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君曾給大家講過一部關於跳舞的電影《辣身舞》。
貼身熱舞肆意流淌的,是青春的熱血與愛的勇氣。
而今天要說的電影,依然和舞有關,只不過他們跳出的,是戰爭的傷痛。
就是這部,《狐步舞》。
狐步舞起源於美國,因一位名叫Harry Fox(Fox也有狐狸的意思)的滑稽演員的一次即興舞蹈而得名,這種俗稱“慢四拍”的舞蹈非常簡單易學,總共也只有前前,右停,後後,左停四步,也因此迅速風靡全球,成為“交誼舞之柱”,在我國也深受廣場舞大媽的喜愛。
但在片中,這種輕鬆愉悅的舞蹈卻有著更深的含義。
它既是男主角服役部隊的代號,又象徵著一種悲愴的循環,因為四步之後,人們又回到了原點。
影片用經典的三幕劇結構,在精巧的場景裡,用安靜的留白,講了一個古希臘式的荒誕悲劇故事。
第一幕發生在一所高檔公寓,這裡住著邁克和
達芙娜夫婦。2名身著軍裝的不速之客叩響了房門。
對有孩子正在服役的家庭來說,他們要帶來什麼噩耗幾乎不言自明。
果然,夫妻倆的長子喬納森戰死了。
達芙娜直接暈了過去,邁克則是瞪著空洞的雙目,努力鎮定著自己的茫然與悲傷……
面對家屬的反應,兩名軍官已經司空見慣,他們“熟練”地給達芙娜打了一針鎮定劑,讓她得以“安詳”睡去,又給邁克做了檢查,開了藥,定了鬧鐘,“貼心”地讓他“多喝熱水”來緩解情緒。
看似妥善的處理,實則是機械的辦事章程,冷血地控制著一切,連悲痛的時間都不留給這個家庭,最後他們還著手安排起喬納森的葬禮。
在巨大的壓力和痛苦之下,邁克只能偷偷在衛生間裡用開水自殘來轉移心理上的創口。
邁克還將喬納森的死訊告訴了自己住在療養院的母親,但因為患有老年痴呆,老母親不僅無動於衷,甚至連邁克都認不出來了。
回到家中,邁克開始整理兒子的遺物,在兒子抽屜裡,一本成人雜誌和一張身份證就是這個年輕人留下的全部。
然而,僅僅5小時後,軍方再一次登門造訪,又一次給這個千瘡百孔的家庭帶來重擊。
他們搞錯了人,喬納森還活著。
對於經歷過一次兒子“死亡”的邁克來說,這算不上什麼好消息,他不過是從失魂落魄變得歇斯底里。
再也無法承受兒子的“第二次死亡”,他只有一個念頭:
讓兒子回家,回到自己身邊。
第二幕,鏡頭來到以色列的國境邊,來到喬納森的身上。
這裡雖然也是“戰場”,但沒有硝煙,沒有殺戮,有的只是一望無際的戈壁,和一個孤獨、沉悶的哨崗。
4個年輕的士兵扎住在這裡,喬納森就是其中之一。他們最主要的任務,就是盤查出入的車輛,以免可疑人員混入。
這條路人跡罕至,幾乎沒有什麼危險。
對4個年輕人來說,危險的戰爭似乎有些遙遠,更艱難的問題是,如何度過無聊又漫長的每一天。
聽廣播、打遊戲、畫漫畫,甚至用罐頭測所住集裝箱的傾角,看駱駝在門口來回溜達,都是他們的娛樂活動。
當然,對於血氣方剛的男孩來說,聊得最多的,還是姑娘。
喬納森和戰友們講起了抽屜裡那本成人雜誌的來歷。
他們家有一本祖傳的希伯來聖經,已經流傳了十代人,陪奶奶度過了集中營的日子,還躲過了大屠殺,這本祖訓要求不能售賣的傳家寶,卻在喬納森的父親邁克手裡斷了傳承。
