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蘭竹菊自古以來就是文人、畫家歌詠與表現的常見題材。“四君子”不僅僅為花鳥畫家所鐘意，就是人物畫家、山水畫家也多有表現。它們分別被賦予了四種鮮明的個性和文化內涵，如竹子的“虛懷若谷”、“寧折不彎”；梅花的“傲立眾芳”、“餐冰飲雪”、蘭花的“高潔典雅”、“民族情懷”；菊花的“人淡如菊”、“悠然出世”等。本期書畫板塊，筆者希望通過較為全面的數據統計，為藏家朋友介紹近現代有哪些畫家喜歡錶現“四君子”，有怎樣的風格特徵？如今又價值幾何? 這些看上去沒有什麼難度的題材，只是畫家信手一揮的樣式，其實要達到一定的高度是極其困難的。
君子之風——梅花
“老幹縱橫古意新”——陸儼少的梅
陸儼少筆下的梅花受到陳洪綬的影響，造型古樸，奇趣橫生。充分發揮生宣紙的效果，在筆墨濃淡變化的基礎上，尤其注重幹筆的使用；花瓣圓潤欲滴，樹幹蒼辣渾厚；樹幹的用色往往以淡赭石為主，花蕊用淡胭脂調墨而成，有時用淡石綠畫樹幹或石頭，強調一種古梅特有的斑駁感；樹幹往往用屈曲盤桓的圓筆，一筆寫成；他將山水畫的很多技巧運用到梅花的創作中，梅花的經營往往與小塊山石相搭配，別有一番風致。他的很多梅花題材都是取自於毛澤東《卜算子·詠梅》的詞意。尺幅一般不大，三平尺至八平尺以為居多，市場上也有一平尺的冊頁。
陸儼少《春意盎然》2012年上海嘉禾拍賣 春拍拍品
陸儼少《梅花圖》2014年上海嘉禾拍賣 春拍拍品
梅花是陸儼少除山水之外，最主要的花鳥題材。總體來說，陸儼少的梅花在近現代畫家中可以說獨樹一幟，他將歷來梅樹幹旁逸斜出的舒展狀態轉變成橫向遊走的“虯龍”，古趣盎然。
“禿筆勾圈寫老癯”——吳昌碩的梅
吳昌碩的梅花不求完備，往往只選取一兩枝，通過苦心經營地穿插來營造出繁花萬點的氣象。他的梅瓣幾乎都是勾寫而成，疏疏落落；幾根長枝也是極為舒展，通過花瓣的點綴來打破平直；老幹往往一筆寫就，不像很多畫家那樣刻意去一點點修飾出樹幹的滄桑感。雖然吳昌碩常見的題材很多，比如壽桃、天竺、水仙等，但他更看中的是梅花，梅花的傲骨與越老越能發出新枝，這種節操和生命力的彰顯也非常符合畫家在人格和藝術之路上的追求。由於他的梅花作品往往取縱向構圖，所以配合上大段的縱向題跋，更可以凸顯出梅花的凌雲之勢，從這一點上看，他與陸儼少在橫縱的取勢上可謂天壤之別。
吳昌碩《不入千紅萬紫中》2017年北京匡時拍賣 秋拍拍品
我們從下表中的作品價位變化也可以看到這一點。他的梅花作品經常會出現多條屏的精品力作，搭配上篆書，經常可以創造天價。本表中並沒有將這一類作品納入進來。對於吳昌碩來說，他的書法與繪畫作品搭配起來拍賣，絕不是單一的書法和繪畫所能比擬的。目前梅花題材漲得較快，隨便一幅都可以過百萬，精品力作則往往是高價的有力競爭者。
吳昌碩《紅梅 立軸》2016年北京保利拍賣 春拍拍品
梅花可以看作吳昌碩的主要題材之一。
“滿幅長枝萬點花”——關山月的梅
關山月的梅花以滿取勝。構圖以橫式居多，更能夠體現出包容性，往往將一個角封住，逐漸向外生髮，最終形成包圍之勢，而留下的有限空間真是他題跋的部位；主幹往往掩蓋在大片的梅花瓣中，中枝往往極為舒展挺拔，貫穿整個畫幅。他的梅花盡力去追摹自然中的狀態，以紅梅最多。花瓣很少去勾勒，而是用濃淡不同的硃砂或朱膘去點染。關山月為了最大限度地克服滿幅創作可能產生的擁塞感，花瓣和枝幹的濃淡往往有一定的區分，遠景的處理十分空靈，但又不破壞整體的氣勢。若以大型的展示空間來看，陳列關山月的梅花是最合適不過的。
關山月《鐵骨幽香透國魂》2015年廣東崇正拍賣 秋拍拍品
關山月《紅梅4》2015西泠拍賣 秋拍拍品
關山月的梅花幾乎是晚年主要的題材，其知名度幾乎不遜色于山水，由於創作的尺幅一般較大，構圖較滿，其價格也是居高不下，從下表的數據中也可以體現。
“鐵畫瓊花瓣瓣香”——董壽平的梅
董壽平的梅花有兩種風格，一種是純水墨的墨梅。延續的還是傳統清潤一路，花瓣勾寫的空靈而有韻致，尺幅有大有小，與傳統文人畫家相比，更強調梅樹幹的蒼老，使用一些提按頓挫較強的用筆。另一種是紅梅，也是他最富盛名的樣式。以滿幅為主，雖然構圖接近於傳統的圖式，更講究枝幹間的呼應與氣勢的銜接。特別是他非常重視梅樹幹本身的質感，用筆濃重且老辣多姿；與關山月相比，他很注意每一片梅花瓣的造型，單個的形狀較為完整，用色也基本以紅色為主。雖然董壽平的梅花還保留了很多傳統的因素，但藏家群體對他的梅花一直都情有獨衷，從下表中的成交記錄便可知。當然，作品的價格與尺幅大小有直接關係，董壽平的梅花也以大幅居多，特別有意思的是，他得意的作品上一般都有同時代或稍晚的書畫家的題字，如趙樸初、蘇庚春等人，這樣就形成了書畫合璧的局面，其收藏的潛力便會大增。
