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壹默瞭然
這是新滬族的第19個故事
01
上海的陸家嘴，高樓林立，這裡是金融機構匯聚地。
這天早上，國金中心某公司的前臺接待處，行政菲菲和前臺小王正說著話。菲菲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在跟小王瞭解公司情況。
這時，電梯門開了，菲菲不自覺地朝電梯門方向看了一下，頓時眼前一亮。電梯裡出來一個30來歲的男子，梳著油光鋥亮的頭髮，穿著黑色風衣，氣宇軒昂。那氣場，一下子把菲菲鎮住了。她不自覺地站了起來，但那男子只是瞟了她一眼，徑直往辦公區走去。等他的背影消失，菲菲問小王，“這是我們總經理？”
“不是。”小王搖搖頭。
“那是董事長？”
小王沒好氣地說：“哪有這麼年輕的董事長？你是第n個被他唬住的人，他什麼也不是，就是一個分析員，叫徐強。”
菲菲長舒了一口氣，拍著胸口說：“哎呀媽呀，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是許文強活過來了呢。”
正說著，電梯門又開了，出來一個漂亮的女生。二十七八歲的樣子，高高的個子，留著短髮，氣喘吁吁地，一邊看手錶一邊向辦公室衝去。小王一看到這個女孩，馬上低頭裝著和菲菲談事情。等女孩走遠了，菲菲又問：“這又是誰？”
小王低聲說：“這是我們公司著名的八卦女程曉萍，最喜歡捕風捉影，添油加醋。只要哪裡有點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她的眼睛，屬於超級廣播級。人還特嘮叨，說起話來沒完沒了，一件小事能跟你扯上兩個鐘頭。”
菲菲說：“兩小時？搞傳銷麼。”
小王說：“可不是，大家都被她煩死了，對她能躲則躲。我們跟她說得最多的兩句就是：‘好的，我知道了。’‘好的，我現在很忙，以後再說。’”說完，兩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02
徐強和程曉萍都是信貸部裡的分析員，兩人的工作就是整理分析各種行業數據，寫行業研究報告，供領導和其他部門參考。
徐強是上海人，長相和《上海灘》中的許文強天差地別。但是他從小就崇拜許文強，有事沒事總喜歡模仿許文強的扮相和舉止，還真唬住了不少人。加上他平時少言寡語，不太願意與人溝通，不認識的人還以為他有什麼背景。時間久了大家都知道，其實就是一個家裡不算太窮的本地人而已。
但是他有一手絕活，PPT做得非常漂亮。無論什麼數據什麼資料，到他手裡，很快就能做成圖文並茂的PPT報告。因此一到做月度報告、季度報告、年度報告時，那些平時對他愛理不理的女同事，就圍在他面前強哥長強哥短，要求他幫著自己做PPT。大家當面都叫他強哥，背後則叫他P哥。
徐強心裡明白別人對他的看法，也明白女同事的小心眼，但他在公司裡本來就沒什麼朋友，反正做個PPT也就練個手，所以倒也無所謂。
程曉萍是徐州人，是公司裡為數不多的幾個外地員工之一。剛來時，對工作不太熟，又沒什麼行業經驗。她急於想融入公司環境，想盡快熟悉工作，於是就見一個抓一個地請教問題。為了和大家貼近，還經常故意說些八卦拉近距離。公司同事都嫌她情商不夠高，又煩人，對她愛理不理。時間長了，就被大家封為公司裡的頭號八卦女。
她和徐強一個辦公室，又是同一崗位，平日裡工作對接很多。後來她轉而向徐強請教問題，兩人年齡又相當，漸漸地就熟悉了起來。
徐強對分析資料很在行，電腦裡，硬盤裡，分門別類儲備著各種調研數據，齊全得很。公司的女同事很少和徐強有交流，因此他對程曉萍工作上的各種疑問，也是耐心解答，從不嫌她囉嗦或饒舌。
