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永生:最憶是炊煙

炊煙,一段久違了的影像。在形形色色的高科技環保技術進入尋常百姓家的時候,我卻對兒時家園故土那縷縷炊煙情有獨鍾,至今仍然歷歷在目、觸手可及,時刻難以忘懷。無論何時,走進故鄉的庭院、巷道,我腳下的泥土裡,就隱藏著幾十年前飄落的細小煙塵,讓我的記憶更加清晰甜美、回味無窮。

劉永生:最憶是炊煙

我生長在農村, 對家鄉的一溝一壑、一草一木瞭如指掌,對家鄉的風土人情、原野阡陌留戀備至。然而,家鄉的炊煙最令我情感激盪、思緒飛揚。小時候的農村,生活條件十分艱苦,做飯用柴、取暖用柴,甚至燒磚也用柴·····煙熏火燎是那個時候避不過的體驗。由此我對“煙火”一詞便有了最初的體味。那時候,家家戶戶時時刻刻都要和柴火打交道,如果沒有足夠的柴火儲備,日常的生計就會出現問題。 有了柴火,自然就有了炊煙,縷縷炊煙飄上天空,那是一道獨特而迷人的風景。小時候,每家每戶凡是住人的地方都會有一盤土炕,有土炕就會有煙囪。特別是做飯的屋子裡都會豎立著一根用土坯做的煙囪,它連接著屋內的土炕、灶膛,穿過窯洞頂部,再在窯背上伸出,將生火做飯的濃煙排出窯洞。我記得每當過春節的時候,我都會在煙囪上貼上諸如“煙衝宵漢”、“青煙直升”之類的春聯,期盼著生活的順暢和吉祥。正因為如此,炊煙在我幼小的心田裡便留下了深深地烙印,炊煙特有的味道和風姿永遠也揮之不去。

炊煙是村莊的符號。炊煙就是鄉村,就是家園。望見了炊煙,就望見了家園,就有了安全感和親切感。當家家戶戶的縷縷炊煙在村莊的上空混合成一片的時候,便形成了一種村莊最為獨特的象徵。由此,你看見了炊煙,就像看見了家家戶戶的 生機和希望;你望見了炊煙,就像望見了村莊的寧靜與和諧。清晨,炊煙給你送來信心,黃昏,炊煙給你排解孤獨。炊煙,就是鄉村的手、就是鄉村的眼。

炊煙是母親的手語。當你看見炊煙的時候,你就觸摸到了家園的柴門,家就立刻出現在你的眼前。這炊煙裡,有家的溫暖,有飯菜的香甜、有親情的溫馨,更有母親的辛勞。縷縷升起的炊煙,是母親對你歸家的期盼。四季輪迴,炊煙的內涵也在不斷地豐富著。春日的黎明,炊煙標誌著勞作的繁忙;冬季的夜晚,炊煙預示著土炕的溫熱。炊煙在升騰,那是母親彎曲勞作的象徵。炊煙不斷,母親就不會歇息。無論什麼時候,當你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裡,就能看見奶奶或者母親伏著身子,正往灶膛裡添柴草,一家的生計都在這煙火接續瀰漫之間,火光照著她們的白頭髮,火苗舔著她們佈滿皺紋的臉·····她們不知道,祖祖輩輩這微不足道的動作,營造了兒孫們生活中最初的詩意,蘊藏著一代代人最為樸素的幸福指標。歲月無情,炊煙裡奶奶的身影,已變成記憶裡的雕塑,如今又在母親手中緩緩升起······

劉永生:最憶是炊煙

炊煙是生活的氣息。家家點火、戶戶冒煙,就是鄉村希望之所在、興旺之所繫。炊煙裡,有麥秸的香味,有樹枝的香味,有野蒿的香味,當然也有奶奶和母親的汗味兒。沒有炊煙的村莊就不是真正的村莊,聞到了炊煙的芳香,看到了炊煙的姿容,就感受到了鄉村的淳樸和安寧。

炊煙,是我兒時的衣帶,是我如今的香夢。

炊煙是什麼色調,鄉村就是什麼色調;炊煙是什麼氣息,家園就是什麼氣息。清晨,炊煙在微風中斜斜升起,一天的日子就這樣舒緩地開啟了。正午,炊煙就像藍天下色彩淡雅的飄帶,在陽光沐浴下隨風舞動。黃昏,炊煙徐徐融入夜空,為滿天的繁星鋪上面膜,讓勞累的身軀盡情舒展。無論什麼時候,當你回到家園的土窯洞裡的時候,炊煙便是迎接你最廉價的禮物、最厚重的溫情、最樸實的表白·····

幾十年過去了,如今,鄉村的變化已是天翻地覆。然而,每當我閉上眼睛,總能思念起家園上空那一縷縷炊煙、總能回味起昔日生活的艱辛、總能感知到鄉村的祥和,總會深深懷念那些點燃灶火、扶起炊煙的人們,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養育我成長的爺爺奶奶、父親母親以及所有的親人。炊煙不散,鄉情難斷;炊煙不息,親情永續。

由此我想到,人,行走於天地間,或淹沒於喧囂,或沉寂於孤獨;或奔波於城際,或忙碌于田壟,其實也都是一縷炊煙,被命運之灶點燃,被歲月之風吹拂,到底在烹調什麼,自己也未必知道,別人看見的,只是那或濃或淡、或直或彎的一縷,在屋頂,在天空,輕輕飄過。但願這一縷炊煙能在星空下留存一點點印痕。

家鄉的風景千姿百態,美輪美奐,但使我記憶猶新、令我魂牽夢繞的還是這飄然不絕的縷縷炊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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