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升學季，昆明各中學門口開始熱鬧起來，家長孩子熙熙攘攘，景象足以與高考盛況一決高下。
在人群中擠進擠出的沐雨已經是第三次來“一二一初中”。
第一次帶著兒子來參觀校園開放日時，看著比兒子大不了幾歲的男孩女孩，要不筆走龍蛇，要不出口成章，每個都是才藝雙全，硬是羨煞了她。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讓兒子考上“一二一初中”。
從此，沐雨開始了漫漫小升初征途。
她用盡朋友圈，掘地三尺，為的就是找一個靠譜的補習班。打鐵本身硬，如果兒子自己考上那是再好不過了，她默默盤算。
經過介紹、踩點、面談老師，花了三個月，沐雨終於為兒子鎖定了一個絕佳的補習班：費用30000元/年。
沐雨選班的標準是要有考上“一二一初中”的學生，“越多越好”。這家補習班去年“一二一初中”錄取率是50%，沐雨甚是滿意。彼時，沐雨沒想過搖號搖中的學生，補習班也算作考中的。
沐雨的未雨綢繆很快收到了成效。
五年級期末考兒子有史以來第一次考進全年級前五，被學校欽定為“一二一初中”尖子組”成員。沐雨覺得，“一二一初中”夢正在實現。學校也頗以培養出升學“一二一初中”的學生為傲。
預報名、網絡報名、報名確認……一系列招生手續讓沐雨忙得不亦樂乎，愛操心且閒暇較多的她甚至組織了幾個志同道合的家長，創建微信群，蒐羅一切小道消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6月23日，小升初搖號。
沐雨手持兩部手機，一個專刷網絡搖號系統，一個專刷微信群。
午間剛過，微信手機叮叮噹噹地響起，搖號結果出了。
沐雨馬上登錄網絡選號平臺，網頁卻卡住了。旁邊觀戰的老公也急了，一把搶過微信手機，加入戰局。
“上去了！老公我刷出來了！”沐雨盯著跳轉的頁面，手上的汗濡溼了手機。頁面跳轉，“未錄取”三個字赫然出現。
彷彿早已猜中結果，沐雨嘆氣，打開微信，群裡一片愁雲慘霧。
“小穎好像還沒回復，她不會不知道結果出了吧？”老公的一句話換回神情恍惚的沐雨。小穎是沐雨私交最好的家長團成員，兒子鐵哥們的媽媽。
沐雨急忙撥通小穎的電話，開會的小穎根本就沒看手機。叮囑她趕緊查詢之後，沐雨又陷入沉思。五分鐘後，小穎傳來了搖號結果，中了，群裡的獨苗苗。
7點，兒子下課回來，補習班老師已經通知了搖號結果，對著沒有追問的兒子，沐雨大氣長舒。兒子心理壓力大她心知肚明，這節骨眼上不能再提搖號了。
7月3日，小升初正式開考。
沐雨目送兒子走進考場，“一二一初中”門口的長隊讓她心煩意亂起來。
限報學校只能選擇一所，備胎還是需要的。
焦慮在沉默中傳播，老公也一臉不耐煩地坐在花壇上擺弄手機。“等兒子考完我們去吃頓好的吧。”沐雨跟老公說。
7月5日，小升初放榜。
沐雨的兒子以3分之差與“一二一初中”失之交臂。此前的焦慮已經化作熱鍋上的螞蟻。
沐雨與老公馬不停蹄地趕往兩家備胎學校，好在看了兒子的分數，兩家學校都表示可以入學，沐雨稍稍心安。
“等亂定了，我們一家去趟北京嘛，正好去清華逛逛，兒子一直想去看看。”自從放榜後兒子一直沉悶，平日的同學群也不打開了。沐雨心裡清楚，兒子知道考砸了，現在的備胎學校讓他無法在同學面前說出口。
7月7日，備胎學校繳費日。
沐雨整理好材料，拉上老公，準備出門。“叮噹”，熟悉的微信提示音響起來，隨後“叮叮噹噹”響個不停。
沐雨拿出手機，家長群炸鍋了。“一二一初中”今年有補錄名額！只要離分數線10分以內的都可以參加補錄！
沐雨腦袋炸了，憑藉本能抄起報名材料，拽著老公胳膊，風馳電掣直奔“一二一初中”。
此時“一二一初中”門口已門庭若市。對著激動萬分的家長，保安與他守衛的門一般冰冷堅硬：“沒收到通知，不能讓你們進去。”
急不可耐的家長攀住鐵門，寄希望抓住每一個路過門的老師，以求答案。
“好像喪屍圍城一般”，事後小穎一個正好路過的同事笑著對她說。
漫長等待後，終於有老師出來了。
補錄條件增加了：必須參加過小升初“一二一初中”預報名的方能補錄。保安隨後將鐵門打開一個縫，經過材料審核的家長魚貫而入。
沐雨顫抖著遞出兒子的資料，只怕那道鐵門又再度合上。突然，她被誰推了一把，差點摔倒。“老師，拜託看看我孩子信息，他只差0.5分啊！”“預報名了嗎？”“沒有。”“那沒法了，這是規定。”老師淡定地揮手招來保安，讓他把那位急得淚流不止的家長帶到一旁勸解。
審材料、進門、再審材料、登記……再從“一二一初中”出來時，沐雨如釋重負。
7月8日，沐雨決定放棄備胎學校。
補錄3天后才放榜，備胎學校報名時間只有兩天，沐雨決定賭一下。“只要能錄上，擇校費多少我都交！”她咬定牙根。
7月10日，“一二一初中”補錄放榜。
沐雨兒子，落了。看到消息的一瞬，沐雨前所未有地冷靜。她打了兩個電話，一個給老公，一個給小穎。
老公同事的親戚據說在教育部門工作，小穎則因為工作經常接觸市裡領導。“孩子不能沒學上，只要有學校收，我都認了。”她同小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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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0日晚，昆明下起了大雨。在離開沐雨家時，沐雨追到門口：“我只是想不通，為什麼我兒子明明全年級前五的，到現在卻沒有學上？”
沐雨也曾笑著說過不求孩子清華北大，只求孩子幸福安康。然而學校、社會、周邊朋友……無法言說的壓力改變了沐雨，她開始焦慮沒法給孩子更好的條件、焦慮社會競爭太強、焦慮孩子輸在起跑線上……
儘管她十分清楚，“一二一初中”不是孩子的龍門，但仍執念著孩子能夠在那裡一躍成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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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學校名與人名均為化名；
排版：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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