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華軒目光灼灼的看了她一瞬,「一直以來我想睡的人只有你」

晚上九點,辦公室的同事大都已經下班了,只有幾個菜鳥為了業績還在打拚。關宜寧站在玻璃帷幕之後,低頭看著下方的車水馬龍,再抬頭眺望整座城市繁如星火的點點燈光,它們的存在,讓人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有多少人存在這個世界、這個城市裡,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生活,精彩或平淡無聊的故事,只是──

都與她無關。

在房仲公司上班的她,擔任的是房管經紀的職位,也就是替出租房子的客戶處理房客的大小事項,包括租賃、契約簽訂、租金代收、非消耗品的整修等等,事情可說是又多又雜。

因為工作的關係,接觸了不少人,單身的、已婚的、當小三的…形形,各式各樣,不管是客戶或房客,都對她讚譽有加。她是個稱職的經紀,貼心有禮,又很注意小細節,於是客戶介紹客戶而來,她手上的成量越來越多,也因此常要忙到很晚才下班。

但,她甘之如飴。

因為只有忙碌的時候,她可以忘掉很多事。她最討厭夜深人靜,只有自己孤單一人的時候,那時,心口最為晦暗的一處就會變得好清晰、好清晰…

忽然,她的視線被對面辦公大樓樓頂的某樣事物給吸引了。

她瞇眼細瞧,確定正在移動的是一個人,站在頂樓矮牆邊緣,狀似猶豫。

不會吧…

她心神一凜,迅速轉身。

衝出辦公室大門時,不期然與一個高瘦的身軀相撞在一塊兒,纖秀的鼻子撞上對方的肩,痛得她捂鼻倒退一步。

“宜寧?”房仲部門經理徐華軒微蹙眉頭看著冒冒失失的員工。

“對不起。”關宜寧迅速道了個歉,慌慌張張的跑掉了。

“她怎麼了?”徐華軒從未見過她如此慌亂的模樣,心頭甚覺怪異。

關宜寧年紀雖輕,不過二十七歲,卻十分世故沉穩,不客氣的說,她就像在這世間早活了五十年,感覺過於老成了。

她是他部門的一個員工,但兩人能有互動的機會甚少,畢竟入公司才半年的她,位於公司組織最底層,而他是管理整個房仲部門的經理,實際能接觸的機會不多,但每次一遇到她,他就會忍不住多看她幾眼。

她並非美到傾國傾城或是讓人一眼驚的尤物,可在她身上有股特殊的氣質,一種他說不上來,很與眾不同的氣質,吸引了他。

他走進辦公室,站來她剛才佇立的位置,看著窗外,左顧右盼,驀地,他明白了,立即離開辦公室。

天望商業辦公大樓,全樓二十六層,一名男子就站在頂樓矮牆內,微微顫抖的手抓著牆,俯瞰地面的車,猶豫著,緩緩將腳上的鞋掉…

“你可別跳下去啊!”男人霍地轉過頭來,自暴自棄的大喊“你不要管我!不要阻止我!我不想活了!”

關宜寧一副好像現在才看到他的驚愕模樣“呃…請問你是…”

“什、什麼?”難道還要他自報姓名?有沒有搞錯?

“喂,等等別跳!”關宜寧伸直手。

“我…你不用管我…”

“我不是說你!”

“啊?”不是說他是說誰?

“等一下!”關宜寧衝了過來。

“你別管…”咦?她為什麼不是衝向他,而是衝向他身邊一臂遠之處?

“唉!”關宜寧嘆了口氣“還是不行。”

“什麼不行?”他的好奇心被起了。

“你剛才為什麼不阻止?”關宜寧轉過頭來望著男人的眼神,有些責備。

徐華軒目光灼灼的看了她一瞬,“一直以來我想睡的人只有你”

“阻…阻止什麼?”他一頭霧水。

“啊…”關宜寧恍然大悟樣“你看不到?”

