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會 │《京華心影》:「筆尖挑不開的帝都面紗」

读书会 │《京华心影》:“笔尖挑不开的帝都面纱”

“筆尖挑不開的帝都面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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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確定北京的地理位置,繪製準確城圖,花去了昔人幾個世紀的時間。

2. 倫敦、巴黎、羅馬這些都城,都留下豐富古地圖,藏納著獨特的都市文化與生活態度。

3. 北京老地圖雖沒有那麼豐富,卻充分展示了東方帝都的建城理念,皇權統治的外在化過程,各類藝術形式的空間歌舞,以及天子子民的如煙往事。在地圖的方寸之間,追溯始於足下的歷史,理解多元的城市記憶。

說幾朝中國人淡漠了自己帝都的地圖製作,這一定不是事實。從金中都、元大都,到明代永樂皇帝修建的北方都城,沒有地圖,難以想象先人怎樣完成了城市的全面規劃和施工建築。根據古書上的文字和考古挖掘,這些古都的格局都可以得到還原,也就是說,要看北京的輪廓圖、設計圖,追溯到任何一個古老的朝代都是可能的。例如,正方形的元大都,畫出來準確無誤,連每座城門都標得清清楚楚。只可惜,這些圖都不是當世者的原作。我們無法推測,元代人會怎樣畫自己的都城,製圖人是誰,從他們的筆尖刻刀上,也看不出曾流露出什麼樣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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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方公認的第一張指明瞭“Cathia”的地圖 -

歐洲人第一次在現代地圖上指明中國的存在,時間可以往前再推60年,也就是回到大明嘉靖一朝。1541年,德國的馬丁·瓦爾德澤米勒(Martin Waldseemuller)把中國(包括西藏)、韃靼、日本一起編進了“託羅密”地理圖集。這張地圖的式樣顯得很怪,和後來我們所熟悉的現代地圖完全不一樣,既沒有經緯線,也沒有玫瑰羅盤,東南西北沒有標註,而且圖樣是梯形的。可見,地圖製作雖還沒有樹立統一的現代規範,對東方帝國的想象,就已經進入了西方地圖師的工作間。

瓦氏的地圖在西方影響很大,曾經的遼、金、元代統治的北部中國都畫出來了,但南部是什麼,梯形的圖上看不出來。拉丁文“Cathia”這個詞根,是來馬可·波羅的用語,看來西方人對中國的認識,還停留在前朝。以模糊概念推測,瓦先生點出的國名,正對著的就是元大都“汗八里”的所在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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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致良知”立個牌樓

元大都的長街不尚“空”談。讓大街獲得自己的文化意識,引人走正路,誘人以正念,是有明一代京師建築師的創意。他們把含有正能量的文字鐫刻在街頭高大華美的牌樓上,希冀路人一抬眼就有片刻的心靈閃念,使傳統精華能夠在大街上香飄四溢,百世流芳。可以這樣說,明代的君臣子民與忽必烈時代一樣,還得繼續在街市上經營,以求帝都的生活循規蹈矩,長幼有序。明朝廷沒有簡單地沿襲前朝一統二禁之策,而是以文明的方式,使主流意識能夠潛移默化滲透於社會日常生活。大街上的牌樓是實現這個目的的一個載體,一個既有高顏值又引人注目的載體。

下面這張地圖上畫出了13座北京街頭牌樓,而且,除了城門和宮殿,站著的牌樓成了最搶眼的圖標。你看,東單西單、東四西四牌樓,長安左門、長安右門的牌樓,還有前門的五牌樓,誇大的佔地面積與其他建築不成比例。每座牌樓都畫得挺形象,但大街卻只剩下短短的細線,不再如馬賽克圖一般浪費筆道。這張地圖出自明代人張爵的《京師五城坊巷衚衕集》。該書印製於嘉靖三十九年,也就是1560年。可以猜得出,張先生對街上站著的這些花裡胡哨的建築,頗有驕傲之感。此後,我們會常在地圖上和這樣的圖標打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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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京師牌樓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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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識了滿族的大一統”

