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扎克筆下的撒旦式英雄,他的思想讓人顫慄

巴爾扎克筆下的撒旦式英雄,他的思想讓人顫慄

《高老頭》插畫中的伏脫冷(右)

苦役犯伏脫冷是巴爾扎克《人間喜劇》中最為經典的人物形象之一,貫穿於好幾部小說中。他智慧超群,他魄力驚人,他洞悉一切。他的思想讓人顫慄。

在《高老頭》中,伏脫冷誘惑拉斯蒂涅時說出了巴黎的秘密:“你知道巴黎的人怎樣打天下的?不是靠天才的光芒,就是靠腐蝕的本領。在這個人堆裡,不是像炮彈一般轟進去,就是像瘟疫一般鑽進去。清白老實一無用處。……雄才大略是少有的,遍地風行的是腐化墮落。社會上多的是飯桶,而腐蝕便是飯桶的武器,你到處覺得有它的尖刀。”他還對拉斯蒂涅道出了人生的秘密:“人生就是這麼回事。跟廚房一樣腥臭。要撈油水不能怕弄髒手,只消事後洗乾淨:今日所謂道德,不過是這一點。”他更是把世界也看穿了:“世界上沒有原則,只有事故;沒有法律,只有時勢;高明的人同事故跟時勢打成一片,任意支配。”又:“你還相信世界上真有固定不變的東西啊!噯!千萬別把人放在眼裡,倒應該研究一下法網上哪兒有漏洞。只要不是彰明較著發的大財,骨子裡都是大家遺忘了的案件,只是案子做得乾淨罷了。”

在《幻滅》中,伏脫冷對呂西安指出了官方的歷史即世人所知的歷史乃是騙人、不實的,講到了一些大人物被隱瞞了的、鮮為人知的不光彩的過去,並以赫赫有名的教皇黎塞留為例毫不留情地戳穿揭開歷史的真相:大人物們都卑劣無比,都有背棄道德的秘密,為了自己的得勢而無所不用其極,為了追求成功而置道德律法於不顧。他一錘定音的結論道:“所有的大人物全是禽獸。”自然,他不是要教育呂西安以他們為恥,反而是要呂西安以他們為榜樣、模範。他對呂西安說:“你只能把人看作工具,尤其是女人;只是別讓他們發覺。凡是地位比你高,可能對你有用的人,就該當作上帝一樣膜拜,等他們對你的奴顏婢膝付足了代價,才離開他們。對付人要像猶太人一樣狠心,一樣的卑鄙;他們為著金錢不擇手段,我們為著權勢也要不擇手段……別理睬失勢的人,根本當他不存在。你知道為什麼要這樣?……你不是想支配社會嗎?那先要服從社會,把社會徹底研究過。學者研究書本,政治家研究人,研究人的利害關係,行事的動機。”研究人自是為了駕馭控制他們,讓他們協助自己以實現自己的野心。

伏脫冷又傳授了呂西安如何行動:“藏起你生活的內幕,只拿出燦爛的一角。行事機密是野心家必須遵守的規則,……大人先生乾的醜事不比窮光蛋少,不過是暗地裡乾的,他們平時炫耀德行,所以始終是大人先生。……要幹不清不白的勾當,至少關著門偷偷的幹,那就沒人說你玷汙這個社會大舞臺上的佈景了。”又說到:“要得到一切,就得不顧一切。”所以,要成功就必須徹底拋棄道德感,道德感是成功的障礙。道德也是一個沉重的包袱,丟開它才能在成功的大道上飛奔。成功的人是從不講道德的。道德的真正作用是,掩蓋、粉飾成功者的卑鄙行徑和欺騙、愚弄一般群眾。

一言以蔽之,伏脫冷的功利觀就是“不擇手段”、“不顧一切”去獲取成功。

伏脫冷的功利觀與當時的社會環境密切相關。毋庸贅言,19世紀歐洲的資本主義迅猛發展,致使人們拜金主義的心理空前膨脹。“法律跟道德對有錢的人全無效力,財產才是金科玉律。”於是人人唯利是圖,以致社會風氣日下,道德被拋擲到了陰暗的角落,遭受任意的蹂躪和踐踏。這些都是巴爾扎克在小說中不遺餘力地去描述和鞭撻的。所以,伏脫冷這種人物可謂是應運而生。在這種汙濁的背景之下,他適應潮流,大有“舉世混濁,隨其流而揚其波”(《楚辭·漁父》)的架勢。多年的摸爬滾打使他機警的領悟到,消除道德的觀念,努力抗爭,使用各式手段才能獲取自己渴望的名利。他對拉斯蒂涅說:“我的看法高人一等,因為我有生活的經驗,知道只有兩條路好走:不是糊里糊塗的服從,就是反抗。我,還用說嗎?我對什麼都不服從。”他以無所畏懼的氣概堅持不懈地奮鬥,千方百計的朝著他的目標前進。他也知道,妄憑一己之力是不行的,於是,他團結了一大批苦役犯,引誘那些有利用價值的青年為他所用——這正是他誘惑拉斯蒂涅和呂西安的原由。

巴爾扎克顯然並非有意美化伏脫冷這個人物,主要是想通過他去對當時的社會狀況進行深入的剖析和筆伐,借他控訴社會的黑暗,人心的敗壞,道德的淪喪,等等。可無論如何,伏脫冷還是成為了一個惹人喜愛的撒旦式英雄:“生命、力量、智慧、苦役犯的激情,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就是這一切的最高體現。”關於這些,相關的評論已經甚夥,不必再詳論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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