“看、看不到什麼?”皮疙瘩忽地自他的手腕一路竄起,幾乎要寒到心臟裡了。

“剛有個男的,就從你身邊,我現在站的位子,跳下去了。”

“什麼?”男人大驚失“有、有嗎?我沒有看到啊!”一直到剛剛,這裡都只有他一個人啊。

“不是每個人都看得到的。”關宜寧狀似輕嘆。

“你、你這話什麼意思?”要命,他連背脊都發麻了。

“我剛開始也沒發現,直到他一而再再而三在我眼前跳樓,我才曉得,原來那個人早就死了。”她輕敲矮牆“明天這個時候,還會再來一次吧。”

“喂喂喂!”男人臉色蒼白“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你沒聽說過嗎?這裡曾經有人跳樓自殺,好像是因為被裁員的關係吧,一時想不開,就跳下去了。”

這…這不是跟他的情形一樣嗎?

“後、後來呢?”男人顫聲問。“那人怎樣了?”

“二十六樓耶,怎麼可能有存活的機會。”

“但你剛剛說…說什麼你看到他…”

“唉,很多人都以為,遇到無法解決的事,死了就一了百了,其實死亡,才是真正痛苦的開始,因為只要是自殺者,就會在每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不斷的重複自殺的動作,一直一直一直重複。”

“你、你少騙人了!”他才不相信。

“我親眼看到的,還會騙你嗎?”

她親眼看到的?!

“我…”男人開始躊躇了。

“那個男的就這麼跳下去,砰!”她誇張的喊了聲,男人嚇得差點失。“你想,從這麼高的樓層掉下去,摔到地上時會有多痛啊,雖然只是瞬間的事,但那種全身骨頭均碎的劇痛,可是每天每天每天都要重複一次。”

“那…那要重複多久?”男人抖著嗓子問

“不曉得耶…”她捻著下巴“以前,我有個親戚自殺。”

“親戚?”為什麼突然換成講親戚的故事了?

“那是發生在我爸小時候的事了。”

“然…然後呢?”男人有不祥預感。

“她是在自己家裡上吊的,前陣子那間屋子拆了,她就跑到隔壁去了。”

雖然是悶熱的夏天,男人卻全身發冷。

“隔壁鄰居的孫子問他,為什麼有個人懸在半空中…”

“不要講了!”男人大叫。

“而且還不只一個小朋友看到,這才知道原來是鄰居…”

“不要講了不要講了!”男人嚇得腿軟坐在地上。“我知道了,我不會…我不會自殺了。”

她爸爸小時候的事?

那是幾十年前的事啊!

重複了幾十年還沒結束?

不會吧?

“啊?你想自殺?”關宜寧出她這時才曉得的恍然大悟神色。“如果你真的跳下去了,就可以跟那個男的作伴,我想那個男的就比較不會孤單了,不然每次他都自己一個人跳也可憐的…”

“哇…”男人再也聽不下去,大叫一聲跑掉了。

見男人跑了,斷了想自殺的念頭,她輕笑了聲,依然站在原處。

高樓的風吹了她的馬尾,這兒的視野比十五樓的辦公室更廣,可以看得更遠。

她呆呆的佇立,遙望萬家燈火,抬起手,作勢抓住其中一盞燈,五指用力握起,手心裡,什麼也抓不住,張開來時,空空如也。

“真精彩。”

聽到背後傳來讚歎的鼓掌聲,關宜寧訝異回頭。

“經理?”她沒料到徐華軒竟然也來了。

徐華軒是他們的部門經理,有個文雅的名字,和一個相襯的儒雅外表。

他年約三十四歲,是公司裡最年輕的高階主管。

聽說他當年自業務專員做起,第二年光是績效獎金就上千萬,是topone的超強業務專員,不過後來他拚業績拚到女友跑了,身體也垮了,故萌生轉職念頭,是公司捨不得一個人才,好說歹說將他留下,並轉管理職,才又繼續留任。

徐華軒目光灼灼的看了她一瞬,“一直以來我想睡的人只有你”

