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訊|去愛吧,像從未受過傷一樣

去愛吧,像從未受過傷一樣

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那就是在認清生活真相之後依然熱愛生活。

沈熹微

四川人,作家。作品常發表於文學雜誌,出版小說集《浮誇》《不曾愛過,怎會懂得》,隨筆集《低處盛開》《在人群中消失的日子》。文風純粹沉靜,雖病中久幽居,反將生命所思所感細膩描摹。其寫作即最真誠的梳理,苦短人生,不掩溫柔豁達。

書訊|去愛吧,像從未受過傷一樣

內容簡介:

《去愛吧,像從未受過傷一樣》是以寫人的故事為主的散文集,它的語言簡潔質樸,情感細膩,勾勒出動人的親人友鄰之情、事,及作者自己病中瑣記的生活,同時聚焦於人性的挖掘。各種情感,愛以及由愛而生的齟齬,不斷追求愛、奮力生活的勇氣,觸及人內心最細膩柔軟的部分。

本書的書名取自艾佛列德·德索薩流傳很廣的那段話,更完整的句子是這樣的——去愛吧,像從未受過傷一樣;跳舞吧,像無人會欣賞一樣;唱歌吧,像沒有人聆聽一樣;工作吧,像不需要金錢一樣;生活吧,像今天是末日一樣。而這首詩,恰是作者以及這本書,真正想要傳達給讀者的東西。

書摘:沙漠行舟

我們在酒店房間開始了新的一年。

房間臨公路,很吵,又因我畏光和不定時需要睡眠,窗簾總是拉合的。母親抽菸時將它分開一個三四十釐米的口子,玻璃推開,當然煙霧大部分並出不去,車水馬龍的聲音倒是伺機鑽進來。我睜開眼睛,玻璃結著霧,就不那麼像玻璃了,母親的背影和窗簾連在一起,一片黑色輪廓起伏。

幾乎都是晴天,有時我以為下雨,卻沒有,不過是些難以描摹的噪聲,使人感覺像在船艙,船在水裡,沒有靠岸,又像沙粒窸窸窣窣的。房間的小也似船艙,若兩人同時活動,各自未免侷促傾斜,父親在的那幾日,我便保持不動,他抽菸是去走廊。兩張床,父母擠一張,夜裡發出艱難的渾濁的呼吸,我醒著在這邊床上,像陷在泥沙裡,不好睡,掙扎而無望。

父親半夜總要起床去一次廁所,我也是,他在的時候,我凝神聽著,怕與他不約而同。那幾日我喝水少,趁他們去醫院時洗澡,下意識壓縮自己,因與人先後用洗手間總會帶來羞恥感,饒是父女,到底年長了,有分別心。

父親走後的清晨,我痛快地上了一次廁所,靠在床頭看了會兒電視,還說了會兒閒話。母親說:“你爸一走,你倒精神起來。”我吐吐舌頭躺回去:“好吧,我來做一名安靜的美女子。”

在蓉城第十三天。除去前面三四日門診打仗一樣奔忙,其餘日子都是等。電視頻道很少,效果也差,不知一天到晚演些什麼。房間裡有一張可供寫字的小桌子,凳子矮了,欺手,還時常放滿我的吃食、飯盒、雜物等,我兩次便歪在床邊寫,不過胡亂打發。

前幾日強打精神去覓食,母親一向喜愛蓉城大街小巷的各種小吃,有一年尚客居於此,母親來看我,提出要吃肥腸粉,我帶她隨便去了一家,很難吃,因此成了我的心病。此後我們次次抵蓉,心心念念必陪她吃一碗過得去的粉,就像為當年的敷衍做出彌補。這些方面,我是個心事很重的人,非如此不能心安。

那日在醫院門口,忙碌大半天,他們陪我不吃不喝,暈頭轉向。好容易辦好入院預約,拖著疲憊的步子想找點吃的。正門外便是一些賣粥和小面的攤販,母親猶豫著,不太合意。我站兩分鐘也痛得焦灼難安,急躁地催她:“要吃就吃,不吃我們就走,我站不住了。”母親一下子拉下臉:“你對爸爸媽媽這是什麼口氣?媽媽平常重話都捨不得說你一句。”

