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记——丁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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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是石榴成熟的季节。走进黄里,漫山遍野的都是累累垂垂的石榴。夕阳下,她们有的羞红了脸,有的毫无节制地咧开大嘴,向人们炫示着晶莹剔透的“牙齿”。倘若在春季,你会被黄里的另一番景象所感染:半山腰飘着的一簇簇洁白的云,那是梨花;掩映在村前屋后的点点粉红的雾,那是桃花和杏花;遍布沟沟坎坎的一片片金黄,那是油菜花。红的、白的、黄的、绿的,层叠交映,抒写着黄里春天的乐章。

小记——丁老爷子

黄里背山面水,民风淳厚,是淮北市著名的水果之乡。早在明末清初,勤劳的村民就开始栽种石榴、八斗杏等品种优良的果树。沿着村里新修建的平坦的山道一路走过去,坐在路边闲聊的大爷、大娘以及在果园里忙碌着的大嫂、大姐们,都热情地打着招呼,令我们仿佛回归故里。

正行走间,我被掩映在石榴丛中的一个小院落吸引住了。院门墨绿,用白粉笔写着一副对联:“白云深处仙境,桃花源里人家。” 一般人写对联要用红纸墨汁,这幅对联缘何用白色呢?门头上的“巢父居”三个字,更是非同小可。

小记——丁老爷子

巢父是传说中的高士,因筑巢而居,人称巢父。尧以天下让之,巢父不受,隐居放牧。后来帝尧又请许由代他治理天下,许由不接受。帝尧又派人去请许由担任九州牧,许由认为帝尧和大臣的那些话污染了他的耳朵,跑出山洞,来到颖水河边洗耳朵。此时,巢父正牵着牛犊饮水,见许由洗耳,便甩了一句:“不饮了,我真怕你洗过耳朵的水脏了我这牛犊的嘴!”说着,竟牵牛到上游饮水去了。

在这乡野之地,何人敢自称巢父呢?正疑惑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从石榴园里踱出,似乎猜出了我们的心事,笑了笑,说:“老伴去世不久,所以用白粉笔写对联。上联出自杜牧的《山行》:‘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这句诗的老版本是‘远看寒山石径斜’。你想,既然是‘石径斜’,车子咋能上去呢?只能‘远看’。下联出自陶渊明的桃花《桃花源记》,向往的是祥和安宁、自由平等的理想境界。”说着,老人竟然把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背了几段。

小记——丁老爷子

老人姓丁,上过私塾,世代书香,虽年逾八旬,却思维敏捷、出口成章,对古典诗词如数家珍,对自己写过的对联吟诵如流。春节的时候,他写了一副对联:“月夕风晨鸟语花笑,相峰濉岸水绕山环 ”,道出了家园之美;孙子结婚的时候,他写了“创业维艰父母必藏辛苦,守成不易子孙应戒奢华”的喜联,告诫晚辈珍惜幸福生活,切忌奢华享受;识文断字的老友请他写对子,他打趣道:“鹦鹉能言何如凤,蜘蛛虽巧不似蚕”,其机巧风趣可见一斑。

在石榴园里,老人一边热情地摘下最好的石榴,剥开来请我们品尝,一边给我们介绍凤凰山名称的沿革。他说,舜帝驯养野牛,并发明了犁子,在这座山下首次试验犁子的效果。为了纪念舜帝,人们把这座山叫做“犁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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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番话,我不禁大为惊讶,原来中国农耕文明的源头就在淮北黄里啊!

“后来为什么改名凤凰山呢?”带着好奇,我继续追问。

“犁子山三山相连,黄里村南面的这座山像凤凰头,两边两座山像翅膀,久而久之,人们就把这座山叫做凤凰山了。”老先生博闻多见,知其然而知其所以然。

“您老人家应该把这个传说记录下来,”我说,“不然,以后就没人知道了。”

“我正在写村志,”老人说,“按照市里要求,计划两年写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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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石榴园出来,走进老人的“寒舍”。为了印证其言不虚,老人特地把市里下发的征集村志的文件拿给我们看。屋内陈设简陋,床上堆着一些旧书,墙上挂着“中华时代名人大会暨行业精英合作峰会”的巨幅照片。这是老人去年在国家会议中心参加易学名人大会时的留影。原来,老人还是小有名气的“易学”专家。说起《周易》,老先生似乎找到了知音,又兴奋地和我们谈论起《易经》的阴阳辩证理论和他淡泊明志的为人处世之道来。人过七十古来稀,老先生耄耋之年,却表述清晰,见解通达,的确难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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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北人不事张扬,性格内敛,大约从魏晋时期就有了传统。三国时期“越名教而任自然”的嵇康,嗜酒佯狂,任性放浪的刘伶,都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他们的“竹林玄学”,自觉或不自觉地影响着这一方土地上劳作生息的人民的文化取向。

一方土地养一方人。在回来的路上,我想,除了石榴,黄里还盛产八斗杏,取“才高八斗”之“八斗”的谐音。看来,黄里的八斗杏果非浪得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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