單身的他一直是公司女同事眼中的搶手貨,外型好、經濟條件佳、EQ高,又貼心溫柔,故自動送上門的不少,關宜寧記得好像有不少女同事都跟他有曖昧情事。

很多八卦都不是她自己去打聽來的,而是往茶水間一站,就自然有人幫你送進耳朵裡。

其實關宜寧完全可以理解女同事們的感受,因為她每次只要跟徐華軒四目相接,她就覺得他那雙會放電的桃花眼,似乎正對她訴說什麼,讓她原本平穩的心跳立刻變得七八糟,儼然就是成語的那句“小鹿撞”撞得她都快嘔血了。

這下,月黑風高、四下無人,就只有她跟經理兩個,實在難以預料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我猜得沒錯,你是來阻止那個男人自殺。”他站來她身邊。

“呃…你怎麼會發現?”她有透出端倪嗎?

“你平常沒這麼慌張過,我猜事出必有因,就到你在公司落地窗前站的位子仔細觀察了下,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麼敏銳?這個男人果然是殺手級的。

關宜寧垂下眼睫。又不是柯南,連這種小細節都發現到了,還注意到她平常沒這麼慌張過,這隨便來個人,都會以為他該不會對她有意思,所以早早就一直在注意著她吧。

說不定,那些愛慕他的女同事就是因此掉入那張願者上鉤的情網。

“不過,我記得這棟大樓沒人自殺過。”徐華軒偏頭直視關宜寧形狀優美的側顏。

她是個清秀的女孩,五官纖巧秀氣,氣質空靈,但眉眼間又透著一股堅毅,而在她身上有了反差。

關宜寧轉過身來,坐上矮牆“鬼月說鬼故事,效果好。”她俏皮的眨了下眼。

“你這樣坐不怕摔下去?”

“不會。”她說“我命長。”

他挪近,忽地,手就抓上她的手臂。

她訝異抬眼。

他的手…好燙。

“若有萬一,至少還拉得住。”

“哈!”她笑“搞不好我會拖你下去。”

“不然來測試一下。”

“好啊。”

說著,關宜寧放開抓著矮牆的手,往後仰。

他本以為她只會往後傾了傾,卻沒想到她還真是將整個身子放後倒,他連忙運起手勁,另一手貼上她的背,將她整個人扯離了矮牆。

或許是心有餘悸,他將人帶到設置水塔的水泥牆邊才停下。

“你…”那一瞬間,他真是嚇得心跳都停擺了。“你忘了人若自殺,會一直重複著當時的痛苦嗎?”

“經里拉著我的呀,我不怕。”

“你…萬一…萬一我沒拉穩呢?”他還真是嚇到了,才幾個字就說得結巴。

“不會不會,我對經理有信心。”

她笑靨燦爛,漂亮的圓眸透著狡黠之光,徐華軒當下明白她是存心嚇他一嚇的。

“調皮!”他捏了捏她的臉頰。

這過度親密的行為一出,兩人不由得一愣。

他端凝著她,倒也沒有任何道歉之意,反而用那過度專注的眼神,讓她口中的小鹿又開始狂,這次不只是嘔血,而是根本要把腔撞出一個大來了。

俊顏前進了幾分,她怔怔注視越接近越讓她動彈不得的黑眸。

當兩人的距離近到她已經無法看清楚他眼睛的輪廓時,她不由自主閉上水眸,他的,就這樣順理成章的落下來了。

溫熱的鼻息,在幾乎相貼的臉面之間糾,貼觸的輕輕下觸感,再含那份柔軟,火舌試探的探入雙之間,她自然而然張開了,他入內。

領取了邀請函,靈活的舌就肆無忌憚的在溫熱的口腔內宣示所有權,將她的一切納為己有。

貼在纖背上的大掌用力往自個兒的方向推,體熱透過薄薄的衣料而來,高溫猶似正中午的大太陽,炙燙的嚇人…

誰也不想將這份熱切停止,他們之間的互動,既野蠻又暢快,既熱情又狂野,她無法剋制的沉淪,一點沒有想停下的猶豫。

驀地,一陣強烈的酥麻感竄湧而上,小嘴不由得發出快的細喊,纖細的嬌軀因為快而戰慄了起來。

雙膝發軟的她靠著他強健的身子,感覺得到有什麼自大腿內側緩緩淌而下。

啊…剛發生了什麼事?

