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文化歷史當中,女性被剝奪得非常嚴重

小時候語文老師經常留的一項作業是翻譯古詩詞。現在想來,又有誰翻譯得出李清照的“才下眉頭,卻上心頭”,蘇東坡的“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就算翻譯出白話來,恐怕早已變了味兒。其實,古代講“詩無達詁”,就是說詩不能夠有固定答案,所有的固定答案都是對詩的扼殺和傷害。而讀蔣勳大概是因為,沒有人像他一樣那麼不像一個語文老師了。

他講唐詩宋詞,像是嘮家常,讓你不知不覺走進詩人的世界。觀點之新穎,對於忍受著填鴨式教學長大的讀者來說真是意外驚喜。

我们的文化历史当中,女性被剥夺得非常严重

李清照與蘇軾,兩種性別,兩種美學

我们的文化历史当中,女性被剥夺得非常严重

《蔣勳說宋詞》

蔣勳 | 著

中信出版社 | 出版

我們下面的介紹,希望從兩派很不同的南宋詞入手,一派是從李清照這邊所延續出來的這種比較抒情、比較委婉的風格,另一派是從蘇軾這邊發展出來,延續到辛棄疾的非常陽剛、與社會、政治和歷史關係比較密切的一種風格。這兩種風格實際上是兩種不同的美學,而且它涉及到的是男性和女性兩個不同的角度。我不曉得對於這種美學的比較,大家會不會感興趣。我們從男性和女性的角度來形容美學,也許在美學的專業上你會覺得不太說得通,那麼我們可以換一個角度來看這種美學上的比較。

在整個人類社會結構裡面,男性被塑造成為一種狀態,女性被塑造成為一種狀態。本來在各自的天性上,他們也許是有區別的,可是這種區別又是文化的習慣,一旦這個習慣沿襲久了以後,大家就習以為常,覺得天生如此。我想從漢族人給孩子命名裡面,就會看到很清楚。

比如男孩子一定叫“雄”,還有很多國家和社會的責任都會寄託在男孩子身上,我記得小時候,同一個年齡的同學裡面,就有好多人叫“勝利”的,因為剛好抗日戰爭勝利。可是女孩子很少叫“勝利”,因為你感覺到說,國家的責任是寄託在男性身上的,而女性的名字就是賢呀,淑呀,另外一類的文字。

這種不同的社會角色定位,對於男性和女性的成長空間,以及對於各自生命價值的判定,不能不說是有影響的。所以,我們會發現在我們的整個文化歷史當中,女性的創造力事實上被剝奪得非常的嚴重。至少我們看到在整部文學史、繪畫史當中,女性長期缺席。

在講中國學術史的時候,我們曾經特別把管仲姬列舉出來,對這位唯一可以放在男性繪畫世界裡面來討論的一個女性畫家,我們會覺得她運氣很好,嫁給了趙孟——在詩文、繪畫上都才能非常高的畫家,同時更重要的一點,就是趙孟也看中妻子的才華。這一點我以為很重要:因為在古代,在一個封建社會當中,我們會看到男性受限於男女不同的社會定位,他不一定看中女性本身的才華。

比如說我們常常提到蘇軾,他算是一個非常豁達的人了,也很愛他的妻子,比如他寫《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可以看出對妻子有多愛。可是我們也知道他寫《赤壁賦》的故事,當時他看到月亮很好,要去遊赤壁,他並沒有帶太太去,而是回家跟太太要了魚,要了酒以後,找朋友去遊赤壁了。

現代人對這件事發表議論,認為這是非常典型的中國傳統男性文化,因為蘇軾有自己的文化生活,在這個文化生活當中,他並沒有把妻子算進去。而且在這種文化生活當中出現的女性,往往不是妻子,而是另外一種身份,即歌妓。

