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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千多年前的孤竹王宮
暴雨已經下了三天三夜
“大王，我用兩顆人頭，
換取敵軍十萬顆人頭！”
大王看了看桌子上一個木盒
裡面裝著山戎國主的人頭
“黃花，這裡只有一顆人頭，
另一顆人頭呢？”
跪在地上的人抬起了頭
一道閃電劃過
照亮了這個人的臉
這是一張無比忠誠又無比興奮的臉
次日 下了幾天的大雨停了
一個人捧著木盒來到了戒備森嚴的齊國軍營
齊桓公冷冷問道：“你們國主達裡呵，何時來降？”
來人正是黃花 卑言道：“國主已逃，臣獻上山戎賊首狗頭。”
管仲的眼睛不大 目光卻鋒利過最快的寶劍
“你為何來降？”
“臣為求活命。”
“那你們國主去了什麼地方？”
“臣願頭前帶路，為齊侯再立一功”
第二天黎明 這支虎狼之師開拔 像一條覓食的巨蟒
臨近中午 前面出現了一片沙海
如果是現代人闖入那裡 肯定懷疑是到了火星
無邊無垠的沙丘 沒有一隻飛鳥 連老鼠也看不見
齊桓公猶豫了一下 看了看黃花
黃花一臉卑笑 毫不遲疑的跨出了第一步
“達裡呵就在對面，也許正在衝著我們笑。”
齊桓公又看了看管仲 管仲面無表情
終於 這個自負的霸王向前揮了揮手
大軍開進沙海 攪起漫天黃塵
夕陽有氣無力的墜了下去 天漸漸黑了
這支軍隊彷彿一條又飢又渴的巨蟒
在沒有盡頭的沙海中慢慢蝸行
管仲眼尖 大聲喊道：“停下！停下！
這個地方剛才來過，我們在兜圈子！”
齊桓公怒視著黃花 叱責道：“道在哪裡？”
黃花臉上的卑笑消失了 說話的語調也分外莊嚴
“道在天下人的心裡。我用兩顆人頭換我孤竹金甌不破，
一顆是山戎國主的，另一顆是我自己的！”
話音未盡 一顆人頭滾落黃沙 眼睛兀自不閉
這支軍隊沉默了片刻 又出發了 星星也可以指路
當這些人們發現一切都是徒勞時 天又亮了
黃花的頭身還在那裡
一看見黃花 這些人們就知道又兜回來了
這彷彿成了一種宗教儀式
好像就為了一次次瞻仰黃花的頭身
齊桓公嘴唇乾裂 一臉疲靡
可當他第十次看見黃花時 突然翻身下馬
他緩緩捧起黃花的頭顱 那對失神的眼睛還在訴說著什麼
“管仲，你說他是不是忠臣？”
“是。”
“那我們應該怎麼對待他？”
“厚葬”
一座沙墳高高築起
這些瀕臨死亡的人們好像忘了這是一個敵人
當又一個白天來臨時
這支被遺忘的軍隊發現 糧食和水都沒了
齊桓公望著茫茫沙海 悵然若失
這時的他 究竟想了些什麼 沒有人能知道
士兵們開始騷動起來
“殺馬以解飢渴！”齊桓公大手一揮
“慢！”一直不獻一言的管仲開口了
所有的眼睛都齊刷刷的扎向了他
“把馬放走！統統放走！”一道似乎失去理智的命令
“這是最後一個辦法了，倘使不行，我管仲情願一死”
在這群士兵眼裡 他仍然是智慧的化身
一匹匹馬被解開韁繩 並遭棍棒驅逐
於是 世界戰爭史上最奇怪的一幕出現了
一群飢渴的士兵緊緊跟在一群同樣飢渴的馬後面奔跑
又是一個白天來臨了
一個士兵渾濁的眼睛裡突然迸出難以遏制的喜悅
“樹……樹……樹……”
一個聲音馬上變成千萬個聲音
“看見樹了……看見樹了……我們出來了……我們出來了”
士兵們把手中的兵器扔在了腳下 四處搜尋泉水
齊桓公不但沒有生氣 他僵硬的臉反而露出了一絲微笑
“管仲，你立了大功，說，你想要什麼？”
“水，大王。”
齊桓公的臉剎那間又僵住了
土地 糧食 奴隸 宮殿
難道還比不上一口水
幾百年後的戰國時期 一個叫韓非子的人
把這段故事的後半截寫入他的書中
歷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你可以給她美容
但你絕不可以給她整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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