她是不是順應了他對自己的吸引力,與他有了一段水姻緣?

她是不是成了他尋芳錄上的一名了?

不知道是排到第幾名呢?

這個時候,她竟然能一派輕鬆的想著這讓人難堪的現實,她自己就忍不住想發笑。

其實也沒什麼。她阿Q的想。

有幾個人能跟真正喜歡的人上呢?

須臾,她感覺到有塊柔軟的布正在擦拭她的腿,她放下繞著頸的手,退開來低頭,發現是他正用手帕擦拭她腿上的痕跡。

看到自己**的下半身,她小臉不由得一紅,尤其他已經穿戴整齊,更令她覺得難為情。

徐華軒目光灼灼的看了她一瞬,“一直以來我想睡的人只有你”

“我自己來。”她作勢拿走他的手帕。

“沒關係。”他蹲下身,將腿上與腿心處的殘跡擦乾淨,然後將手帕放入西裝口袋內。

“我拿回去洗吧。”她伸出手。

“不用。”他將退至腳踝的內拉起,幫她穿好,然後放下裙子。

當一切動作完成,氣氛忽然有些微尷尬了。

她想,她應該裝作沒事樣的走開才對,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瀟灑,可是,她又忍不住想知道他接下來會做什麼或說什麼,故躊躇了半天,雙腿還是未動。

“宜寧。”

“嗯?”他喚她的沉嗓,又讓她口一跳。

“公司有個規定,同部門的不能談戀愛。”

她點頭“我知道。”

他是要跟她講清楚說明白了?

她並不想談戀愛──不是擔憂一個星期是否能輪到一次約會,而是打心裡就沒這麼想過。

“除了房管經紀,你有其他想做的事嗎?”

他想把她調走?

莫非他是怕今晚的麗情事被她大嘴巴公開,讓他無法繼續在女同事間如魚得水?

他是這麼無情的人嗎?

在做人上,她知道他不是,可很多男人在公事與私事的處理態度上是兩回事,也許,他就是屬於私事無情的人。

可即便如此猜測,還是無損她心中對他的熱切之情。

原來,她這麼喜歡他啊…“沒有。”她搖頭。

他出有些許苦惱的深思表情。

“我不會說的。”她會將今晚發生的事保密得好好。“所以不用把我調走。”若被調走,她可能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要不,再過一陣子…”

“不了,就這樣。”她很堅持的道,小手在嘴上做出拉拉鍊的動作“誰也不要講。”她笑望著他。

誰也不會知道,包括他那些女朋友,她不會讓自己成為同事飯後在茶水間閒磕牙的話題人物。

她會跟以前一樣,安分的做自己的工作,然後遠遠的望著他就好。

保持距離,才是安全,像今晚這樣親密的碰觸,以後就留在夢裡吧。

“好吧。”他有些無奈的笑“那就照你的意思。”

“那我先下去了。”她想了下“方便幫我打卡嗎?我想直接回家了。”

她的衣著有些凌亂,不想回辦公室讓人看出異樣。她的口袋有零錢足夠搭捷運,信箱內有家裡的備份鑰匙,就這樣直接回家也沒啥問題的。

“那我送你。”

“不!”她忙搖頭“我不想被調走,既然要保密,就要做得滴水不漏。”她頑皮的做了個鬼臉“經理,Bye!”

她兩手負於後,故作輕鬆的離開頂樓。

徐華軒凝視著纖細的背影直到消失於門後,方背靠著牆,自口袋內拿出包煙,了一含上。

他並沒有點火,因為他現在在戒菸,只是有時嘴巴,得含個東西。

她還是如以往的神秘不可測。他想。

原只是見面時會打招呼問候一下的上司與下屬,忽然間關係就突飛猛進,是他也有些轉換不良,她卻好像毫不在乎的樣子。

不,不是不在乎。

牙齒咬了咬菸頭。

是不能去在乎。

他的直覺這樣告訴他。

他微瞇深思的眸。

罩在她身上的那塊面紗,他一定會想方設法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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