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乐永远的伤痛

虚空的虚空,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

人一切的劳碌,就是他在日光之下的劳碌,有什么益处呢?

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地却永远长存。

日头出来,日头落下,急归所出之地。

风往南刮,又向北转,不住地旋转,而且返回转行原道。

江河都往海里流,海却不满;江河从何处流,仍归还何处。”

--《圣经.传道书》

我想过很多办法,让自己去死。

一种是跳楼。这种自杀方法非常普及,而且,我也差点尝试了。但是在准备跳的一霎那,我发现这种方法太卑微,实在不值得一试。

因为在城市跳楼,单从选址上就说明了你其实还眷恋这人世,还贪慕城市的浮华生活,连死都得依赖生前所居的高楼大厦。只不过因为你自卑绝望了,没有力量了,所以选择了死,其实说穿了就是逃避。死的动机很容易被后人看穿。

更何况跳楼的时候,往往会被一大群人围观,让你的死成为一场免费的室外极限运动表演;如果没跳成,又被当做一场闹剧被人耻笑,甚至上了当天的晚间新闻或都市现场节目,报料人还因此拿到了50元报料费。上百位现场观众则用手机拍下视频,发送给亲友共赏,还上传到微信群中让粉丝们一睹为快。

所以千万不要选择跳楼,这样的死太懦弱太卑微,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死完了,还要被人蔑视,何苦!

第二种是跳崖。同为“跳”,跳崖却要比跳楼高尚得多。一个跳崖的新闻,往往如一股清风,让生在浊世的活人们精神为之一振。因为悬崖远离城市,选择悬崖,已经证明你不屑与这罪恶都市之众为伍;所以死的时候,你不愿带走一片肮脏的城市尘土。这种心境,也证明了无论你生前犯了多少人间的过错,但这些过错,其实与你纯洁的灵魂无关。

何况即便有肮脏的过错,在踏足山林,前往崖顶的山路上,你的身心也早已被自然给洗涤。那风,那花,那鸟都不会定你的罪。所以你拍拍脚下的尘土,摘一颗野果,喝一口山泉水,你会突然发现:不就为点钱吗,我何罪之有?

不过既然已经到了山崖,你又没有在山里隐居的勇气,所以你还是得往下跳。但是事后世人会谅解你,甚至会传颂你,如卢武铉。这种死法,足以让死者和生者都了无遗憾,面子有光。更何况,你还给自己人留下了两种解释的空间:“他跳崖了!”,或 “他登山时失足摔死了!”。

割颈和割脉,这两种方式大同小异,所以这里并为一种。这种死法,需要很锋利的刀。人人都以为用刀片往手腕上一划或者往脖子上一抹就可以了事,实际上,人的皮肤要比你想象的更厚更有韧性,自杀的时候如果不敢下狠手,根本割不断血管。所以很容易试几次后就放弃,白忙乎-因为我就尝试过。

这种死法通常是静悄悄地进行,不会导致被公开耻笑,当然他们也许会埋怨,说你不负责任,自己一了百了给别人留下周身麻烦之类。但无论如何,你保留了生命最后选择的尊严,虽然这个选择也是软弱的,但至少证明了你对他们没有说出的抱歉,你还是个内心善良的人。

不过有个问题:人身上的血液是很高贵的,现在割了之后流了遍地,被他们用洗洁剂和拖把冲洗,然后拖把被扔进垃圾桶;或者你在浴缸里,全身的血直接顺着下水管流进更肮脏的下水道…这些卫生细节,你是怎么考虑?

用氰化钾。我曾为这种方法兴奋不已,并积极上网查找了自制氰化钾的化学配方。因为这种服毒方式操作简单,见效快而且基本无痛苦。相较之下,喝氰化钾可能会比喝大了酒要更舒服一些,因为酒喝大了还会头晕呕吐,又哭又闹人见人憎;氰化钾喝多了就直接睡过去了,且一睡不醒。而且这种方法很干净,你可以自由选择穿什么样的衣服,用什么样的睡姿和笑容,仪表堂堂地离开。

更有趣的一点是,这种死法,其实是你对世人的一种嘲弄,如戈培尔。你们想抓我吧?想整我吧?想报复我吧?可本公子没功夫陪你们玩-我睡觉去了。所以想整你的人事后都会恨恨地说:太便宜这小子了!哈哈,你虽然死了,但也把恨你的人气得半死,爽吧?