中國歷史上的女性文化,有一部分創造力就表現在類似歌妓這樣的比較另類的職業上,比如說唐朝的薛濤,就是一個歌妓,她來往於文人、詩人當中,她可以畫畫,做詩,寫詞。我們曾聽到的像“蘇小小”之類的女性,都是歌妓。在當時的文化環境裡,如果不是歌妓這個另類的形態,那麼作為一個正統文化當中的女性,她的創作會受到很大的壓抑。

李清照的才華來自父親和丈夫的鼓勵

我们的文化历史当中,女性被剥夺得非常严重

李清照出身於世家,她的父親李格非是一代大學者,但是在我們前面提到的正統文化環境中,一個女性在這樣的家庭背景下,要表現才華的機會,其實反而更難。李清照可以說是非常幸運,她的父親不但自己學問好,同時能夠超越當時男女的這種界限,使女兒受到最好的教育。李清照更為幸運的是,她嫁給了趙明誠,趙明誠的父親趙挺之,是當時朝廷的大官,家裡的收藏非常豐富,而且在丈夫的家中她得到了像在自己家中同樣的鼓勵,使得她的文學成長空間非常之大。

所以我們由此看出,個人是活在社會里面的,個人要對抗一個社會的習俗,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這些習俗不是法律,不是道德,而是一種習慣,這種習慣是最容易扼殺掉一個人的才華的。

要了解李清照婚後生活對她文學發展上的影響,有一篇文章不能不提,那就是她所寫的《金石錄後序》。

我們今天不講解它,我只是希望大家知道,它是瞭解李清照與趙明誠生活的一篇最重要的文字。我從來不把它當成是收藏學、考古學上的文章來看,我覺得裡面是在談一個生命跟另外一個生命在共同的愛好裡,共同完成的一個夢想。當然,這個夢想最後因為戰爭慢慢破碎了。所以文章裡面有一種對文化的哀傷,一種對文物散失的心痛,然後因為這樣的心痛,她會更加痛惜她的知已。

我覺得夫妻有這樣的情感其實是很困難的,因為在傳統的封建系統當中,夫妻關係定位後,其他的部分就不見了,就像我們剛才講的,我們會質詢蘇軾說,為什麼你去赤壁的時候,不帶太太去,跟她要了魚,要了酒,可就不帶她去,因為他很自動就把文化的角色從妻子的身上過濾掉了。這樣才會使我們珍視李清照跟趙明誠的夫妻,她與他建立了一個屬於知已的關係。

我們今天也面臨到這樣的問題,就是說,夫妻是一個倫理的結構,可這個結構並不說明一定是一種真情的結構。必須把對方當做朋友,當做知已,夫妻關係的穩固性和持久性,持續性,才會發展出來。

《金石錄後序》從今天的角度來看,應該是一篇非常重要的文章,特別是她描寫到剛剛嫁過去時,趙明誠並沒有錢,雖然她的孃家、婆家都是在朝為官的,可大概都不是貪官汙吏,他們家世很清高,可是也都沒有什麼錢。文章裡面特別提到,趙明誠在做太學生的時候,把衣服當掉去買書,好像窮得不得了。

可是我覺得只有在共同的理想當中,這種知已的關係,才她讓回想到當年她嫁過去的時候,丈夫會為了買一部書而把衣服當掉,兩個人回家後讀書的快樂。

後來他們慢慢比較有錢了,因為趙明誠後來做了幾任的太守官,薪水也比較高,所以可以收藏更多的書,他們兩個常常會在喝酒或喝茶的時候比賽,某一件事情是在哪一卷書的第幾卷、第冊、第幾頁,猜對了才能夠喝茶,或喝酒,變成他們夫妻之間最快樂的一個遊戲。

你可以想想看,一對夫妻在家裡面,他們會用這個東西作為一種休閒的生活。李清照非常聰明,而且記憶極好,在這種遊戲中猜到答案的大都是她,而不是趙明誠,那趙明誠也沒有惱怒,就在這個非常夫權的男性文化當中,也沒有覺得這個太太這麼聰明,而自己老猜不對,反而很欣賞地說,我怎麼娶到了一個這麼聰明的一個太太。

