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媳下跪(現代故事)

花村鎮有個62歲的老太婆,名叫孫麗瑛。13年前,他丈夫胡有成離家外出打工,一去便沒了音信。到了哪裡?是死是活?家裡人一概不知。沒了丈夫,性格好強的孫麗瑛獨自一人供養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後來子女都先後成了家,各奔前程,孫麗瑛便和小兒子胡德厚及兒媳李小桃一起生活,她獨自在臨街的門口做個香菸打火機小生意,心中暗暗渴盼丈夫能早日平安歸來。

這年春節一過,鎮上有個名叫肖紅的保險公司業務員上門來推銷保險。孫麗瑛聽了肖紅的建議,用做生意攢下的錢,為自己買了份人身保險,每年交1700元錢,交費期限為10年,到期或被保險人突發意外病故,可獲得賠償金3萬元。孫麗瑛的大兒子是國家下部,女兒大學畢業當了教師,唯獨小兒子胡德厚嘴拙舌頭笨,書唸到初中二年級就讀不下去了,回家和母親當了農民。常言道:皇帝愛長子,百姓愛么兒。孫麗瑛想在有生之年為小兒子留點錢,以作補償,於是在填保單時,她便要求在受益人一欄中填上了胡德厚的名字。從這以後,孫麗瑛更看重自己的生意了,每年都要按時找肖紅把保險費交上。

天有不測風雲。一天晚上,參加了5年保險的孫麗瑛突然患了腦溢血,幸虧兒媳兒子發現及時,把她送進醫院。雖然保住了她的性命,卻落下了後遺症,右腳走路一拐一拐的不聽使喚。生意做不成了,只好讓兒媳婦李小桃接了去,孫麗瑛每年的保險費也就由李小桃這個賢淑孝順的兒媳婦代交。可是,就在李小桃按手婆婆的小生意剛滿10個月,一天,李小桃的兒子胡佳豪在村小學上課時,突然暈倒在課堂上。班主任老師慌了手腳,抱起孩子就往醫院裡送,並吩咐其他老師快去胡家報信。胡德厚和李小桃一聽兒子出事,一路哭著跑到醫院急診室。經過大夫仔細檢查,結論出來了,胡佳豪得的是先天性風溼性心臟病。天哪!這真是屋漏偏遭連陰雨啊,窮人家的孩子卻得了個花大錢的病!胡德厚和李小桃像遭了雷擊一樣,一夜之間憔悴得不成樣子。從此,夫妻倆帶著8歲的兒子,在市區各大醫院來回穿梭,哪個大夫治這種病有經驗,他倆就往哪個大夫那兒跑,偏方、單方、土方都用遍了,兒子的病還是不見好轉。一晃中年多過去了,家中的小生意關了門,地裡的莊稼也成了禿子頭,不僅花光了家中所有積蓄,還借了親友2萬多元外債。服見兒子的病又嚴重了,他倆只好回頭再向有錢的親友去告借。可人家一見他倆的身影就躲閃,胡德厚和李小桃也明白,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人有個再一再二,沒有個再三再四,何況借人家的錢還分文沒還呷,怎麼再去討借?有的親友已上門來繞彎子說家中有事急等用錢,實際上是找藉口要賬來了。

手中沒錢,眼見兒子只有在家等死的分了,李小桃常抱住兒子嗚嗚直哭。胡德厚看不下去了,一跺腳悶聲悶氣地對妻子說:“小桃,我倆守住兒子也不是個辦法,我乾脆到南方打工去,掙著錢了再回來給佳豪治病。”

李小桃一臉憂愁地說:“你為人忠厚老實,出去打工行嗎?”

不等兒子開口,孫麗瑛搶著說:“咋不行?男子漢是家中頂樑柱,出去走四方闖蕩闖蕩,長長見識也好啊!不能像個花瓶,放在家裡當個擺設。德厚的打算我支持,到了南方順便打聽打聽你爹的消息。”

有了媽媽的支持,胡德厚高興極了,當晚就收拾好了行李,第二天告別了母親、妻子,同鎮上的幾個年輕人上了路。臨走時他抱住病殃殃的兒子流淚說:“兒了,爸爸掙錢去了,掙好多好多的錢回來給我娃看病。”

送丈夫登上南下的火車走後,李小桃回到家裡,一個人忙裡又忙外,照顧了婆婆,還要伺候兒子。看著她盡心盡力的樣子,孫麗瑛逢人就誇獎說:“我們胡家不知上輩子燒了什麼高香,娶了小桃這個知冷知熱的孝順媳婦,來生讓我變牛變馬報答她吧!”