自.焚。这种办法非常暴烈,很极端,一般人想也不敢想。但死者通过这种方式想要表达的意愿也值得人们叹息和尊重:我对不起大家,只是我没办法!所以我万死不得其咎-对自己的判决要比世俗对你的审判更严厉。选择这种死法,证明这个人生前还是想负责,想担当的,但确实力不从心了。

所以对选择自.焚的人,虽然他死时还没有脱离凡尘浊世的困扰,虽然他对你还有很多亏欠,但是请原谅他吧!因为如果不是出于愧疚,出于对自己的无比痛恨,没有人会选择这样的死法。

还有一种是上吊。这种死法我懒得评论,因为一个人像一条腊肉一样吊在梁上,这个情景丑陋又吓人。何况第一个开门的往往是你的亲人。上吊是你生前做的最后一件事,这件事的效果也可以说用途是吓人,但你没用它去吓仇人,反而吓到了家人,岂不该死?或者,你吓到了酒店的服务生-这也不像话,人家跟你无冤无仇。

有一种上吊方式比较可取,这种上吊我也构思过,觉得还蛮不错:就是跑去深山上,在悬崖边找一棵歪脖子老树,把T恤衫撕成布条挂上去-其实这不又跟前面的跳崖没什么区别了?还是跳崖吧。

我最推崇的一种死法,还是游入大海。

把家里打扫干净,东西收拾整洁,在茶几给家人和朋友留下一份遗书,遗书怎么写呢?要写得开心一点。如果是我,我会写:“老婆,我本是火星王子,现在要回火星去了,地球不适合我。你开心的过日子,等我安顿好了就过来接你。”

你把身份证钱包手机都统统留下,然后穿上最喜欢的T恤衫牛仔裤,戴一顶帽子,小背包装上面包和水还有两罐啤酒,最后揣上二十元路费,我们出发,去海边。

要挑选僻静的人迹罕至的海边,以深圳来说,挑选西冲附近,深圳和惠州的交接地段比较好些。有一些没有开发的小海滩最适合搞这一类的活动。

你一个人到了沙滩,这时候二十元车费已经用完,加上又步行了两小时,所以你也回不去了,安心在沙滩欣赏海景,吃面包喝啤酒。

这个时间,你可以把你的人生再重新捋一遍。不要担心没有了手机就不能跟你的妻子或家人说说告别话,你不是留了遗书吗?何况你的家人会跟你有心灵感应,知道你的这个选择豁达又洁净,让她们虽痛苦但也欣慰。对了,电影《非诚勿扰2》的孙红雷用的是这个方法,很爷们,很不错。

这个时间,你可以心无旁羁的和大海对话,和自然对话,和宇宙对话。你以前一直搞不清的事情,一直放不下的牵挂,一直拧不开的死结,相信这时候都能豁然开朗。在大海面前,你只有感慨自己的无知,自己的渺小,你的命算什么?茫茫宇宙中根本不值得一提!

所以喝干了啤酒后,你就该把T恤短裤全部脱光,在沙滩挖一个坑,把脱下的衣服埋进去。你赤条条的游入大海。

刚开始游的话你会有点恐惧,可能会一边流泪一边游,特别是距离沙滩500米范围之内,你还是会对人间恋恋不舍。但是等你游到1000米开外,继续往大海深处游,我保证你会越游越开心。

一方面是由于舒展开了筋骨,你才发现原来我能游这么远,对自己体能颇为满意;一方面是反正也回不去了,反而能静心欣赏大海的壮阔美貌,你就发现在海里你是和这个宇宙融为一体的,你本来就是它们的一部分,无所谓死!无所谓去哪里!也只不过是回归而已。

碰到鲨鱼的可能性比较小,因为中国是舌尖上的中国,鲨鱼一露脸就会变成红烧鱼翅,所以它们不喜欢来这里的海边。再说,葬身鱼腹其实更好-又为大自然做了一次贡献。真有这个机会,我反而要劝你不要错过。

游不动了,被灌了几口海水,你就会自然往下沉。这时候不要去挣扎,顺其自然,死并不痛苦,一口气把自己憋晕了,灵魂早就出来了,肉体不会有什么感觉,只是看着它往海底沉而已。不信你问问有溺水经历的人,在水里溺晕的时候你痛不痛?他(她)肯定会说,没感觉,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岸边了。

所以游入大海,海天辽阔,春暖花开。你只是看着自己的肉体往海底沉,跟着它欣赏海底的壮观美景,然后一觉醒来,你不在地球。

十八

※ 2012年5月21日

“忙不忙?”手机显示一条短信,小陈的短信总是用这一句开头。

我回复:“还行,你还好吗?”

