僞滿期間流行的「關東地理圖」:《一枝花捎書》

偽滿年間遼寧各地流行一曲二人轉:《一枝花捎書》,其中的“地名篇”,從遼寧南部到黑龍江省北部,有順序地介紹了近百個地名,對個別的地名,還要介紹它的歷史掌故。所報的關東地名,讓東北人聽了非常親切,人們稱之為關東地理圖。

這種演唱地名篇的藝術形式在其它作品中早已出現過。據考,二人轉《一枝花 捎書》的報地名,應是參照單鼓香卷本子第十七蒲《大請客》 而作:

“登山青泉眼望東

泰安沿著朝古亭

北林子,到玉青

鐵嶺開花鳳凰城

趕江西,請江東

天南海北天常晴

往南看,往南說

玻璃城子玻璃棵

蒙古大屯到葉赫

三站 緊靠泉眼河

忙牛鎮,偏臉坡

長年流水老 遼河

大江南,小江南

從湖廣,到四川

達子溝,拜泉縣

邊境翻界到大安

秦家屯,柳河縣

洮安府,鎮來縣

開通請到通遼縣

雙遼老親到家園

……”

《一枝花捎書》的另一處出彩地方是一 枝花在家中的“艱苦辛勞的十二月”,不僅描 寫了一枝花吃苦受累為窮家操勞贍養公婆, 讓人看了無不同情發悲。其唱詞的寫法也有 獨到之處,在其他一些曲目中是很少見的。 用詞簡煉,語言通俗,說的實在。

吉林省榆樹市二人轉劇作家於憲濤記 錄《一枝花捎書》劇本時,在附記中寫道: “據 老藝人楊福生、那文舉講,這個段子也流傳 很久了,偽滿那時候藝人們唱這個節目,誰 唱誰哭,觀眾也聽掉淚了。因為那時候的窮 人生活最苦,唱詞跟人心連心,所以誰聽誰 受感動。這個戲裡調門也多,都是專調,唱的 時候在韻味上和板頭上要下功夫,丑角不能 離開劇情賣相,要運用唱和做來表現性格, 傳達感情,塑造人物。隨著劇情的發展,在板 頭上要多變化,如快像流水,慢如滴油,定心 板掌握好,咋唱咋自如。這個戲不是藝人口 傳的,是從小唱本上得的。過去農村有的上 歲數的老年也會唱。”

,民國年間黑山縣無樑殿砬子屯王義擅演,據瀋陽二人轉老藝人王殿卿說,此曲目是清代秧歌藝人沙公所作。

《演唱近代生活的傳統戲 《一枝花捎書》《李桂英尋夫》》—— —二人轉傳統劇目流變考證 蘇景春

北京打磨廠學古堂版

偽滿期間流行的“關東地理圖”:《一枝花捎書》

【跑關東】

正月裹是新年家中貧寒,

一心要上關東去掙銀錢,

求親戚告朋友借錢幾吊,

東鄰家西舍家全行一番,

拋父母老殘年不能孝順,

閃妻子在家中獨守孤單,

小英兒一兩歲不能知事,

老的老小的小怎能為難,

知心話吩咐了賢妻幾句,

敬雙親二老人禮孝當先,

拉扯英教英兒成人長大,

扶你那一膀力結果根源,

門戶兒交與你謹慎一二,

前前後裡外你執掌家園,

少乾柴和細米暫且摘借,

等兒夫到外邊帶下銀錢,

俏佳人聞此言滿眼落淚,

尊了聲兒夫主你且聽言,

老的老小的小少柴無米,

千斤擔叫奴擔怎樣為難?