母親極少極少這樣斥我,我亦知是自己太不體諒,他們只會比我更辛苦。萬般歉疚湧上來,好言道:“媽媽,對不起,我語氣不好。我有點痛,所以不耐心了,意思是如果不想吃這個我們去前面看看。”母親失去吃的興致,說你在這裡等,我去開車。她面色麻木地往前走,父親攙扶著我,要幫我在臺階上找個坐處,我內疚想懲罰自己,便不坐。路邊烤紅薯很香,我說媽媽愛吃,讓爸爸去買了兩隻。想著討母親的好,在手裡小心捂著。良久母親才開車來,我不好意思坐她副駕,一個人爬進後座,將紅薯給她,她並不吃。

母親與父親買了兩個鍋盔吃便算午飯。那日又發生了其他不愉快的事,使我感到自身萬般難以遷就令人厭棄,整天心緒都很壞。如鯁在喉,那鯁兩三日才消散。

上一次出遠門就醫是2010年去北京,第二年我中途發病又讓母親迢迢趕去廣州。從一個醫院到另一個醫院,規則和困難只會越來越多,而我身體大不如前。母親亦老了,我深深地感覺得到她的茫然與恐懼,以及強作鎮定來承擔我。或許這也是我近兩年來疲於鬥爭的原因,寧可抱殘守缺也要平靜,像個沒落的任隨自己衰弱下去的國度,直到那平靜再無法堅持了,才勉強開門迎敵。我終究害怕的是這些必將到來的細小折磨,令彼此失望和難過的片刻,命運的泥沼讓人不能自控地惡形惡狀,如果能始終溫柔相待多好。

希望他們不要老得那麼快,亦希望自己有一點力量,承擔他們漸漸顯露的無力和蒼老。我負責導航,帶他們去吃甜水麵,吃冷鍋魚,吃火鍋,食物和酒能驅散寒冷。限號時,母親站在門外的冷風裡招車,我像一攤爛泥窩在酒店前廳沙發裡安心坐等。與父親尚有顧慮和分別,與母親,則是對我而言唯一不需要耗費意志和力氣去維持的感情。

後面幾天,人虛弱下來,持續耳鳴,聽不清,頭暈,頭疼,食慾漸漸不好了。只能渾渾噩噩躺在床上,不說話,叫外賣,正經吃下去的就中午那一餐。父親走後,我和母親繼續等醫院消息,我們時而緊張擔憂,時而自我寬慰,潦草地吃著,像兩匹疲憊至極的駱駝,在烈日的沙漠裡默默走著,咬牙堅持。

另一方面,外婆在這時進了醫院,父親工作上有很大難處。老朋友電話約母親,想來探望我。人到中年,人情俗務,家長裡短,沒有哪樣不是負擔。母親儘量少接電話,儘量少說話,就像我儘量推遲著約期,不是消極,而是必須如此緊縮自己,將耗能減到最低,否則不能抵抗。

書訊|去愛吧,像從未受過傷一樣

睡到半夜就醒了,天旋地轉中扶著床坐起來,在桌邊燒水喝,吃了點蛋糕,隨即吐出一片牙齒的殘片。拿在手中看看,放在菸灰缸裡。過去我想,是磨難讓我堅強,教我有了生命的覺醒,現在到另一階段,磨難太多了,人會扛不住。我越來越怕痛,越來越脆弱,並且開始既羞愧又抗拒地盼望有一輛輪椅。不是買不起,而是不願妥協。再往後,是什麼,總會慢慢知曉,畢竟,磨難還沒有停止,命運會引領我前去。

我們在船裡,閉了天光,搖搖晃晃,等著等著又一天。其實我不擔心,黑暗裡走久了,一點星火亦能使人歡喜。

天又亮了,總會有希望吧?

《去愛吧,像從未受過傷一樣》 沈熹微 著

2018年4月 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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