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回來，最開心的是母親。一家人都在她身旁圍著，可是她還是不忘自己的工作。母親的工作其實很苦很累的，我和大哥一直勸著她不要那麼辛苦了，可是不行。她老人家捨不得放下，雖然聽大姐說現在鎮子上貨場活不多了，但母親依然守候著。
父親走了以後，這些年，母親沒有抱怨，一個人風風雨雨收拾好家裡的幾畝田，然後鄰村好心人給了幾畝田種，母親也收下了。只是那幾年的雨水太多，每每到了夏天，總會下起很久的雨。看著滿地的莊稼被水泡著，母親欲哭無淚。
後來村子裡只要有人家蓋房子，母親就會過去幫忙，雖然工資不多，但是比起田裡的莊稼已經是奢望了。那幾年姥姥身體不好，大哥也剛剛遇到了大嫂，到處需要錢。為了籌錢，母親到處借。朋友家去了好多趟，是的，有時為了一百塊錢她也會跑去好幾天。大哥的房子慢慢的蓋起來了，這在村子裡已經成了一種故事。
母親不管，不僅給大哥蓋了房子，還借錢操辦了婚事。大姐身體不好，母親就每天照顧著她。匆匆忙忙，慌慌張張，只是這些年慢慢過去了，才發現原來太多的往事如煙。
如今侄子已經讀了初中，大姐也早已康復，當年讀書的我如今也開始工作，一切都不再和過去一般不如意。每次回去，母親都會和我坐在一起說著很多家常。
有時覺得重複了，可母親依然喜歡說著。我就坐在那兒安靜的聽著她老人家說。家，依然和過去一樣。鄰居們家的房子慢慢的高了起來，一個小巷裡，道路也開始慢慢高了起來。
唯獨我家，我家依然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最有名的房子。這些年，雖說父親走的早，而母親從來沒有放棄過希望。大哥如今成家立業，大姐也已經恢復如往常，我在長大。
不知不覺，慢慢的發現母親的頭髮已經花白，那一刻心裡莫名的感傷。每每到了過年，母親喜歡去姥爺家，那是舅舅和姨姨們商量好的約定。母親很想，可這些年家裡窮。每次去姥爺家，都會擔心拿什麼禮物呢？
過去走親戚，母親會提前一天借十塊錢，然後當天去集市上割了八塊錢的豬肉，剩下的兩塊錢留著，生怕車子半路壞了。小時候不懂事，每次母親帶著我去走親戚，我看到很多表兄弟都坐著汽車，喝著牛奶，我心裡就不爽。
母親和我說：“以後咱們也能吃上，好好讀書。”我拼盡全力讀書，只是不曾想當我進了重點高中時，才發現依然吃不飽。那時的母親顯得格外忙碌了，我心裡難受，慢慢的自己大了，也開始有了自尊心。
走親戚不喜歡去了，後來母親一個人去。我彷彿舒了一口氣，可後來想想才發現原來自己是多麼的傻啊。有一年又到了中秋節，母親一個人借錢，可是沒有借到。那年為了給大哥蓋房子，我們借了很多錢，沒有錢還。可母親一直說只要有錢就會還，不孬。
走親戚帶啥呢？母親想起了家裡前幾天賒的食用鹽，那是村子裡一戶人家從外地搞來的，50斤一袋，雖然沒有超市的好，雖然那時我覺得人家做的不對，可我還是感激那戶人家。母親經常和我說：“不吃肉可以，不能沒有鹽，有鹽才有力氣。”
母親去姥爺家，帶了二十斤食鹽，那一天我也去了。我到姥爺家，表弟表哥看到我和母親帶來的食鹽，全都笑了。我低著頭不敢看，母親不以為然的笑著說：“家裡鹽多，給他姥爺帶來一點。”姥爺出門趕緊迎接，卻狠狠的批評了表弟他們。即使這樣，我心裡依然很痛。
不知不覺，匆匆忙忙，一晃十多年過去。如今的自己有了工作，大姐大哥也過得很好。每每過節的時候，我們帶著母親，到了超市，母親依然捨不得買東西，只是大哥會帶著我買很多，直到電動車廂裡裝不下。
每個人都懂得孝順，只是手裡一無所有的時候心有餘而力不足。可我忘不了母親曾經說過的話：“人窮啊，就得好好幹活。這樣才會被人家尊重。懂得愛人，愛家人，愛朋友，愛自己的媳婦。”如今日子好了，母親和我們一起走親戚，陽光很燙，微風十足，一路上有說有笑。
不管是姥爺家，還是自己家；不管是過去，或者是現在，母親總是笑著生活。她知道我膽小，做事經常猶豫不決，每每回去都會和我聊一會兒：“男子漢，就要有所擔當。要對家庭負責，要對自己負責。做事情多考慮一些，果斷一些，勇敢一些，不要被事情難住，也不要整日唉聲嘆氣。”
聽著母親的話，我總會情不自禁的笑出來。母親看著我笑，她也笑。
我笑的時候，看著窗外，小狗搖著尾巴和小貓打鬧，時而前進，時而跳了起來；不遠處家裡的公雞帶著一群母雞尋尋覓覓，忽然間它可能看到了我在笑，自己撲哧一下雄健的翅膀，飛到牆頭上站立，然後大聲吼了一聲。
呵，原來自己笑的時候，會看到家的味道。
閱讀更多 陪月亮摘星星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