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戲》導演鄭大聖:每次開機前三天,我都會覺得完蛋了|影享

小小導有話說:

2017年,電影《村戲》問世,該片“以傳奇的方式講故事,以寫意的筆墨寫人物,以表現主義的影像回顧歷史”,一舉斬獲第31屆金雞獎最佳攝影獎、北京大學生電影節評委會大獎等多項榮譽,導演鄭大聖更是獲得第九屆中國電影導演協會特別表彰大獎。

前不久,鄭大聖導演受邀來到由中國電影導演中心主辦的“影享電影藝術沙龍”,不僅在現場放映了電影《村戲》,大聖導演也發表了題為《四個沒有標準答案的問題》的精彩演講。以下為整理後的精華版演講內容:

《村戲》導演鄭大聖:每次開機前三天,我都會覺得完蛋了|影享

感謝大家週末的時間,也感謝電影導演中心,感謝影享電影藝術沙龍,給我這麼一個交流分享的機會。咱們的活動叫“影享”,雖然我沒有什麼高妙的心得,但坦白的大實話也可以與大家一起分享。一直以來,我都有四個最基本的問題,終夜自問,都沒有找到固定的標準答案。

第一個問題是,拍電影到底是一件什麼樣的事?

一大堆人圍著一圈奇形怪狀的燈光,燈光裡又裹著一小堆人,這一小堆人奇裝異服,都不是這個時間和空間的,但又在那裡頭喜怒哀樂、自存自在。我經常自己問自己,他們到底在忙什麼?我想不好答案,一會兒找的答案是這個,一會兒找的答案是那個。

據說,年輕的奧遜·威爾斯第一次走進攝影棚,抬頭一看,看見一個大貨車頭。他脫口就問,這是誰的玩具車啊?這個小故事會讓我們覺得,拍電影像是一幫大人在扮家家,但真的完全是這樣嗎?當然也不完全是。

《村戲》導演鄭大聖:每次開機前三天,我都會覺得完蛋了|影享

我在片場碰到過一位九十多歲的老先生,大約在十年以前,我在上海電影製片廠的第五攝影棚,拍我的另外一部電影《廉吏于成龍》。我知道我是最後一個使用那個攝影棚的導演,等我殺青後,那個老攝影棚將會被拆毀,要起新的大樓。所以在我們拍攝的過程中,經常有一些老上影的員工到攝影棚來。他們來,當然不是為了看我們拍戲,他們結伴來看的是攝影棚。

有一天我們拍到一半的時候,我覺得後背有點不對勁,我回頭一看,一個白髮蒼蒼的目光炯炯的老先生,很威武的站在我身後,盯著我的監視器,腰板特別直。我的攝影指導一看,趕緊安排座位請他坐。這位老先生叫沈西林,是謝晉導演的攝影師,當時已經90多歲了,一言不發,就坐在我和我的攝影指導身後看我們拍,盯著我們監視器看,看了整整一個下午。

過兩天他又來了, 這回他不坐在我旁邊了,他自己找了個地兒,我跟我攝影指導眼見著他走向攝影機,斜向前一步到位,就站在了攝影機的邊上,仔仔細細地看他們怎麼打光,用什麼升降,用什麼軌道。

後來我的攝影指導感慨,這隻有經過一輩子嚴格的訓練、拍過無數了不起的電影的人,才會在他90多歲腦袋開始犯糊塗的時候,依然能夠一步到位,準確地站在攝影機旁邊。因為在那裡,既能看得清楚他感興趣的,同時又不影響你們幹活。

《村戲》導演鄭大聖:每次開機前三天,我都會覺得完蛋了|影享

那麼,這些拍電影的人,他們殫精竭慮,他們興致勃勃,他們津津有味,他們吵吵鬧鬧,擺弄來、擺弄去,他們到底在做什麼呢?我常常想不好,也沒有人能夠給我們一個確切的回答。《金剛經》的片尾有這麼幾句有智慧的話: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我們學來學去,我覺得這個六如的寄語,還是最貼切的、最貼心的所謂電影本體論。

第二個問題,我為什麼需要拍電影?

不是電影需要我,那肯定不是,沒有任何一個人的任何一部電影是必須的,古往今來,各個國家都是一樣。毫無疑問的是我需要電影,那為什麼需要電影呢?

很慚愧,我能說得上來的,那肯定都不是真正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什麼?我常常覺得我要是能拍得再好一點的時候,我可能就知道了。

《村戲》導演鄭大聖:每次開機前三天,我都會覺得完蛋了|影享

第三個問題,我到底適合做一個導演嗎?

我常常覺得不是。因為要成為一個導演需要準備的太多了,各種知識建構,見識的養成,各種所謂軟實力。別的且不說,僅就技術而言,技術當中僅就攝影機而言,比如說我吧,我從學電影開始,到照貓畫虎的拍片子,我正好趕上從膠片到數字的基因突變。

我的體會就是在電影史的發展上,從膠片到數字就是一個基因突變,我拍過的一些片子裡沒有兩部用的是同一個型號和同一種技術格式,六個月不讀產品說明書,我們就會對手裡的兵器心虛。

我可以跟大家坦白,我自己每次開機之前的三天,都會陷入極度的焦慮和恐慌,我的症狀是,我覺得完蛋了。就是此前籌備時理想中的一切都不見了,都離我而去。我想象中的那個電影完全沒影了,特別恐慌。因為每一個片子都是第一次拍,也是最後一次拍。當然,我還不能讓我的同事看出來,得演一個胸有成竹的樣子。

《村戲》導演鄭大聖:每次開機前三天,我都會覺得完蛋了|影享

運氣就是在第一個半天,不知道在哪一個時刻,不知道在哪一個拐角,忽然就像那個機擴張開,我發現周遭的一切都開始運轉起來,我覺得我身處其中是對的,我周遭的一切是對的。這個片子它開始出現了。

最後一個問題是,我想成為一個什麼樣的導演?

我們喜歡的導演都有很多,見賢思齊,心慕手追。我向往那樣的導演,就是坐在黑暗裡,前方的光亮閃閃爍爍在微微顫動,看到這一幕,你心裡會暗暗地跟自己說,還好,還好有他的片子還在陪著我們。這樣的導演,雖不能夠,心嚮往之。

這就是我想跟大家交代的大白話,謝謝大家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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