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你高考落榜,
稚嫩的肩膀還難以承受挫折的重量,
年輕的你第一次覺得生命漫長,
長到彷彿一次失敗,
就能把一輩子輸光。
爸媽動員你報名參軍,
你失落的心又重燃希望,
畢竟,挫折不是人生的全部,
你還年輕,
年輕就是不一樣。
從小到大,
那是你第一次出遠門,
你把父母精心準備的衣物零食,
連同夢想一起揣進背囊,
你故作瀟灑、面帶笑容,
揮別父母依依不捨的目光,
你堅信,那輛長長的軍列,
一定會載著你駛向詩和遠方。
新兵連訓練很艱苦,
你在火辣的太陽下軍姿嚴整,
眼睛被汗水醃得生疼,
班長聲音嘶啞地下著口令,
四面轉法、左右看齊、行進立定,
你一遍又一遍練到肌肉僵硬。
齊步動作要利索乾淨,
正步要腳尖繃直砸地有坑,
一天訓練下來,
你的雙腿像灌了鉛,
晚上睡覺,只能用手把腿抬到床上,
像一灘爛泥,
彷彿一覺睡過去就再也不會醒。
第一次全副武裝五公里越野,
你上氣不接下氣像重度高原反應,
你一邊跑一邊罵自己是不是腦子有病,
為啥不在家好好待著非要來當兵!
訓練結束躺在床上的你無比輕鬆,
那像一個世紀般漫長的20多分鐘,
雖然痛苦,
卻也讓人回味無窮。
第一次實彈射擊,
你顫抖著手指扣動扳機,
呼嘯的子彈不知所蹤,
班長厲聲的訓斥羞得你滿臉通紅,
難過得眼淚直往外湧,
其實,你何嘗不想彈無虛發像個神槍手,
打出令人豔羨的滿堂紅!
年輕的身體總有著無限潛能,
不辜負每一個今天,
下一個明天或許就能收穫成功,
既然選擇了遠方,
便只顧風雨兼程。
爸爸媽媽打來電話,
關切地問你軍營的生活適不適應,
你咬緊牙關故作堅強:
“兒子已經長大了,
有了承受風雨的臂膀,
你們別太操心,
自己的身體也要多多保重!”
“兒子真的長大懂事了!”
電話裡傳來爸媽激動顫抖的聲音,
也擊中了你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電話掛斷,你哭了,
像個丟了最心愛玩具的孩子,
眼淚不爭氣地往下掉,
其實,你真的還只是個孩子!
其實,你真的沒那麼堅強!
其實,你真的沒必要故作堅強!
從那天起,
你在心裡默默給自己畫了個像,
那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有著頑強的意志,
有著無窮的力量,
不會被任何困難和挫折壓倒,
他站立的地方,
就充滿著信心和希望。
你笑了,
彷彿你已經變成了另一個自己,
一個你做夢都想成為的自己,
你第一次為自己感到驕傲,
你第一次覺得父母也會為你驕傲。
軍營是個熔爐,
你要把自己煉成鋼筋鐵骨。
努力學習、刻苦訓練,
日子沒想象的那麼艱難,
成長就如同脫毛換羽、鳳凰涅槃,
誰的人生都不可能永遠一馬平川。
其實你也是後來才知道,
部隊並不像新兵連那般單純。
現實總有太多無奈,
有些事情不是想逃避就能逃避,
你漸漸學會了圓滑世故,
也開始享受交際應酬,
然而,你卻始終沒辦法從內心說服自己,
夜深人靜的時候,孤獨總會像潮水侵襲。
那年,你遇到一個姑娘,
你愛她的俊俏模樣,
她愛你的筆挺軍裝,
可是,未來的丈母孃嫌棄你沒車沒房,
愛情的甜蜜終究敵不過現實的考量。
那年,你第一次隨艦遠航,
剛離碼頭就遇上了大風浪,
暈船反應猝不及防,
連老鼠都口吐白沫絕望跳海,
你吐得撕心裂肺直罵娘,
班長給你打氣:
“不經歷了驚濤駭浪,
好男兒怎能鍛造成鋼!”
那年,你轉士官當了班長,
拿著微薄的工資,
手下也管著七八條槍,
多才多藝的你偶爾還寫寫文章,
艦艇廣播、遠航快報,
平臺雖小,卻也能施展你的特長。
那年,戰友給你介紹了老家的一個姑娘,
姑娘善解人意、落落大方,
不介意你出身農村、沒車沒房,
你覺得挺滿意,
可是你不知道,
愛情的感覺是不是這樣。
是金子,在哪裡都會發光,
一次偶然的機會,
你這匹千里馬被伯樂看上,
去了大機關大平臺,
從此如魚得水、大展鋒芒。
筆落驚風雨,
笑罵皆文章,
一路逆流而上,
你成了行業的中堅力量,
才華橫溢如你,
誰又敢小覷你不起眼的士官肩章?
其實,耀眼的光環下,
也有你的辛酸模樣,
長期兩地分居,
妻子懷孕沒陪上幾天,
孩子出生沒看上幾眼,
你的生活,早已被繁忙的工作填滿。
此去經年,歲月流轉,
肩膀上的槓粗了、多了,
機關的高級士官編制鳳毛麟角,
你不知道,
身上的軍裝還能再穿幾天。
縱然你榮譽等身、光芒耀眼,
縱然有無數人為你竭力吶喊,
最終你還是走了,
帶著無盡的遺憾,
走向前途未知的明天。
搬離部隊大院,你沒有回家,
而是選擇繼續北漂,
你說,要給自己一兩年時間,
試試自己能飛到哪塊“天花板”。
沒有眾星捧月,沒有年薪百萬,
退伍後的每一步,
都像是少了潤滑油的齒輪,舉步維艱。
口袋裡那瓶從沒用過的速效救心丸,
總能讓你在心力交瘁的時候重燃信念。
你告訴自己,
哪怕腳步再齟齬蹣跚,
也要像個男人一樣挺直腰桿!
懷揣著故鄉的溫度,
在他鄉流浪,
老兵的故事並不傳奇,
你只是選擇了一條與眾不同的路,
在挫折和風浪裡百鍊成鋼。
或許,軍旅那塊永不褪色的印記,
才是唯一屬於你的無上榮光。
江右史 81號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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