但願你到外面創成事業,

小奴家不過是受些艱難,

東三省好風光五方雜地,

休賭錢休飄蕩莫戀打盤,

一路上晚登程早把店下,

非一日身保重要你平安,

到關東要有了安身之處,

有順人寄書信父母當前,

去三年並兩載早回家轉,

省的那爹和娘掛在心間,

左叮嚀右囑咐千萬千萬,

你勸我我勸你痛碎心肝,

說了些知心話難離難捨,

哭的個俏佳人溼透衣衫,

老爹孃難離舍肝腸寸斷,

淚珠兒忍不住滾下腮邊,

叫一聲我的兒你只顧你,

撇一家老和幼少吃無穿,

你去了老爹孃所靠哪個?

或有銀或無錢早把家還,

取盤費打行李小包一個,

拜別了二雙親好不可憐,

一家人分兩開離了家下,

送出了莊和村奔了陽關,

黑陰天雪紛紛風霜在地,

雲遮日霧騰騰好個冷天,

大路上斷來往無人行走,

凍得我無處躲體透身寒,

路途上受辛苦一言難盡,

那一日過來了山海一關,

住了些大小店將將就就,

過了街與鎮市多稠人煙,

走了些山與嶺不平之路,

跑了些明河水一溜平川,

看了些官與宦乘車坐轎,

見了些客與商乘馬加鞭,

也有那向東行愁眉不展,

也有那向西走面帶喜歡,

奔城池大地名區多不少,

那一日剛剛的到了奉天,

住小店到大街遊城玩景,

瀋陽城原本是八門八關,

買賣多生意大一本萬利,

又興隆又茂盛大發財源,

觀不盡好美景流連幾日,

路費無衣當盡短了盤纏,

找熟人不見面無法可使,

只落得要小錢甚為貧寒,

人人說在外面風景最好,

在我看到不如故土家園,

我有心回家去難見親友,

在家內在外邊俱是一般,

沒奈何聖城去遼陽所在,

一直地來在了財神廟前,

將不起做苦工暫且忍耐,

不過是費力氣由命憑天,

在館中做小工殷勤無比,

雜貨鋪掌櫃的甚是喜歡,

問根源名與姓家鄉住處,

看此人有發達相貌非凡,

又能寫又能算聰明伶俐,

我何不拉幫他大發財源,

將此人留此鋪學些生理,

又伶俐又滑堂正在少年,

見高人會貴客能說會到,

或是買或是賣必要掙錢,

跑外櫃當內櫃俱是好手,

掌櫃上拉主顧他也佔先,

持料事有單加量出遠近,

上也和下也睦更得人緣,

掌櫃上抬愛他誇獎不止,

是魁首真可取提拔一番,

請東家放分子一品掌櫃,

當了個總當家利積如山,

只顧的大發財忘了家下,

專等著俏佳人再把書傳。

【一枝花捎書】

正月裹是新年奴家好心酸,

我兒夫上關東不見迴轉,

眼看著來到了三月長天,

思了前想了後奴好為難,

隔壁子張叔叔關東所去,

奴有心寫封書捎到那邊,

研研墨拈拈筆未從下手,

聽聞說關東城地面太寬,

八里鋪紅廟子倆搭交界,

老君村中前所一溜相連,

高嶺站到前衛二十多里,

中後所硯臺河就在目前,

沙後所七里坡寧遠不遠,

有連山和塔山高橋相連,

錦州城義州城不通御路,

有言山和松山緊緊相連,

小淩河大淩河禿老婆店,

十三店閭陽驛大山相連,

中捎堡羊腸河小黑山鎮,

半拉門新民村巨流河寬,

孤家子老邊上一條御路,

大坊身小石橋起造甚難,

轉彎橋塔灣街離城不遠,

走不遠在眼前到了奉天,

有金州和復州熊嶽搭界,

有海州和蓋州牛莊相連,

有瀋陽本西湖遼陽所管,

有地名鳳凰城一溜邊關,

天橋廠大街上買賣不少,