她:“心情很差,找不到人说话。”

我:“怎么了?”

她:“又在网上输了三万,对不起,没听你的话。”

我:“可气!你太蠢了!Stupid!”

她:“最近没收入,在家里闲得很慌,想赢几千就收手的…现在真的很想死。”

我:“老陈知道吗?”

她:“还没跟他说,他最近在找工作。”

我:“那怎么办?”

她:“每天晚上都睡不好,白天又心慌,又不敢跟别人说…这些只敢和你聊。”

我:“别赌网上了,做什么都好。”

她:“嗯,想月底过澳门,你有空吗?”

我:“应该有的。”

她:“到时候给你电话,你打的好,你在我们就觉得有依靠。”

我:“别说这些…月底见。”

自从补天计划开始后,我往返澳门越来越频繁,每周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日子待在澳门。

我的办公室离蛇口码头不远,只有十分钟车程,从蛇口码头坐船到澳门只需要70分钟,再加上我持通行证商务签证,每次过关不用排队,直接走澳门海关的自助通道,因此,只需两小时不到,我便可从办公室穿越到澳门的赌厅里。

这段时间小萱还在照常上班。她的单位远在罗湖地王大厦附近,早晨从高速公路送她去公司,在车上和雨辰一起听莫扎特和轻摇滚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刻。平日我不在家的时候,她就自己坐地铁来回。上周我们去家政公司面试了几位月嫂,相中了一个广西阿姨,她是这家公司的头牌月嫂。不过现任雇主还不肯放她走,要一个月后才能来报到。

那天从澳门带回150万港币后,我特意通知路仔过来深圳取走了50万港币,这样下次去澳门我就可进可退,可以选择不联系华姐。海关扣留的20万港币,在缴纳了1万6千人民币罚款后也顺利从银行取回;阿强的那部分80万则是我直接存回赌厅账房的,因为前两天我又去了一趟澳门。

这次是补天计划的第四场战役,战果不错,我独自在金沙城用40万港币买码,连续奋战了24小时,顺利完成了赢50万港币的任务。

但是打得很累,又是熬了通宵,先输后赢,靠剩下的10万筹码翻身。而且这次熬夜,觉得自己体内元气大伤,以至于怠慢了一个客户,这是我开公司多年来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

被我怠慢的是上海来的章总,是公司两年前有过些一些交易的小客户。章总携妻子是过来港澳自由行的,他路过深圳的时候,我正在前往澳门路上,没有和他见面。于是在深圳帮他安排了一晚酒店,并约好第二天一早在澳门碰面。

第二天早上十点,章总夫妇抵达澳门的时候,我还在输钱-当时只剩20万筹码。我担心发生上回与大鹏同台那样的悲剧,所以不愿让他们过来赌厅。何况熬了通宵之后周身疲惫,也没有精力做他们澳门游的向导。最后,我找个借口在电话里跟他敷衍了一下,傍晚自己坐船回到了深圳。

这些天,明显感到体质下降了,与朋友的联络少了,心也懒了,我知道这是一种赌博并发症。

那天,季军交来盛丰公司发来的一个订单,单子很小,细节比较琐碎,做下来利润大概只有两万来元。季军对这个单子没操作好,便交上来希望我亲力亲为。

以往对客户的需求,无论大小我总是会尽力去满足。因为像我们这种小公司生存很不容易,不像国企央企那样掌握着垄断资源,能骑在客户身上予取予求。我们赚的每一元钱,都是靠多年来诚信经营,及为客户提供满意服务的口碑获得的,如果失去了客户的信任,我们就立马失去了生存的空间。

但这次我还是让季军婉拒了这份订单,因为我实在没有兴趣为了这两万元利润去下功夫。两万元,在赌桌上是十秒钟的事。

以前刚从赌场大厅转移进贵宾厅的时候,我曾认识一位浙江的工厂老板,四十来岁的瘦高个。他当时正处于输到苦苦挣扎的阶段,厂里事情多,他经常在要赌桌上接听电话。

“唉!沾上这个东西后,什么事也不想做!”他撂下手机,说:“开个电子厂,每个月辛辛苦苦才挣十几万,这里下一口注就没了,有什么意思?”