董壽平《紅梅》2017年中國嘉德拍賣 秋拍拍品
除了梅花之外，竹子、蘭花、山水也是他十分重要的題材，用筆的特色相近，都是以沉雄博大為基本特色。
梅花是董壽平的主要題材之一。
君子之風——蘭花
“亂石粗服怒寫心”——董壽平的蘭
董壽平的蘭花在形態上比較接近鄭板橋，屬於茂密一路。但他的用筆參用了山水畫的某些特性，筆線上加入很多提按變化。傳統繪畫的觀念裡有一種說法：一世蘭花，半世竹。也就是蘭花的訓練極其困難，要用一生的時間來加深對蘭花的體悟，當然也包括對蘭花技法的訓練。董壽平的蘭花一般多為兩叢或三叢，呈上下分佈，往往還要結合山石；前景的用墨較重，遠景的用墨偏淡，整體呈現出強烈的輻射狀態；雖然在理法上繼承了傳統的有益因素，但董壽平卻竭力捕捉蘭花在野外生長的野逸狀態。歷代文人畫家畫蘭都是強調它的柔弱與孤芳自賞，而表現那種蓬勃的生機，是董壽平在該題材上的一大貢獻。
董壽平《滋蘭九畹》2013年北京九歌拍賣 春拍拍品
董壽平《墨梅》2013年中國嘉德拍賣 秋拍拍品
此外，拍賣市場上還可以見到董氏非常工細一路的蘭花，與寫意風格迥然有別，極為文氣，充滿生機，風格接近南宋末年的畫家趙孟堅，只是在工細的蘭花周圍還會加上粗獷的山石作為映襯，飄逸而不輕浮，雋秀而又沉穩。
董壽平《蘭花》2014年北京瀚海拍賣 秋拍拍品
從下表的成交記錄來看，蘭花題材與董壽平其他題材相比，價位偏低，這也可以側面地體現近現代畫家中，蘭花創作真正達到頂級層面的難度。
“空谷輕嵐一段煙”——郭味蕖的蘭
在筆者看來，郭味蕖在近現代畫家中是一個被嚴重低估的畫家。他的畫如空谷留音，遺世獨立，既有很強的生活氣息，同時又繼承了傳統花鳥畫審美的風貌。當然，由於其他原因，比如全心投入到教學當中，或缺少今天看來所謂的“主題性創作”，因此他的大作品較少，這也影響了他在美術史上的地位。在拍賣市場上，郭味蕖單純的蘭花創作較少，一般都會配合以細小的叢竹。他筆下的蘭花始終帶有一種含苞帶露的潮溼感，生活氣息很濃。郭氏最常見的筆墨節奏是以濃墨畫竹，以強調它勁健的特性，而蘭花往往用淡墨寫就，突出柔而不弱的氣質。
郭味蕖《三友圖》2014年保利山東拍賣 秋拍拍品
蘭花並不是郭味蕖主要的表現題材。就目前的市場價位來看，幾十萬元便可以拍到一件非常不錯的作品。與同時期其他花鳥畫家相比，郭味蕖作品的收藏潛力較大，他也是當代花鳥畫大家郭怡蹤的父親。
“孤高遺世兩三支”——潘天壽的蘭
蘭花在潘天壽眾多題材中算不得具有代表性，但品格卻極高。他筆下的蘭花一般只三五片枝葉，雖然略顯孤單，但對空間的控制力卻極強。這裡筆者想起一段關於潘老的軼事，幾十年前，他來中央美術學院進行教學示範活動，當他完成三支蘭葉時，突然出現了不合理法的交叉，周圍的觀者皆一片啞然，不知道潘老該如何處理，誰也沒有想到，他索性在交叉的地方畫了一個結，並順勢添加了一小段麻繩，巧妙地化解了這個難題，眾人一片讚歎。一般的畫家畫蘭花皆喜用淡墨，既容易控制，又飄逸空靈，但潘天壽卻常用濃墨，其清透搖曳之姿絲毫不減，幾點含苞待放的花蕊更增添了空間感，濃淡對比，相得益彰。此外，潘天壽的蘭花較少出現相左右兩邊舒展的姿態，而是大多數聚攏在一起，呈現向上的縱勢，在很多地方還使用了折筆或斷葉，這些都體現了畫家極具個性的特徵，“強其骨”的審美追求處處可以體現。
潘天壽《空谷幽蘭》2011年上海天衡拍賣 秋拍拍品
總體而言，拍賣場上潘天壽的蘭花以小尺幅為主，罕見有超過六平尺寸，且數量稀少。從下表中也可以看出，與潘天壽其他的動輒幾千萬元的價位相比，他的蘭花題材還不是很高。
除了上文對知名大家的介紹，筆者還希望傳遞給藏家朋友一個信息: “四君子”是繪畫題材中最雅緻的一類，並且幾乎每一個畫家都能勝任，可選擇的餘地非常大，但恰恰是這種看似遍地可尋的題材，要求應該更為嚴格，儘量應將目光鎖定在幾個大名頭之上。一者相比於他們最有代表性的題材，目前的價位還有升值的空間；二者如果所購之畫不夠雅緻，那就失去了選擇“四君子”的意義。（作者：楊豔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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