龍王廟碼頭街好稠人煙,

田莊臺設溝營一片大海,

有老城和鐵嶺又到開原,

威遠堡眠望到卡路不遠,

上下的人佔道細說周全,

棉花街葉河店六十里路,

赫職孤小孤山與大孤山,

驛馬店雙陽河一天就到,

飲馬河到疏通一溜邊關,

往東說地名寬實在難覓,

又不知我兒夫在城在邊,

清庫門一通河安官立縣,

吉林街到站諸哈達門關,

孤榆樹蘭淩河在與不在,

有轉城和卜魁一溜邊關,

阿世河山哈拉廣出人命,

紅於寧街古塔高麗旁邊,

又不知是打魚是把吞放,

又不知打光棍買賣田莊,

這些個大地名奴都想到,

又不知我兒夫在城在邊,

一枝花正為難心中發燥,

想起出去年間那句慌言,

在關東也有人見過一面,

六月裡穿皮襖甚是貧寒,

也有人見過他在那店駐,

強人說居家在遼陽東山,

俏佳人執筆管才把書寫,

不由得淚珠兒滾下腮邊,

有正月和二月在家織布,

菜一口湯一口受盡難艱,

有三月和四月拾柴挖菜,

與人家軋棉花曬得可憐,

有五月和六月抽絲撿麥,

三伏天熱的汗溼奴衣衫,

有七月和八月上場掐谷,

擇豆角撿棉花苦受熬煎,

有九月和十月推碾挽磨,

掙一升和半碗孝順老年,

十一月和臘月錐幫納底,

三九天凍得奴十指可憐,

豈有壁和對門都來勸我,

王大嫂你也該另嫁大男,

奴有心把人嫁揚長去了,

有捨得從小兒並蒂相連,

上無兄下無弟將誰依靠,

無莊田無買賣家道貧寒,

有人情和來往說與你去,

老的老小的小無吃少穿,

拋孩兒三兩歲不離左右,

拋妻子在繡房獨守孤單,

上寫著老年親不能孝順,

高堂中拋父母不能團圓,

上寫著賊強人二十四歲,

拍一拍壞良心不顧家園,

奴雖然心似鐵拈釘多少?

千斤擔叫奴擔怎樣艱難,

依我說算不了八寶羅漢,

真匹夫無義徒不孝之男,

奴有心重重的寫上幾句,

又怕那少數人說奴不賢,

將書字寫完了深深一拜,

尊一聲捎書人多多美言,

奴有心請請你少酒無菜,

豈不知人聽此言恭身施禮,

王大嫂你不必費心一番,

我大哥在關東無書無信,

無買賣無莊田哪有銀錢,

你只管在家中寬心放下,

這事兒交予我能保周全,

我若是在關東不回家轉,

我家中你弟妹與你一般,

至若是在關東見他一面,

家中事我與你細說一番,

說罷捎書人他揚長去了,

俏佳人回繡房珠淚不幹,

拉住了親生兒放聲悲痛,

你爹爹上關東不想家園,

你久後長成人去把父找,

才算是父的肉孃的心肝,

叫奴家費盡了千思萬想,

書帶去可知道哪裡交還?

保佑著捎書人早把關過,

這半月莫下雨莫要變天,

保佑著無差錯一順萬順,

保佑著無災難一路平安。

早到那關東城見他一面,

叫強人見書字知奴可憐,

父母想妻子盼盡夜瞻望,

又無米又無柴苦不可言,

強人他壞良心自思自想,

一拋家老和幼在外貪歡,

無銀錢無信息放心不下,

千思想萬打量奴好心酸,

真可恨上關東無蹤無影,

叫奴家左右難好不心酸,

常感嘆甚煩悶精神減少,

臥牙床扶繡枕愁悶又添,

捏呆呆忽悠悠南柯一夢,

夢見了我丈夫他回家園,

從外來行步重東西不少,

進門來見公婆連連請安,

他又問奴賢德孝敬父母,

爹孃說能耐守苦受貧窮,

一見面奴心中話有多少?