在徐強的幫助下，很快，程曉萍就對工作上手了，她對徐強心存幾分感激。
03
這天，劉經理急著要一份行業發展趨勢調研報告，讓部門幾個同事分工合作，當晚彙總上交。程曉萍頂著太陽出去調研了大半天，晚上回辦公室忙乎了三個小時，飯也沒顧上吃，還是沒有完工。
徐強也沒有下班。按照分工，他要等程曉萍的那部分報告出來後，才能把自己那部分工作結案。看看時間都快9點了，他忍不住問程曉萍做到什麼程度了。程曉萍急得眼淚直流：“缺幾個關鍵數據，怎麼查也查不到，無法推導出結論，怎麼辦呢？”
程曉萍一掉眼淚，徐強就沒脾氣了。他走到她的電腦旁，仔細幫她檢查，指出問題所在。10點過後，程曉萍終於完工了。她感激地說：“耽誤你了強哥，我發郵件給你了，你快趕你那部分報告吧。”
徐強笑笑，雙手在鍵盤上如飛，15分鐘就完工了。他伸了個懶腰，看著正在慢騰騰收拾東西的程曉萍，說：“餓了吧，請你吃宵夜。”
“這麼晚了，我怕明天起不來，耽誤上班。”
“怕什麼，劉經理不是說了，報告趕完後發郵件給他，加班晚的第二天可以晚點來上班。”
程曉萍一想，對啊，經理是這麼說過。如果不是徐強幫忙，自己還不知要搞到什麼時候才能下班，按理也該請徐強吃個飯。於是說：“強哥，來公司後給你添了不少麻煩，一直想請你吃頓飯呢。擇日不如撞日，走，今天我請客。”
“哎，哪能讓你請我呢，我來。”推讓了一番，程曉萍拗不過徐強，跟著徐強走出了大樓。
04
兩人打車來到了棲山路小龍蝦一條街，點上一斤十三香小龍蝦，一斤麻辣小龍蝦，要了兩瓶啤酒，邊喝邊聊起來。
徐強見程曉萍剝殼很慢，他吃了三隻，程曉萍還沒剝完一隻，就主動為她剝起龍蝦殼來。徐強剝了一隻又一隻，放到她面前的碟子裡。程曉萍很驚訝，從小除了自己父母，還沒人對她這麼好過。沒想到這位辦公室裡的硬漢，居然還有這麼溫柔的一面。難怪都說上海人對老婆好，她的心裡充滿感動。
程曉萍吃著小龍蝦，望著徐強，猶豫了一下，說：“強哥，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徐強點點頭：“你說。”
程曉萍說：“你幹嘛老把自己搞得跟許文強似的，累不累啊。現在又不是上世紀30年代。自己輕鬆一點，和大家打打交道，不是挺好的嗎？”
徐強苦笑了一下，而後向她娓娓道來。徐強家是老上海，住在彭浦新村。他從小性格內向，不太願意說話，只是悶頭讀書，成績一直很好。經常別人說了十句話，他只回人家兩個字，把人頂得一愣一愣的。久而久之，就沒人願意和他說話了。
徐強還說了高中時候的一件事情。那時他住校，一個星期才回去一次。一回到家，他父母圍上來問他：學習怎麼樣，老師怎麼樣，同學怎麼樣，食堂飯菜好不好，等等等等。父母說了半個多小時，徐強只回了一句：“反正沒餓死。”氣得他老爸半天說不出話來。
程曉萍聽得呵呵笑了起來，“我跟你正相反，我父母老說我話太多。”
徐強慢慢也知道了人家對他的看法，他也懶得去改變自己。除了學習，他就把自己沉浸在各種課外書籍裡。他喜歡看各種小說，歷史的，武俠的，玄幻的。他特別崇拜《上海灘》裡的許文強，讀初中時，曾經要求把他的名字改成許文強，被父母拒絕了。
工作以後，他知道自己的性格是不可能改變的，於是就想出這個主意，和別人拉開距離，大家相安無事。
程曉萍看著他，說：“原來如此。”然後又說：“不過也不全是這樣的呀，你今晚上不是很健談嗎？”
徐強撓了撓頭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覺得在你面前特別放鬆。”隨後他看著程曉萍說：“不過你今天話也很少，完全不是平時話多的模樣。”
程曉萍臉紅了，沒有搭話，只是低頭吃她的小龍蝦。
05
