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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用了一週時間
探索武漢城區裡的廢墟
P.S.探險有危險，千萬別模仿
我在廢墟里找到半瓶的沐浴露、生產日期在上個月的酒瓶，原本無人的廢樓裡傳來呼吸聲。
在豆瓣上有許多“城市探險”小組，他們分享各個城市廢墟的照片，那些被遺棄的建築物裡，好像藏著一個時間斷層。
武漢城區裡，也有這樣的廢墟。人們每天路過，卻從未踏入。
帶著好奇，我帶上攝影師，去這些地方探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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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時，廢棄小學裡升起炊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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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址 //
漢口老租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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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長江隧道動工，這座小學就遷走了。
荒廢十餘年，學校操場的塑膠跑道已經腐爛，變成停車場。傍晚路過，看似無人的教學樓里居然傳來炊煙，好奇走進去。
教學樓的邊上，祖國在我心中幾個大字留著痕跡，這曾是升旗臺。
教室黑板上仍留著多年前的黑板報，標題是“六一快樂”，孩子們大概是在暑假搬走。盯著牆壁看，還有抄寫的數學公式，和塗改液畫的畫。牆角能找到沒入灰塵的鋼筆蓋，樓梯道上，有和地面粘在一起的作業紙。
廢墟是一個能看到時間的場所，離開的人總會留下一些物品，它們存放完好，保留著時間的痕跡。
遺憾的是，大部分教室都裝著一個簡易的木板門，有些掛著鐵鎖，有些從裡面鎖住，無法進入。
一間教室的門突然打開了，走出一個婦女，提著痰盂去倒，就倒在了教學樓裡，我找到了教學樓臭味的來源。
走進教室，門前整齊擺放著一排鞋子，床邊掛著各樣的衣服，兩張上下鋪的鐵床擺在一旁，被褥疊得整齊。
這裡被改造成了城市裡的收容站，免費的公寓，三樓有他們的廚房，搭起的煤氣灶。
在我們抱著好奇探索廢墟之時，城市裡也有一群人尋找廢墟容身，這樣被遺忘的地方，是他們最安全舒適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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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空無一人的爛尾樓裡
藏著按摩店和鞦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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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址 //
武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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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勝路的爛尾樓是漢口居民都見過的廢墟，就在立交橋邊，平時樓頂掛有巨大的汽車廣告牌，到了春節，就貼上禁鞭兩個大字。
據說這棟樓十多年前就蓋好，卻總不完工。一個晚上，約上朋友帶著手電，趁保安不注意，溜了進去。
除開裝修一半的大廳，整個大樓都處於毛坯狀態，立柱裸露。地上堆砌垃圾，水泥牆上紅油漆寫著數字，像極了末日求生的遊戲場景。
裝修一半的大廳居然亮著燈，走進去，木地板已有些腐爛，大廳中央撐起一個綠色帳篷，周圍擺著洗髮露，碗筷等生活用品，帳篷內傳來呼嚕聲，我和朋友迅速跑到黑暗處躲藏。
強烈的好奇驅使我們走向樓梯。
二樓都是原始毛坯，而樓梯道邊的角落，有一家裝修好的，十來平米的按摩店。
亮著燈，設施完好，木凳上的被子枕頭像剛被用過，地面整潔乾淨，探頭進去瞟一眼，櫃子上擺放著各樣的情趣用品，身後一個新的存衣櫃，櫃門大多鎖上，被使用。
角落裡的生活，比想象中更讓人浮想聯翩。
從樓梯走上三樓，空氣裡傳來陣陣惡臭，眼前是一個沒有門的牆洞，用手電照明，裡面是一個深淵，漆黑一片，深不見底，稍有不慎就會掉下去，後背發涼，我猜測，這可能是電梯井。
四樓和前三樓完全不同，地上的垃圾除開生活用品，例如沐浴露瓶子，還有扔在四周的板鞋，香菸盒，啤酒瓶，用過的避孕套，還有，注射器。
我和朋友下意識地屏住呼吸，意識到情況不妙。這棟樓本來安靜得連風聲都聽不到，在此時，我們聽見了呼吸聲。
“跑。”，沿著上來的樓梯往下走，發現樓梯被木板和各樣的雜物封住，這時才意識到我們踏入的區域不可描述，後怕萬分。
驚慌使我們在三樓迷了路，轉了七八圈也沒找到出口，立交橋的路燈將這廢樓裡的立柱照出影子，樓內光影交錯。
我們安靜地逃了，聽到馬路上汽車的喇叭聲，像是穿越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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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廠房變成廉價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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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址 //
古田四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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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廢棄的武漢輕機廠不陰森，反而很唯美。