是怎得一見面話又難言,

忙的奴先燒茶然後做飯。

酒也熱飯也熟忙把茶端,

一家人老和幼敘話已畢,

不多時天色晚日落西山,

晚飯後點上燈夫妻對坐,

敘離情訴寒苦彼此心酸,

說罷了以往事才要拉手,

小兒哭驚醒了好夢一番,

這佳人怔哈哈思量夢景,

好叫人又是喜又是心煩,

但能得由此夢倒還罷了,

倘若是有岔事叫奴怎擔,

一枝花說不了千辛萬苦,

講不起說不盡冷熱熬煎,

耐寒貧守志氣一心無二,

不覺得春秋過又是冬天,

孝雙親敬公婆撫著幼子,

又挨冷又捱餓苦受這般,

這時節燈花爆可有何事?

喜鵲兒叫喳喳是何因緣?

且不言一枝花家中之事,

在表那捎書人行路幾天,

日出行日落止並非一日,

也有陰也有晴下雨幾天,

走了些溝與坡不平道路,

過了些盤山道曲曲彎彎。

住了些大小店將將就就,

遇了些回家的面帶喜歡,

一邊走一邊問一邊查訪,

逢人問遇人訪打聽根源,

那一日剛剛的有了下落,

聽人說發了財住了東山,

有地名有住處所以去找,

受人託中身事自己一般,

急奔到本西湖尋找來落,

猛抬頭見一人相貌魁元,

走上前忙拉住說你可好,

王會川說兄弟怎到這邊,

拉住那捎書人進了鋪內,

先遞煙勘上茶隨後閒談,

說客套敘寒暄又言家事,

將書字親手交拿去細觀,

王掌櫃即囑咐快整酒飯,

不多時酒飯熱齊往上端,

酒喝醉飯吃飽告辭要走,

不讓去留住宿盤桓幾天,

到夜上各自眠暫且不表,

王會川有心事獨坐燈前,

拆信看看從頭眼淚如雨,

一行看可不止腹內寒酸,

不見書不見信這還由可,

見了書見了函心如油煎,

想主意打盤算思量一夜,

主意定要還家就等明天,

打發那捎書人揚長去了,

坐鋪中心暗想怎樣回還,

與財東並夥計商量一定,

稱一錠好銀子外帶盤纏,

擇吉日要起身夥計齊送,

跨上馬一舉手上了陽關,

心又急嫌馬慢加鞭快走,

恨不得生飛翅飛到家園,

在路上行走了半個多月,

那一日過來了山海一關,

心帶喜面帶歡洋洋得意,

盤算著家不遠不過幾天,

且不言王會川自下就到,

再表那一枝花自語自言,

公婆老兒又小可靠哪個?

我本是女流輩哪裡有錢?

老天爺保佑著兒夫得地,

生意旺多得利早把家還,

俏佳人在繡房正然祝告,

猛聽得門敲戶下炕去觀,

移玉步款金蓮來到門前,

問一聲是哪個可有事端?

王會川說是我回家來了,

急速的快開門莫要遲延,

俏佳人忙上前將門開放,

見兒夫上不住一陣心酸,

夫見妻不由得也是難過,

搬行李拉進馬閤家喜歡,

親二老父和母叩頭請安,

父和母又是喜又是心酸,

有小兒問她娘這是何人?

一枝花說吾兒你去問安,

你的父他今日回家來了,

從今日咱全家不受貧寒,

一家人述離情各言苦楚,

說不盡話不盡怎樣有完?

父母問我的兒掙錢多少?

回答道還家的銀子若干,

眾親友來看望一起道喜,

飲幾盅燒黃酒大家閒談,

真好手關東城一去數載,

諸親友告辭去要扮新年,

淘了米做豆腐又把面磨,

撣房子掛大燈又貼對聯,

蒸饅首掐包子把貢獻做,

供神紙點高香齊祝平安,

三生炮響了冬驚天動地,

焚紙馬叩了頭大謝隆恩,

一家人老和幼坐在一處,

你一盅我一盞慶賀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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