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啟蒙老師
鄧四平/文
這麼多年來，其實我早就想好好地寫一寫我的小學班主任老師，以略略地表達我對她的無比崇敬和感激之情，但不知什麼原因，我卻又一直遲遲不敢貿然下筆。
彭曉林老師是一個美麗端莊、溫柔善良、氣質高雅的人。在我的心目中，她不僅僅只是我人生的啟蒙老師，她更是一位學識淵博才華橫溢的美麗的女神。在曾經教過我的所有的老師中，最使我難以忘懷的便是我的小學班主任老師彭曉林先生。
那是1981年8月份的最後一天，那時候我剛滿七歲。母親帶著我到永興小學去報名讀小學一年級。在此之前，我其實已在公社的民辦幼兒園裡上過了一年學。說是讀幼兒園，其實也就是在裡面將年齡稍微混大一點好去報考小學一年級。記得當時的小學幼兒園就修建在公社五通村半山腰斜坡邊的一塊平地上，一共有兩間教室，兩間穿鬥木結構的瓦房連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一把木匠用的大大的摺尺一般。教我們幼兒園的老師名叫王月娥，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性格潑辣，管教學生異常嚴厲。教小學另外一個班級的老師名叫康紹先，是一個民辦教師。那時候，我們做完老師佈置的作業之後，就常常趁老師不在的時候，悄悄地溜到旁邊小學高年級的教室外的木頭窗格子上掛個腦殼聽民辦教師康紹先教學生大聲朗讀組詞，至今深刻地記得康紹先老師站在黑板前用教棍指著黑板滿臉漲得通紅地大聲地教讀：“王，王，王，大王的王。王，王，王，王月娥的王。”學生們也在下面搖頭晃腦地跟著大聲朗讀著：“王，王，王，大王的王。王，王，王，王月娥的王。”
去永興小學報名的那一天，我第一次見到了美麗端莊的彭老師。那時候，彭老師看上去才十八九歲左右，穿著一件雪白的襯衫，身材高挑，皮膚白皙，梳著齊耳的短髮，兩隻眼睛炯炯有神，一說話便露出一口雪白整齊的牙齒，看上去就像畫報上的仙女一般美麗。
當時報名先要進行入學考測。記得輪到考測我的時候，彭老師先讓我從一數到一百，我非常流利地就從一數到了一百。接著考測語文，彭老師拿出一張字母表，用一根小斑竹棍點著上面的字母讓我認讀，當點到其中的一個字母W時，我竟突然忘記了怎麼讀音。於是，彭老師便耐心細緻地啟發我道：“小朋友，你想想烏鴉的烏字應該怎麼拼音呀！”我當時緊張得滿臉通紅，彭老師微笑著看著我，目光中充滿了信任和期待。我緊張地說道：“烏啊烏啊蛙，應該讀蛙。”
站在旁邊的其他學生和家長都哈哈大笑起來。彭老師不但沒有責備我，反而微笑著鼓勵我道：“其他的同學不要笑，這個小朋友非常不錯，其他的字母都認讀正確了，只是認讀錯了一個字母，這個字母應該讀烏，烏鴉的烏。”接著，又拍拍我的腦殼說：“好，小朋友，你過關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永興小學一年級的新同學了！”
從那以後，彭老師便教我們的語文，同時擔任我們的班主任老師。後來，我們從學校其他老師口裡得知，彭老師的爸爸名叫彭偉，媽媽名叫胡瓊碧，都是永興小學的教師，彭老師是一個出生於書香門第的人。
記憶中，那時候的永興小學是由原來的禹王宮改建而成的。正中是兩扇高大厚實的木門，校門上方建有木樓，還有看戲的戲臺。穿過不長的甬道，便可以看見左右兩邊的木樓，一樓是學校教師們的宿舍，二樓是教室和老師的辦公室。正中間有一塊四四方方的小壩子，壩子最裡面左右兩邊各長著一棵青翠碧綠的橙子樹，一到春天，滿樹橙子花開，整個校園都浸潤在一種沁人心脾的花香之中。到了橙子成熟之時，用竹篙打下橙子，左邊橙子樹結出的橙子不大甜，右邊的橙子樹結出的橙子卻又非常地甜。真是奇怪得很。