他说,每次来澳门后,对厂里的事是能不理就不理;要亲自处理的则能拖就拖,除非赢了大钱,否则根本不想回去。

这就是赌的毒性所在。赌徒在输钱的时候,谁都不愿意被外界干扰,所以通常遇事敷衍,甚至电话不接。大部分赌徒到后期都是众叛亲离,其实这是有一个演变过程的,首先是赌徒“离亲叛众”,才逐步招致了“众叛亲离”。

我脑袋还是清醒的:怠慢客户,拒接订单,这不是一个公司老板该做的事。以前连赢十几场的时候,赌博并没有影响我的生活。但自从补天计划开始以后,我感到生活有一点被它扰乱了。我不能继续被赌所牵制,身体作息时间要恢复正常,赌、赌厅、公司生意这三者的关系,我必须要重新把它理顺。

所以我要尽快完成补天计划,让身边的一切都重新回到正轨。

现在已经赢回了160万,距离目标还有290万。

我准备明天过去进行第五场战役。

这是一场惨烈的战役。

※ 2012年5月22日 惨烈的战役

下午两点多,我来到了澳门。这次我把带过澳门的90万港币全部还给了华姐,这样,我就只欠她170万港币。

上周,华姐曾在电话里劝过我:是否该停一段时间?不要这么执着去追数。她说,一场大输之后,心里急于翻本,很多客人就是这样走入悲惨的结局。

她的话没错,但我有我的考虑。

我自认是一个聪明人,处理事情的时候,总是能抓住要点,看透事情的真相。

这半年来在澳门赌了十七场,赢了十六场,只输了一场。虽然一场输了450万港币,但总体还赢150万左右。从数据上来分析,正如阿强所说:我也算一个百家乐高手,只要能实现自我控制,赢点小钱不难。

赌博害人,这是肯定的。因为在过去每一场赌局,当我输钱在苦苦挣扎的时候,我早就确凿地认同了这种说法。

但赌博带给我无比的快乐和刺激,这是世间其它娱乐都不能比的。在赌场,我可以纵情纵欲,抛开一切世俗的束缚;更不要说赢钱带来的成就感和满足感。现在要我不赌?很难,根本做不到。

所以要有策略,有定力,既会赌,又害不及身,特别是尽量把赌和我的生活事业分隔开。

长远来看,赌最终只能当做我的一个娱乐爱好,赢点小钱可以,不可能成为生财工具;我要成为亿万富翁,还是得靠经营赌厅和公司生意。这点我心里很清楚。

因为赌场太强大,这么多场拼下来,我累得筋疲力尽,耗费了上千小时的时间,承担数百万的高风险,总投注额超过3亿港币,体质下降,没时间在家陪老婆,公司内部变得松散-付出这么大代价也不过是赢了150万。这已经验证了:个人在赌场单打独斗,就如荆轲去刺秦王,成功率极低;偶尔也有几个荆轲成功了,但更多的时候,是秦王用他的庞大军队杀死了无数个荆轲。

但我不愿意中止正在进行的补天计划,因为我不认为自己从澳门赢了150万,我认为自己目前是输290万。已入袋的钱,早就是属于自己的私有财产,再拿出来谁不肉疼?

只有完成补天计划,我才能完美实现从赌场脱身之计,到时,我又可以用轻松娱乐的心态,赢赢小钱,带着家人朋友在澳门享受人生。

言归正传。上一场虽然在凯旋门输了50万,但我还是决定再过来打一次,毕竟我在这个场还是赢多输少。在心理上我仍处于强势地位。

进入凯旋门一楼的大厅,我们从扶手电梯上二楼,手机上显示出一条新短信:

“嗨!最近好吗?准备哪天过澳门玩?”这个手机号没有在通讯录里保存,但我知道是番禺妹发来的。

那次的艳遇在我心里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我根本没有储存她的手机号码,一来是她并不漂亮对我吸引力不大,二则目前的生活状态让我感到很幸福,我要小心守护它不被外来因素破坏。

所以我想了一想,没有回复她的短信。其实看到她的短信,我心里还是漾起一种温暖并带点绮念的感觉。因为那天如果没有她陪我上床,我想我可能赢不回来。也许此刻她心里所想的也是如此吧。

澳门是一个很现实的地方,在这里欲望表现得很直接。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手上拿着百来万的筹码,如果他想找艳遇的话,估计每天都不会落空--—这就是澳门。

