉蘭)而產生的愛情結晶,它將父母親的特點作了中和,不再是孤絕的一襲白,也不再是執拗的一樹紅,半紫半白如一抹化雨春煙,這溫和謙雅的孩子,倒是在城市裡大受歡迎,遍地生根。

《可惜玉蘭不經風》

今年今日,猛然記起玉蘭花期已到,再走餘杭塘河,試圖再次邂逅那千蕊同放的壯觀和暖玉生煙的流光溢彩,不料玉樹臨風的男子,在風中已經迷亂,東風,已經帶走了那曇花一現的盛景:唯餘無數白瓷花瓣鋪滿樹下方圓草地,完整者仍潤潔如初,枯萎者已半成黃土。這花落得人心也碎了一地,再無緣見那刻玉玲瓏的身姿、雪肌凝脂的美態、骨格清奇的優雅、素心如雪的靈致,只能用一句“質本潔來還潔去”,撫慰無可奈何花落去的傷感……

最傷人的遺憾是就在身邊的擦肩而過。

《可惜玉蘭不經風》

自然總是給我們一些不完美。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糾結,時時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逼得我們不得不做出抉擇。有意思的是,完美與不完美似乎只是相對的,一個事物太完美,它反倒顯得不真實了,相反,勇敢和坦然去接受不完美,這本身就成了一件完美的事。

可惜玉蘭不經風。

若是玉蘭能經風,何須桃李佔春光?

《可惜玉蘭不經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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