走上幾級臺階，便是兩排高大巍峨的山房，房簷下兩邊的雪白牆壁上寫著八個斗大的鮮紅的大字：“團結、緊張、嚴肅、活潑。”左右各四字。左邊的屋簷下掛著一口圓形的鐵鐘，上下課的時候，有專門的值日老師負責打鐘通報上課下課的時間。尤其是一到下課時間，整個學校裡便人聲鼎沸，好象蜂子朝王一般鬧熱。兩間山房的中間搭著兩張四四方方的大木桌，中間碼了一排稀稀拉拉零碎的斷磚頭，那便是學校裡學生課外活動和上體育課時用的乒乓球檯。
繼續往裡走，是一個長長的天井，天井裡長著青綠的青苔和一些叫不出名兒的苔蘚植物等等什麼的。天井旁邊有十幾級青石臺階。我們的教室就在最右邊的一個角落裡，每天一大早，彭老師早早地就站在教室門邊等候著我們去上早讀課。有時候，有的同學來遲到了，彭老師並不打罵他們，而是在教室裡扭過頭去非常和藹地說一聲：“快點進來嘛！一天之際在於晨，一生之際在於勤。今後不要再遲到了哈！”來遲到了的同學便會滿臉漲得通紅，非常不好意思地喊聲報告之後迅速地溜進教室裡大聲地朗讀起課文來。
現在想起來，那時候彭老師教我們的語文不但教得非常有水平，而且教得也非常有特色。每次上新課的時候，彭老師會先用粉筆在黑板最上方工工整整地寫上課文的標題，然後轉身回到講臺前用一口標準而流利的普通話聲情並茂地朗讀課文。彭老師朗讀課文的時候，左手高高地將語文課本舉在胸前，右手拿著一根細細的竹棍，在教室課桌之間的過道里來回走著朗讀，當看到有人不認真看課文開小差的時候，彭老師就會一邊朗讀，一邊輕輕地走到其課桌前用小竹棍輕輕地敲打在不認真看課文的同學的課桌上。因此，凡是彭老師上課的時候，我們很少有人能開小差。
到了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們開始上作文課。在作文課上，彭老師先是朗讀一些作文書上的範文給我們聽，教我們先學習仿寫。後來，又教我們學寫日記，看圖作文，口頭作文，直到後來又教我們寫命題作文。每次作文課上，彭老師先會在黑板上寫出標題，然後讓大家踴躍發言，並在黑板上將重要的詞語和精彩的語句用紅黃白等等各種顏色的粉筆板書出來，一堂課下來，這些重要的詞句就成為了一個天然的作文提綱。接著，第二節課的時候，就讓大家就按著提綱打草稿，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思路自由地發揮著寫，寫好草稿反覆修改之後就可以謄寫到作文本上了。
當到了第二週同一時間的作文課的時候，彭老師就會抱著用紅筆批改了的全班同學的作文本到班上來進行作文評講。她每次都會將其中一些寫得好的作文用普通話聲情並茂地大聲朗讀給大家聽，而且公開地點名表揚。這對我們全班同學的激勵作用非常之大，因此幾乎人人都想努力寫出好作文成為範文在班上被朗讀被表揚。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我後來能夠接近文學並愛好文學，其實正是得益於彭老師當初在作文課上對我們的循循善誘和正確教導。
實話實說，從小學到初中，我的學習成績幾乎每次都是全班第一名。因此，我常常仗著自己成績好，而在班上調皮搗蛋。有很多時候，常常把彭老師氣得不得了。但每次彭老師都沒有打罵過我，而是常常語重心長耐心細緻地教育我，說人的一生必須要德智體全面發展才好，成績好固然重要，但思想品德好也是至關重要的事情，惟有品德好成績好身體好，才能成為三好學生，今後才能夠成為社會的有用之才。因此，在我心裡，我對彭老師一直既是深深地摯愛，又是發自肺腑無比地感激和敬畏。