荷蘭人繪製的另一張地圖非常有意思,相信大家很少有人見到過。它的重點是一條北上路線,從廣州起始向上延展,曲曲彎彎穿越了大半個中國,到了明末的北部疆界。沿著這條路,它標出了400多個地名,分佈在廣東、江西、江蘇、山東、河北(標註為PEKIN)五省,北京是它的終點,也是荷蘭商團朝聖之旅的目的地,圖上隱約看得出宮殿的遠景。再往北一點就是長城,東西走向,穿過了燕山山脈。其他的省份除了省名,未多標一個字,但是用馬、牛、羊、駱駝、鴕鳥、鱷魚、大象,還有各種植物、山川做了精心點綴。右下角有一個考究地圖上常見的圖題框,兩個小天使拉著手在飛翔,上面寫著:尼德蘭東印度公司中國拜見韃靼大汗之旅;繪製者:約翰·紐荷夫。

這張花裡胡哨的地圖與紐荷夫的紫禁城圖一樣,準確性令人難以恭維。但毫無疑問,它是又一張標誌性的帝國地圖。1669年,它在阿姆斯特丹問世前不久,地圖大師約安·布勞剛剛出版了《中華帝國全圖》。用這張圖和布勞的“北直隸及北京”那一張相對比,高下立見。布勞的地圖上,“PEKIN”一詞都沒出現,更不要說把它標在那裡。而紐荷夫可以告訴你帝都與廣東的大致距離與方位,那是他們一行人用腳在中國大地上一步一步丈量出來的。許多西方人早已走過這條南北路,包括1600年的傳教士利瑪竇,但是他們都沒有提供地圖,現在荷蘭人把它畫出來了。為了丈量這個距離,荷蘭商團於1655年7月從巴達維亞揚帆遠航,整整走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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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蘭商團京城朝聖路線圖 -

“貢院與京師大學堂”

在東城建國門內,正對著現在的古觀象臺,輿圖上畫了一紅色的長方塊,這裡就是往昔學子們趨之若鶩的“貢院”。從明永樂十三年(1415)開始到1905年,也就是說在將近500年裡,來自各地參加會試的考生,每隔三年就要在這片天地裡聚首一次,也叫“春闈”,為自己的官運整整禁閉三天。考上了就叫“進士”,也叫“貢生”,鄉土小民便有了資格致仕做官,把才智貢獻給皇上的文官體制。放在現在說呢,這只是一箇中等學位的考試,相當於今天的高中升大學的統考。北京舉行統考,會設有許多考點,但那時全國就這麼一個考點,同時能容得下9 000名考生應試,可見貢院入場券有極高的含金量。

1898年是戊戌年,選官要考八股文,成了變法最大的攻擊目標。耗到新政,取消科考的目標終於大功告成。1906年是丙午年,皇帝有詔曰,所有鄉試會試一律停止。《最新輿圖》出現的1909年,貢院裡舉行了最後一場鄉試。天子重英豪,文章教爾曹。俱往矣,一種官本位的教育將被另一個變種所替代。而紅色的貢院,從此成了一個棄圓。

世界潮流浩浩蕩蕩,沖垮了貢院,催生出新式學校。1903年,也就是科考廢止的兩年前,大清皇上頒發了聖旨,規定以後會考的貢生要想入職官府,譬如說當翰林院的編修、庶吉士,或是六部的中書,必須考一個“京師大學堂”的文憑,實際上是讓新式教育彌補貢院身後的空缺,與傳統官本位無縫接軌。學子們立刻心裡明白,進士要不了兩年就貶值啦,要想涉足政壇,報效國家,必須尋找新的晉身階梯。那麼,到哪裡去上這座新式學府呢?往景山東面一望,有一紅色方塊,面積約有貢院一半那麼大,赫然寫著的就是“京師大學堂”。它的前身是1862年設立的京師同文館,後世即名聲顯赫的國立北京大學(1912年改名)。戊戌變法的高潮中,25歲的梁啟超為它起草了一份章程,亦獲得了光緒的批准,中國現代教育因此產生了第一份學制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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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高牆圍起,大門五楹,上懸匾書“天開文運”, 中有“文昌槐”、五魁祠、明遠樓,貢院公平鄭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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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萬年一統地理全圖”

底下像巨浪滔天,上邊像星星點點

本文整理摘編自 李弘著《京華心影:老地圖中的帝都北京》,版權歸出版所所有,如需轉載請務必附作者、書名及作品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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