可就在孫麗瑛說這活沒多久,一天晚上,孫麗瑛剛脫了衣服睡下,李小桃突然從門外闖進來,二話不說,“撲通”一聲跪倒在床前,“哇”地哭道:“媽,兒媳有事要求您老人家了。”

孫麗瑛一驚,一翻身從床上坐起來,穿上衣服奇怪地說:“咱娘倆有話好好說不行嗎?幹嗎又哭又跪的?起來,快起來好好說話。”

李小桃哭著把頭在地上碰得“咚咚”直響,說:“不!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孫麗瑛只好懵裡懵懂地說:“好,不管你提啥要求,我答應就是了。這下液起來了吧!”

“媽,這可是你說的!”李小桃抬起淚眼,盯著婆婆說,“不管我求你什麼事,你都不怪罪於我!”

孫麗瑛被兒媳盯得心裡發怵:小桃今天是怎麼了?究竟要求我什麼事,弄得長跪不起,再三叮嚀,像審犯人似的。她不由“撲哧”一笑說:“你總不能求我去死吧?”

“對!”話音一落,李小桃顫聲說,“我、我就是來求你死的!”

“什麼?”孫麗瑛一聽,猶如當頭捱了一棒怔住了。她心驚膽戰地穿上衣服,拄著柺杖下了床問:“為啥?”

李小桃說:“佳豪的病越來越嚴重了,我想帶他到省城大醫院去,可一時又沒一大筆錢。思來想去,也只有你能救他了。”

孫麗瑛一把拉起李小桃說:“我、我一個廢人,連吃喝都要你伺候,有啥能耐啊?如果我能救他,我早就捨命救他了呀!”

“有媽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李小桃擦乾眼淚,破涕為笑地說,“媽,我聽人說,佳豪這病只有到省城大醫院才能治好,但沒個三兩萬醫療費不行啊!”

孫麗瑛還是不明白:“我沒有錢哪,就是死了,也救不了佳豪的命啊!”

李小桃抓住婆婆的手說:“媽,你不是買保險了嗎?我看過單子上的條款,如果你意外身亡了,德厚不就可以獲得3萬元保險賠償金嗎?有了這筆錢,佳豪的病還愁不能治好嗎?”

孫麗瑛聽了兒媳的話才恍然大悟,弄了半天,小桃下跪是求我自殺,然後領保險金去給她兒子看病呀!她彷彿不認識似的看著李小桃,結結巴巴地說:“你、你怎麼能這樣呢?”

李小桃還強詞奪理:“媽,你剛才不是說,要捨命救佳豪嗎?媽,原諒我,德厚去廣東打工,一月才寄回幾百元錢,我實在是想治好佳豪的病才出此下策的,為的是能保住胡家傳宗接代的命根子呀!佳豪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媽,諾言既出,不能反悔呀!”

李小桃說這話時大言不慚,孫麗瑛從心裡流著血說:“小桃,自你嫁到胡家來,我可一直把你當親生女兒看待啊,你怎能這樣狠心要逼我死呢?”

李小桃說:“媽,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啊!”

孫麗瑛說:“不錯,佳豪是我的孫子,他有病,我這當奶奶的更心疼。我是想拿命去換錢給他治病,可那只是想啊……”

不等婆婆把話說完,李小桃冷冷一笑說:“什麼都別說了,我也看明白了,你不是個好奶奶,你口是心非。我恨你!我苦命的兒子呀!”