最使我難以忘懷的是，當讀到小學五年級即將小學畢業升初中的時候，那時，彭老師手裡有一本小學畢業升學考試試題彙編。每次在課堂上講完試題彙編上的試題後，彭老師就會將她的書借給我拿回家去讀。正是因為彭老師對我的關心和愛護，1986年，我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績考上了初中。
三年初中生涯轉瞬即逝。1989年，我又以全區第一名全縣第八名的成績考入了縣城的師範學校讀書。當時，我選擇讀師範，就是因為從小崇拜彭老師的緣故，我覺得做一個像彭老師一樣學識淵博美麗端莊的人就是最為成功和精彩的人生。在師範讀書的第二年，我聽人說彭老師調入了縣城的紅旗小學任教。於是，我便從每個月15元的生活費中節約出了3元多錢來，買了一包白糖和一包冰糖，在一個下午跑到紅旗小學，想去看望一下彭老師。去到學校之時，已經放晚學了，向學校裡的老師打聽，一個老師笑著對我說：你這個孩子來看望老師早不來晚不來，現在放晚學才來，彭老師已經放學回家去了。於是我只好提著一包白糖和一包冰糖無比傷心失望地回了學校。
後來師範畢業，我又回到了我的母校教書。在鄉下的日子，我就再也沒有看到過我無比感激和思念的彭老師了。
2007年，我考調到了縣城的文化館上班。一天，我帶著兒子經過建設路時，突然遇見了彭老師和她的妹妹彭敏正一起迎面走了過來。彭老師也看見了我，我馬上恭敬地站住，激動地喊了一聲：“彭老師，您好！”彭老師停下來楞了一下，馬上微笑著回應道：“嘿，你是四平！”我一時竟然不知道怎麼回答老師，慌張地又說了一聲：“恩！彭老師，您好！”彭老師又微笑著指著站在我身邊的我的兒子問道：“這個是小四平哇！這個小朋友長得乖哈，長起好像四平小時候的樣子呵。”我又緊張地回答了一聲“恩”。竟又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麼了。在美麗端莊可親可敬的老師面前，我才驀然發現我其實也是一個始終都長不大的孩子。
建設路匆匆一別，後來，我便再也沒有見到過彭老師了。很多時候，我總是有意無意地就想起彭老師來，彭老師那和藹可親的音容笑貌總是常常浮現在我的腦海裡。
很多時候，我發自內心地非常想請老師全家吃一頓飯，但一直覺得又害怕打擾老師寧靜的生活，因此一直不敢啟齒。儘管如此，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默默地關注和關心著老師的情況。
每次遇到蓬安縣城城東路小學的學校領導或者老師時，我總要無比自豪地說一聲：您們學校的彭老師是我的小學啟蒙老師，也是我最為尊敬的老師！請多關照！
每次當我路過城東路小學的大門前的街道之時，我總會情不自禁地往學校裡面張望幾眼：因為，我深深地知道，這所學校裡有一位值得我終身都無比崇敬、摯愛和感激的人！
謹以此文獻給我的老師彭曉林先生！
鄧四平2015年12月6日3827字記於蓬安嘉陵第一桑梓
鄧四平，男，四川蓬安海田人，生於1974年5月15日，西南大學漢語言文學本科畢業，中國散文家協會會員，鄧小平故居陳列館榮譽館員，現供職於四川省蓬安縣嘉陵第一桑梓景區管理局。從1989年至今已在《中國教師報》、《中國旅遊報》、《青年作家》、《四川日報》等各級各類報刊發表文學作品400多篇，新聞稿件上萬篇，共計500餘萬字，作品多次獲得國家省市文學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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