歷史上對於女性的定位是“無才便是德”,女性的才能因此會被壓抑,因為你的存在是為了要去襯托另外一個人的,所以你怎麼可以表現你的才華呢,可是趙明誠常常把李清照的詞拿出去,給他的那些男性朋友們看,如果得到了誇獎,他就很高興,很得意,回來告訴李清照。

在傳統的文化裡,女性絕對不是沒有才華,而是她在自己的生存狀態當中,要很小心,不要隨便透露她的才華,因為那樣做會使男性受傷。所以我一直覺得對於李清照或者管仲姬這樣的女性,其實要放在一個大文化裡面來看,才會看到她們的有趣。

男性文化對女性觀點其實非常恐懼

我们的文化历史当中,女性被剥夺得非常严重

李清照故居,位於山東省濟南市章丘區明水街道,採用仿宋建築風格

當我們談李清照的時候,恐怕一直要抓住一個東西,就是女性觀點。因為在數千年的文化當中,其實沒有多少女性觀點。

我的意思是說,即使在今天的某些時候,都不一定有女性觀點,什麼叫做女性觀點?其實這是一個非常難討論的問題,甚至有時候會被責罵,說你為什麼覺得女性一定要是這樣子?比如說在一個社會里面,要強調兩性平權的時候,女性被重視,往往就會認為她的服裝,她的講話,她的姿態,她的做事態度,都應該男性化,大家認為這才是兩性平權。

可是你看李清照的詞,她沒有忌諱女性的特徵,女性的柔軟,女性的委婉,女性的某種特殊的情思,她都在很直接的表現。

這就是我想要強調的女性觀點,因為如果從美學的角度來看,從族群來看,女性也是一個族群,不同的族群要有不同的聲音,這才構成美學上的一種寬度。我們假設一個女性她寫的詞很好,可是如果和蘇軾放在一起比較,意義並不見得很大,因為本來就有蘇軾這樣的男性詩人,可是我們缺乏的是女性的這個特別的部分。

我記得在講美術史的時候,我們講到了管仲姬,我特別看中她,她可以在十二世紀、十三世紀的元朝,寫出“你儂我儂”這樣類似今天流行的歌詞,非常的女性化。她表達的不是什麼偉大的志願,“把一塊泥,捻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兩個一齊打碎,用水調和;再捻一個你,再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這裡面思考的邏輯方式都非常女性化,而這一點才是我們今天還重視她的原因。她就是從很個人的女性情思去寫,如果你責備她,你看岳飛死了,文天祥也死了,你趙孟還在元朝做官,管仲姬還寫“你儂我儂”,那就沒有文學可談了。

其實文學不是那麼單一的,文學裡面有很多個人,每個人在某一個特殊環境裡面發出一種特殊的聲音。李清照在晚年寫過的一首詞裡面提到,她覺得她自己無法像花木蘭那樣上疆場,有一點無奈,可是說的是實話。

數千年當中,中國文化中很少有女性觀點,男性文化對女性觀點其實是非常恐懼、或者害怕的,像趙明誠、趙孟這樣的男性畢竟很少。李清照其實在歷史上是蠻受批評的,有一部分批評說,國家都亡了,她還不寫表現國破家亡的詞,不寫“氣吞萬里如虎”那種慷慨激昂的句子。

缺少女性色彩的男性文化會變得非常粗魯

所以女性文化和男性文化某一種程度的平衡,其實對文化是有好處的,嚴格講起來,我們說整個宋代是一個比較傾向於女性的文化。

男性的東西有他的陽剛,我們都看到男性陽剛文化的好處,但我們不要忘記,在沒有女性文化的時候男性文化是非常粗魯的,因為他找不到委婉的東西,他沒有辦法轉換,所以當女性文化在整個文化當中慢慢出來的時候,她會使男性文化去檢查自己。

