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遠山,溫暖而又寂寞,對我都是我的俗世以外的日子

初秋的遠山,溫暖而又寂寞,對我都是我的俗世以外的日子

阮小籍

一個人,穿行在那些陌生的村莊,心裡是竊竊的歡喜,如同一個正在行竊的賊,偷走一個村莊裡的幸福。

比如村口老槐樹下,一個老男人偷偷摸了打水女人的腰一把,比如一個漂亮的女人在屋簷下撩起衣服餵奶時,恰巧一箇中年男人經過,裝作不在意的瞄上一眼,然後快步走開,比如一個小媳婦在房頂晾曬暫新的嫁妝,綢緞的被子因為吸滿了陽光柔軟而又蓬鬆,我就想,如果這被子蓋在我和她身上,該有多美……

陌生的村莊裡陌生的男男女女,在我的眼前上演一幕幕俗世的幸福,我只是輕輕的經過,悄悄的看一眼,彷彿他們的幸福就被我偷偷裝進了我的口袋,那一刻,有一種做賊的感覺。

初秋的遠山悠然、靜默,天是高的,原野是遼闊的,大豆、紅薯、穀子、玉米、花生這些莊稼們是熱鬧的,鳥雀嘰嘰喳喳,柿子樹漫山紅遍,黃狗、黑狗、花狗在奔走相告……所有的這些,都屬於藍天下、原野上、山路旁的那些陌生的村莊。

我看到牧羊的老人在唱情歌,八月的莊稼心裡急,哥哥俺天一黑就疼死你……我看到奔喪的女人在村口還笑嘻嘻的模樣,進了村就哭天搶地;我看到暮色四合的南瓜地,男人和女人在偷情,風吹草低,兩個人好像受驚的兔子一下子就消失在前面的村莊裡……

對我,這些都是我的俗世以外的日子,都是我溫暖而又寂寞的路上的風景。

不必投入的去愛一次,也不必去疼一回,更不必投入的去拼個你死我活的結果。他們的心酸我懂,而我的漂泊,沒人知道。我只是一個過客,如同為他們守候了一季的稻草人,幸福著他們的幸福,快樂著他們的快樂。

在一個叫做範園的村子,村前溪水潺緩,村後青山連綿,范仲淹墓前的漢白玉塑像,在金黃的田野上彷彿入定的高僧,全然不在乎紅塵俗世這些痴男怨女的分分合合。就在塑像下的陰影裡,一對小戀人正在說著情話,女的笨拙羞澀,男的慌慌張張、手足無措……不就是摸個手親個嘴兒的事兒,連我都替他們著急。

天漸漸黑了下來,池塘裡的鴨子開始抖落身上的水珠走向炊煙裊裊的村莊,趕著黃牛的農人正穿過一大片紅薯地,黃牛脖子下的銅鈴叮叮噹噹,村子裡傳來喊誰回家吃飯的聲音……

小路的盡頭,不是異鄉便是故鄉,突然有一種流淚的感動,那嘴角有一顆黑痣的端著飯碗串門的胖胖的女人,多像村裡的豔萍嬸兒;那在池塘邊洗衣服的滿頭銀髮的老太太,多像村裡的淑英奶;那在掛滿紅辣椒的院子裡正在對女人大吼的光著上身的男人,多像建剛哥……

陌生的村莊熟悉的日子,我的父老鄉親啊!


初秋的遠山,溫暖而又寂寞,對我都是我的俗世以外的日子

阮小籍,居蘇州,喜歡樸素、自然的東西,作品見《散文》《讀者》《芒種》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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