自從那次宵夜後，兩人的關係比以前更好了，經常在一起吃飯聊天。在公司裡，他們一個是山寨版許文強，一個是辦公室八卦女。但只要兩人在一起，這種角色馬上就會顛倒過來。
這天早上，劉經理找到徐強，帶著他一起走進王總的辦公室。王總指著桌上的一疊資料嚴肅地說：“明天我們公司會來一個大客戶，他會給我們公司帶來兩千萬的業務，但他一直沒有做出最終決定。現在需要我們做一份詳盡的行業分析報告，明天上午十點客戶來公司聽彙報，看我們展示。徐強，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
徐強長舒了一口氣，他還以為是什麼大事情，原來只是做個報告。這種報告他做得多了，小菜一碟。但王總接著說：“客戶要求一定要做報告的人親自做展示。”
徐強一聽馬上急了，這還沒有過先例，這麼多年他一直是隻管寫報告，從來沒有做過展示。王總又嚴肅地說：“徐強，我知道你平時不善言辭，但這個客戶很精明，換個人是瞞不過他的，所以你一定要親自上。你回去好好準備一下吧，明天好好展示，一定要拿下這個客戶。”
徐強思考了一會兒，終於鼓起勇氣說：“王總，能提個要求嗎？”
坐在一邊的劉經理臉一下子拉了下來，“小徐，不要在公司關鍵時候提條件。”徐強連連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我是想……”
“那你想什麼？”劉經理問。
“我是想讓程曉萍也參加會議。”他見王總和劉經理一臉不解的樣子，補充道：“因為只有在程曉萍面前，我的話才說得利索。”
王總和劉經理相視一笑，王總說：“好，就這麼定了。”
06
第二天，徐強西裝革履，以嶄新的姿態出現在公司裡。他流利的言辭，專業的講解，對各種數據精準的分析，把客戶說得頻頻點頭。整個過程中，程曉萍安安靜靜地坐在會議室的角落，不時用鼓勵的眼神看著他。
這次展示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客戶爽快地答應三日內簽約，徐強也受到了公司的嘉獎。這件事轟動了整個公司，徐強和程曉萍成了大家茶餘飯後談論的焦點。大家不解，他倆性格差異那麼大，一個一天也說不了一句話，另一個整天唧唧歪歪個沒完，怎麼會湊到一塊去了。
半年後，徐強和程曉萍結婚了，婚後去了海南島度蜜月。一群女生在茶水間裡嘰嘰喳喳閒扯起來。
一個女生說：“我就搞不懂了，怎麼就這麼稀裡糊塗地結婚了。”
另一個說：“是呀，那徐強除了彭浦新村的破兩房一廳，要啥沒啥。聽說他送給程曉萍的結婚戒指，小的用放大鏡也找不到鑽石在哪裡。都什麼年代了，蜜月居然還去海南島混，連個馬爾代夫都捨不得。程曉萍再不濟，好歹也算一美女，太不把自個當回事了。”
“是啊，你太把自個當回事了，談了兩打男朋友了，也沒看上一個。”旁邊一個打趣道。
正說著，突然一個女生舉著手機，像是發現重大新聞似的，“他們又發朋友圈了。”
幾個女生湊了過去，朋友圈顯示著一張照片：程曉萍和徐強並肩坐在金黃的沙灘上，望著遠處海水裡嬉戲的遊人。程曉萍依偎在徐強的肩膀上，一臉幸福地笑著。幾個女生盯著程曉萍的臉，那種甜蜜的、發自內心的笑容，深深地感染了她們。
是啊，和許文強和馮程程相比，他們的愛情平平淡淡，簡簡單單，沒有山盟海誓，沒有天崩地裂，更沒有生離死別。可是這，大概就是真正的幸福吧。
·END·
以上人物均為化名，如有雷同，純屬巧合。圖片均來自網絡。
作者：壹默瞭然，海派文藝女，文字裡詩意，煙火中成長。微信公眾號：都市旅人（dslvren)，講述都市情感，職場世相，在故事中感悟人生。歡迎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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