四周佈滿爬山虎，廠房變成淡綠色，像是漫畫裡的佈景。這裡被改造成廉價的宿舍，一些外來務工者住在這，就像一個老小區。
曾經的機床都已被清理，宿舍樓上掛著的“質量是企業的生命”幾個褪色的大字，是唯一這裡曾運作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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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放的黑色油汙裡
飄散排骨湯的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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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址 //
二七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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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路附近，這個廠房仍在使用。
和“肉”字掛鉤的廠房，都有一種天然的陰森感。
還沒下車，就問到一股肉香，煮排骨湯的味道。配上眼前破舊的紅磚廠房，長滿鐵鏽的下水管道里，流出黑色粘稠的油汙，一陣噁心。
廠房之間的空地上，下水道持續排放油汙，熱氣迎面而來。
沿著空地一直走，是一條廢棄鐵路，一路上許多奇怪的景觀，一座廢棄的塔樓立在樹林裡，還有漆黑的涵洞，潮溼發黴。
穿過廠區，肉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小清新的場景——四周被綠植圍住，火車頭的鐵皮上留有淡淡的鏽跡。
居然，在肉聯廠裡找到了文藝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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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紮實的建築垮塌時
證實了建造者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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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址 //
徐州新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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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曾是鐵路職工宿舍，兩年前，這裡生活寧靜，老人在樹下弈棋，中年人圍在街邊談國事，孩子成群結隊，四處亂跑。老漢口都難覓的童年大院。
一年前開始拆遷，到現在，居民大多搬走，建築化為瓦礫。
成為廢墟後這裡依然寧靜，沒有陰森恐怖，只有殘破的美感。
瓦礫中藏著孩子落下的洋娃娃，水槍，滑板車等玩具，還有舊書本、舊衣服、碎掉的香爐裡插滿了香……這些舊日的生活像種子一般埋在廢墟下，等待結果。
少部分人未搬走。夕陽下，戴著紅領巾的女孩穿過廢墟回家。小區裡的菜場也仍在運作，菜販變得清閒，一天也沒幾個客人，賣肉的阿姨乾脆用手機放著音樂，在廢墟中跳起了舞，像極了《山河故人》的結局。
傍晚，離開之時，建築工人告訴我，一座正在拆除的樓，大概還有半小時，就會倒塌。
站在我們身邊的除了建築工人，還有曾住在這裡的老人，所有人盯著那棟樓等待，像是參加一場葬禮。
一小時後，這棟樓沒有像預料中那樣瞬間化為瓦礫。建築工人用挖掘機拆掉了二樓的所有承重牆，等待建築物慢慢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而倒塌。
而它沒有，這座建築在消失之時，證實了建造者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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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棄不代表陰森和淒涼
有時，沒人的地方就能產生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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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址 //
江岸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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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徐州新村菜市場有一個老火車站，江岸站。它不再被作為交通站臺使用，每天只有三趟列車。
△ // 這個站臺仍在運作，運輸鐵路工廠的工人，終點站是武漢北。
汽笛聲響起，一列綠皮火車緩緩駛過，披著夕陽柔光，捲起熱浪，還有泥土的芬芳，漸漸駛向綠色的曠野，四下無人。像是來到日本，北海道的JR火車。
廢棄不代表陰森和淒涼，大多數時候，沒有人的地方就能產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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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們去萬松園的街邊攤，坐在矮凳上擼串，人聲嘈雜，叫賣聲和點菜的喊聲，滿是市井。
回想起我們曾踏入的廢墟，距離平常生活僅一牆之隔，卻完全是另一個時空。一切雜亂無序，荒草叢生，遍地垃圾，也沒有制度，被遺忘的角落，動物法則，適者生存。
人和時間同時在建築上留下痕跡，就有了廢墟。
圖片 = 黃大頭、吳智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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