我们还是选择了那家社团堂主开的赌厅,华姐在账房买了50万的筹码,这次她和路仔一起陪我赌。

实话说,我恨不得能马上还清华姐的债务,因为如今在赌桌上,华姐和路仔他们看我的眼光不一样了。

以前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赌神。这不是他们在我面前的恭维,华姐和她的朋友们,她的其他客人,包括她店面的伙计们都知道有一个叫海洋的深圳客人,不但能次次赢钱走,而且不管输多少都能在最后一天反败为胜。华姐还邀请我做“枪手”帮一个亿万富姐打过一局,那局用100万的本钱小试身手,打了两小时赢了120万,事后富姐分给我们30万。华姐总是对店面伙计们说:“海洋是我们最好的客户。”路仔也对我说过:“全公司的人都服了你,不管去哪个赌场都能搬钱走。”

而他们愈是肯定我的赌技,我对自己的信心也是愈强,赌博很奇怪,你信心愈强的时候,总是能拿到好牌,而且牌路就会顺着你的思路走。以往我在凯旋门,不知开出多少个12、15、甚至20几口的长路。

但自从那场大输之后,“赌神”的神话破灭,而且上一场也输了50万(在外面倒赢回来的结局他们并不知道)。现在华姐他们对我投注的判断总是很担心,特别是每一把超过5万的投注,华姐总是会比较紧张。

“这口下这么大?要不要再看一下?”她总会在一旁好意地提醒。

他们没有信心,我在筹码的拉锯战中也逐渐没有了信心。我发现:长庄长闲、单跳、大眼仔长红、小路长蓝…这些我喜欢的长路再也没有了!总是扯不出来,最长不过六七个。

参差不齐的牌路,就是我所用的套路打法的克星,我的筹码很快跌到只有20万。

“不行!你这阵子运气很差,不能赌!”华姐从我身边站起来摇摇头,她已认定我会输完,于是退到一旁的沙发上喝茶。

这个赌厅客人很多,赌桌上时不时有其他赌客来来去去,也让我很烦躁。

我站起来,把最后10万筹码押在庄的横线上,这是选择不看牌的意思。

看牌的是一个只押了5000的一对客家夫妇,马脸的男人负责开牌。他拿到牌之后,转头对我傻笑,喊:“精神啊!老板!”

但是我突然感到很失望,因为我从他的眼里看不到杀气。

“两个四边!”他嚷到:“吹一个就OK了!”,她老婆把头凑过去,对着扑克牌猛吹气,吹啊!吹啊!

结果没吹掉,是两个10,我们需要补一张牌。

“又是四边!”他又扭头望我,犹如讨好般笑了一下。但我还是很失望,因为他的眼中只有惊喜和紧张,仍是没有杀气。

果然又是10,我们输了。路仔恨恨地嘟嚷了一句:“黑鬼!三个四边都吹不掉!”

看来,凯旋门赌场与我缘分已尽。

十九

晚上七点,在四季酒店洗完澡,侍应刚好把套餐送入房间。

我坐在落地窗边,望着楼下两个泛出蓝色波纹的小泳池,心里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这里是天堂,可口的异国饮食、顶级的环境,高贵的享受。我本应当是带着小萱和我的家人们过来与我一同分享的,我也完全有能力做到,但现在每次来澳门,我只是在封闭的赌厅房间里孤军奋战,为了几个数字把美好的生活抛在一边。

对几十万的输赢我也已经麻木了,刚输了50万,我却好像感觉不到紧张,只是有一点懊恼而已。找华姐签码-输完-找阿强签码-赢回,这几乎已成为一种定律。熬夜追数的过程让我心里很疲惫,赢钱好像越来越难,我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就赢几十万走人?以前我总是能做到。

华姐又来电话,劝诫我不要去外面签码,她现在对我的赌技已基本失去信心。

“以前你次次赢钱,而且每次输了都能追回,造成你太轻敌的心态。现在一场大输之后你又不甘心,越打越乱。赌场没这么好赢的!你信我啦!如果赌场钱好赢,我们澳门人个个都不用做嘢(干活)啦!”