看著李小桃一聲號啕,摔門而去,孫麗瑛心上就有了一團拂不去的陰影。一連幾天,李小桃不願和她說半句話,也不給她做飯、端茶遞水了,好好的婆媳倆生成了陌路人。兒媳不給做飯,孫麗瑛就拄著柺杖一跛一跛地自己做。她心裡矛盾極了,想照兒媳的話去做,去自殺,給孫子換回一筆醫療費;但她又不想死,好死不如賴活著自己才六十出頭,還能過十幾二十年的好日子哩。就在她左右為難時,人壽保險公司的業務員肖紅上門找她來了。

原來,肖紅遲遲未見李小桃去交孫麗瑛今年的保費,眼看著寬限期就要過了,她怕老人的保單失效,於是就上門來催交。正在氣頭上的李小桃手朝婆婆臥室一指說:“我沒錢,找她自個要去吧!”

肖紅一聽李小桃說話的口氣不對,就猜到婆媳倆鬧什麼彆扭了。她來到孫麗瑛的臥室,見她眼窩深陷,臉色憂鬱,頭上白髮似乎比以前更多了,忙關切地問:“大娘,你怎麼啦?是不是生病了?咋不去看呢?”

好多天沒有人這樣親切問候了,肖紅這一問,孫麗瑛滿腹的委屈一下湧到了喉嚨口。她“哇”地哭出聲,向肖紅倒出了憋在肚子裡的苦水,六神無主地問:“肖紅,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肖紅連忙安慰孫麗瑛說:“大娘,不要哭。小桃姐的這種做法是錯誤的,任何保險業務都是有法律規定的。保險公司在履行賠付責任時,要全面調查每個投保人的死亡原因和其他情況,絕不會給那些想投機取巧、以欺詐行為騙取賠償金的人以可乘之機的。”

孫麗瑛明白了:“這麼說,我要真的自殺了,保險公司查明原因,德厚他們一分錢也拿不到?”

“是的!”肖紅點點頭說,“小桃姐逼你自殺,是犯法的行為,你應該去報警,讓公安部門來調查。讓她負法律責任啊!”

孫麗瑛苦笑笑:“看你說的,小桃只是說說而已,我又沒照她說的話去做,報什麼警呀!那不傷了一家人的和氣嗎?”

肖紅也笑了:“大娘真是寬宏大量呀,小桃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肖紅的話音剛落,門外就闖進了一個人,“撲通”往孫麗瑛腳下一跪,哭著說:“媽,小紅妹子,你們什麼也別說了,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

這個人就是李小桃。從肖紅一進婆婆臥室起,做了虧心事的李小桃就跟過來躲住門外聽牆根了。婆婆和肖紅的談話,她一字不漏地聽得清清楚楚,聽完後不出心驚肉跳,就哭著闖了進來,向婆婆跪下認錯。

孫麗瑛忙上前拉起兒媳婦說:“什麼錯不錯的,你只是說了句氣話,對不對?把眼淚擦掉,別往心裡去,肖紅也不是外人。”

“多好的老人啊!”肖紅讚歎一聲說,“大娘,小桃姐,你家的情況我十分清楚,確實沒錢。我在這表個態,我回去先用家裡的錢幫大娘把保費墊上,等你們啥時有錢了,啥時還給我就行了。”

孫麗瑛一聽,激動地抓住肖紅的手說:“那我可要先謝謝你了!過兩天,我去大兒子家和女兒家要錢回來就給你送去。”

李小桃見婆婆言語之間像啥事也沒發生過,雙膝一軟又要下跪:“媽,對不起,我小該……”

不等李小桃跪下,孫麗瑛伸手將她架住:“好了,婆媳倆不說見外話,不做見外事,跪來跪去的讓人彆扭。小桃,我尋思著,咱以前那個小生意還得做起來,否則死水一潭有出的沒進的,佳豪的病怎麼治呢?我拄著柺杖幫你守攤子還是沒問題的。”

李小桃一怔,為難地說:“可是,沒本錢呀!”

孫麗瑛說:“本錢的事,我去找你哥嫂想辦法,讓他倆預支給我點養老金不就成了嗎?”

“媽——”李小桃深情地叫了一聲,伸出雙臂把婆婆緊緊地抱在懷裡,喃喃地說:“家有一老,勝似一寶。媽,你就是咱家的寶……”

肖紅聽著,由衷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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