過去我們很奇怪,為什麼很多唐代詩人假借女性身份去創作,比如寫“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的李白,會寫“長相思,摧心肝”,也就是說好的創作者他身上的男性部分跟女性部分其實是平衡的,我的意思是說任何一個創作者,當他如果以性別來分的時候,只具有某一部分他會不完全,因為陽剛會變成粗魯,太過女性的委婉又會變成陰柔,會變成低靡。而在平衡的時候,它會有一個拉力過來。

從這個觀點出發,我希望可以使大家認識到,李清照絕對是宋代女性當中比較男性化的,她出去跟人家談話,跟丈夫的交往,你會覺得她很男性化,是很豪邁的一個女人。可是她在寫詞的時候,你會發現她畢竟是一個女性,她女性的本性很直接,非常直接。下面這一段,“倚遍闌干,只是無情緒”,其實特別接近秦觀的東西,“人何處,連天芳草,望斷歸來路”,尤其是“望斷歸來路”,完全像秦觀的句子。

蘇軾曾經罵秦觀說,你怎麼學柳永作詞?這件事也可看出秦觀和柳永都有比較女性的部分。像他們的詩詞中表現的每一次跟歌妓告別都會哭的,這在男性文化裡是不對的,作為男性你怎麼能表現得這麼牽掛跟纏綿呢。

這說明當女性文化沒有自己聲音的時候,一些男性反而去彌補了這個空間,從柳永到秦觀,他們把這個抒情的、委婉的,我們叫做“婉約派”的東西帶了出來,到李清照的時候當然就名正言順了,這種女性的婉約情感更直接地被表現了出來。

我們再來看《一剪梅》,這裡面的女性的氣質更明顯。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紅藕香殘玉蕈秋”,簟是席子,用竹子編的席子叫做“簟”。席子睡久了,那個竹皮會發亮,像玉一樣,裡面有一種瑩潤的色澤,所以過去常常用玉簟去形容這個席子。大概到秋涼了,有一點夏末轉秋初,看到藕已經要結成了,那麼藕結成的話,也就是荷花要殘了,荷花的紅色要殘了。“輕解羅裳,獨上蘭舟”,我想大家一定會感覺到“輕解羅裳”是非常女性化的字,男性詩人也有寫過輕解羅衣裳的,可是你總覺得怪怪的,而女性文化裡面的“輕解羅裳”,她對自己衣服的某一種感覺,就很直接。

我覺得女性文化比較感性,而父性文化、男性文化,是比較理性的,因為男性文化要在社會性裡面建立起一個合理的邏輯,保留給母性文化跟女性文化的其實是比較感性的世界、比較直觀的世界,用西方的語言來說它比較感觀。所以講衣服、講皮膚、講很多身體上的感覺,常常是女性擅長的領域。

相反對於男性來說,他常常在教育裡面會被訓練到不能夠流露他的感覺,尤其在古代,比如做官或者貴族的文化當中,他最後變成了一個屬於社會性裡面的一個角色,不太敢流露私情的這個部分。

瓊瑤作品中的許多東西出自李清照

我们的文化历史当中,女性被剥夺得非常严重

“雲中誰寄錦書來”,因為這首詩是在講離別的情感,所以提到書信,最後她的形容就是“雁字回時”,因為古代都以大雁的北飛或南飛作為書信傳遞的象徵,“雁字回”這是非常早就被用過的,大概《詩經》裡面就有這一類的“雁字回時”。

大家記不記得我們講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裡面有“鴻雁長飛光不度”,也是講鴻雁作為書信的代表。“雁字”有更特殊的意義,是因為大雁在飛的時候,會排成一個人字。在臺灣我們不容易感覺到,而在淮河以北和以南,剛好是雁往北飛或往南飛,大家抬頭就會看到天空中大雁排成的人字。

所以講“雁字”的時候是在講人,在這首詞裡,因為一個人的告別,懷念一個人,她會覺得這個人無所不在,好像連自然世界都隱喻出這個人的存在。“雁字回時”,好像有點象徵人回來的意思。“月滿西樓”,一個女孩子住在樓上,盼望著月滿,月滿是一個象徵,象徵著團圓的意思。她在孤獨和徘徊中,盼望著月亮會圓,盼望著“雁字回時”,冀望著月亮圓時人會回來,“月滿西樓”。