她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现在我正如在一部已发动的战车里,我设好了自动驾驶,坐在车头挥着大刀厮杀。

我打电话给阿强,他在电话里说:

“你过来金沙城吧,有些事我和你聊一下。”

到了金沙城赌厅,阿强正在角落的吧台和几个公关开会,见我来,他简单吩咐几句散了会。

“有人来过厅里打听你的事情。”他说。

“哦?找谁打听?你们怎么说的?”我知道一定是南海贵派人过来打听我的输赢。

“我的人当然不会说什么,我也交代过他们了。”阿强说。

“你在外面欠了很多钱吗?”他接着问。

“有一点,但关系是不错的。”我把华姐的事情简单解释了一下。

“如果他们知道你这里,派人过来阻拦,不让你赌,你怎么办?”他问。

“绝对不会!我没有赖他们账,他们也不会跟我翻脸。”我斩钉截铁地说。

“你自己要把握好,澳门这个地方人心很复杂,最好不要发生冲突。当然,各有各的实力,如果他们过来抢筹码的话,我们集团也不会让他们得手。”他又问:“那光明他们知道吗?”

“还不知道,我不想影响到公司运作,我很快就会把事情解决掉。”我说。

“你自己看着办,赢了要学会收手。”阿强说完后,向账房交代好给我签码的事,又匆匆前往另一个赌厅。

看来澳门这个地方太小,一举一动都容易被人得知。不要找他人签码,这是南海贵他们与我的口头约定,可他们提供的50万赌本太少!南海贵的做法总是私底下用黑.道那一套,让我很不愉快-虽然大家见面和和气气,他也从没打过电话给我。我不想自己的行为再被这笔债务牵制,今晚听闻南海贵的举动后,我更是想尽快消除这笔赌债。

我从账房签了50万筹码出来,选了一张安静的赌台开始分析牌路。

华姐和南海贵知道我今晚还会赌,这是肯定的。他们担心我在外面输得太多以至于还不清剩余债务,所以过来赌厅想了解一下底细;至于他们会不会派人现在过来干扰?正如我向阿强解释的,我想不会。因为现在双方关系远不至于翻脸,不翻脸的话,他们过来只是徒增尴尬而已。

由于已经输了50万,要加快赢回的话就需要扩大底注。我把固定套路的起注定为5万。

在前面章节曾经介绍过,我这种1/2赢注加码的进攻式套路,并不惧怕连输,但要求每局必须有连赢的机会。一天下来只要抓住一段好路能够连赢七八口,那台面筹码就会翻番,无论输多少都可以一次赢回;如果能抓到机会连赢九口,那不但能翻本,还能超额完成任务。

比如100万的本钱,采用5万的起注,连赢七口就是50000-40000-60000-90000-135000-200000-300000,这样七口下来就赢了87万;

而连输七口,则是50000-25000-12000-6000-3000-1500-800(不够赌台最低注则上下买),这样输七口也只是输10万而已;

但这个套路最害怕是碰到输一口赢一口的情况,特别是输第一口5万,却赢第二口2.5万甚至1.2万,这样踩反节奏的话,筹码会下跌的很快-要知道百家乐开一把牌只需要三十秒。

今天的牌路就是拉锯战,很难连赢三口以上,又总是赢小输大,所以打到晚上十二点,台面筹码只是40万左右,输了10万。

手机响了,是华姐的朋友珍小姐打来的。我不想让她听到赌厅的声音,于是把手机拿到洗手间,关上门接听。

“阿海,你现在哪里?”她问。其实我在哪里她应该知道。

“在休息。”我说。这种回复让大家都有台阶可下。

“不要赌了,你最近赌运不好!”她说,“我和华姐都不愿意看到你输完,你还有自己的生意,老婆又是大肚子,如果你输完了,你的老婆孩子将来怎么办?”

“我知道,我明天早上会走的。”我说。我知道她们也是出于好意,华姐是真的担心我控制不住输完,至于在外面签码倒是其次,所以电话里大家都没有把事情点破。

应付完电话,我的牌运却并没有好转,筹码在不知不觉消耗战中只剩下了20万。

已经凌晨三点了,我开始感到疲惫。由于这两周熬夜次数太多,几乎每隔两天就在赌场熬一个通宵,所以最近我精神很容易感到疲劳,现在看屏幕都有点模糊不清。

我决定晒冷,不管输赢,这把过后就回房休息。

我把20万押在闲上,往往疲劳时候做出的选择都是错的。

这把输了。

加上下午的50万,今天又输了100万。

不过我没心思去想这些,我心里虽然很憋屈很恼怒,但是我想尽快回房睡觉。为什么我现在战斗力这么弱?为什么我用意念拿不到好牌?为什么我凌晨三点就支持不住了?

百家乐永远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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