大家知道這種表現方式在我們現在的通俗文化裡經常被用到,秦觀和李清照的東西大概對瓊瑤發生了很大的影響,瓊瑤的很多東西都出自這些地方。

我不知道大家會不會感覺“雁字回時,月滿西樓”非常女性,所謂的女性就是她含蓄,很多東西她不直接講,她用很象徵的方法,很多的願望、很多的期待,用這樣的方式去寫出來。所以如果拿李清照同蘇軾來比較,我們曾講過李清照不喜歡蘇軾,她的理由是說他連句逗都不準確。

我覺得其實是因為兩個人在美學上的不同。蘇軾最大的特徵是所有東西都直接講,他是不太隱晦的。可是女性文化裡面其實有很多遮掩的部分,所以兩個人的個性根本就不相同,蘇軾的身上很少有女性細微的東西。白居易的身上都有,白居易寫《琵琶行》,寫到“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轉軸撥絃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其實裡面有很多慢慢透露心事的感覺。蘇軾有一點急,你會覺得他要講話就趕快直接講出來,生怕你不知道,所以這是兩種很不同的創作方法,一種是平鋪直敘、快人快語,另一種是非常隱藏、非常含蓄的感覺。

中國文化史上女性情感的第一次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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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字回時,月滿西樓”對應著下面的“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或者“才下眉頭,卻上心頭”。這首詞很有趣的是把一個東西分成兩部分了,而這兩部分裡面有一種模稜兩可、不知道怎麼辦,有一種放不下。當然從蘇軾的美學來說,你幹嗎這麼麻煩,你放下就好了,能提起來也能放下。可是提不起放不下是可以變成一種新的美學的,秦觀就是提不起放不下,所以才有了“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

李清照也是提不起放不下,這個其實就是女性文化,我們常常形容女性的情感叫做纏綿,纏跟綿都是沒有辦法一刀剪斷的,它就是牽連不斷的,所以這個部分其實在女性的文化裡面,剛好是它的特質。

所以她的“花自飄零水自流”的象徵比喻,在男性文化裡常常用,李後主的詞裡就常常用到,看到落花掉在水中,花在飄零水在流,好像是各不相干,其實落花是掉到流水當中。落花跟流水一直被詩人拿來做象徵,可是在這裡李清照希望用它來解釋“一種相思,兩處閒愁”,她的意思是說彼此思念的東西是一樣的,可是隻能各自在兩地發愁,這是講她自己,也講趙明誠。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這種情感你拿它一點辦法都沒有,怎麼樣去把它排解掉都排解不掉,原來在發愁時眉頭鎖在一起,可是眉頭剛剛舒展,心頭上又來了。

大家會不會感覺到這裡面可以看到李清照的才華,李清照用字非常的白話,所以今天我們在解讀李清照東西的時候,不會像周邦彥那麼難。我們提到過周邦彥太講究音律,所以他的詞語有一點脫離生活。可是李清照最大的好處是她的詞是來自生活當中,我覺得這是她最成功的地方,尤其是對於女性的文化生活,她很直接地把它們描述了出來。

我希望大家瞭解到在那個時代當中,一個女性要寫自己的私密情感不是容易的事,男人可以,男人假借一個歌妓去寫一種思念,譬如說柳永常常做這種事,那沒有關係;而女性自己講就有一點違反婦德,可是李清照是用這個方法在寫的,大家會不會感覺這是一個很有趣的問題?

我們看到過去所有女性對男性的思念都是男性假借女性去寫,沒有女性自己直接寫出來的,所以李清照的“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其實是文化史上女性情感文化的第一次表白,這麼直接的表白。所以要評價李清照,你先要把她的身份確定了,這是一個女性創作者,你就會感到她的作品意義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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