只因為,邁克在13時在一箇舊書攤上看上了那本雜誌,封面上性感的女體讓他一見鍾情。
身無分文的邁克只好偷了聖經換了這本髒兮兮的舊書,從此,他們家的傳家寶,就成了這本成人雜誌。
邁克的母親,喬納森的奶奶,也正是因為受不了打擊而精神失常的。
而一個意外,徹底打破了4人平淡的生活。
一天夜裡,四個同樣年輕的阿拉伯男女駕車經過崗哨。
士兵們例行檢查,喬納森與副駕上美麗的巴勒斯坦姑娘四目相對,竟然萌生了電光石火的愛意。
但還沒來得及發展,一個不明物體從車裡掉了出來,士兵們第一反應就是手榴彈,他們本能的舉起了槍……
一通掃射後才發現,掉下來的不過是一罐啤酒。
而那四個年輕人,已經沒了呼吸。
和他們一同枉死的,還有士兵們的良知。
長官很快趕來,和安撫陣亡戰士的家屬一樣,他們對處理誤殺的爛攤子也很有一套。不僅沒有處罰,還給他們來了個心理輔導,千瘡百孔的汽車也直接就地掩埋了。
而此刻喬納森也收到了父親的撤返請求,他終於踏上歸途。
故事的第三幕,又回到邁克身上。
他依舊失魂落魄,依舊黯然神傷。
原來,他動用所有關係,費勁千辛萬苦召回來的兒子,還是在歸途中去世了。
和戰爭無關,只因為一頭突然出現在路中央的駱駝,喬納森乘坐的車輛避讓不及,翻倒在山谷裡。
母親徹底崩潰了,父親也陷入了更深的自責。
如果不是自己執意要讓兒子回來,他至少還能在那個偏遠的哨崗繼續活著。
但這一切看似荒謬的痛楚,卻都和戰爭息息相關。
如果不是戰爭,原本和美的一家人,根本不必經歷這麼多的顛沛流離。
本片不僅摘得威尼斯電影節銀獅獎、美國國家評論協會獎,也獲得了極高的口碑,爛番茄新鮮度96%,Metascore達到90分的高分,還代表以色列參加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角逐。
然而就是這樣一部電影,卻被以色列文化部長Miri Rege點名批評:
“以色列藝術家以藝術的名義傳播謊言,煽動年輕一代反對世界上最道德的軍隊”。
她認為本片是敵人的宣傳武器,儘管她根本沒有看過這部電影。而片中描繪以色列士兵誤殺巴勒斯坦平民的場景,更被認為是在惡意抹黑國防部,導演塞繆爾·毛茨也因此收到了恐嚇信。
但導演毛茨拍的一切並不是“藝術家的意淫”,他曾在20歲的年紀參加過第五次中東戰爭,擔任坦克兵的他和幾個同樣年輕的戰友收到指令,在黎巴嫩平民區清除恐怖分子,但很快就演變成無殺別的屠殺,戰場上屍首的焦味從此便伴隨他的一生。
他曾經根據這段經歷拍攝了處女長片《黎巴嫩》並摘得金獅獎,又籌備了10年,才完成這第二部長片《狐步舞》。
作為題眼,狐步舞在片中出現了三次。
第一次是邁克母親所在的療養院裡,老人們重複著這個舞蹈。
第二次是哨崗邊百無聊賴的年輕士兵挎著槍跳起了舞。
第三次,在氤氳的香菸和酒精催化下,邁克與妻子緊緊相擁,又跳起了這支舞。
前、右、後、左,四步之後,一切又回到起點。
這像極了他們在戰爭支配下的生活,看似努力尋求著變化,卻在重複著虛妄的輪迴。
氣血方剛的少年渴望愛與性,這難道不是合情合理?
父親想讓戰場上的孩子回到身邊,這難道不是理所應當?
但戰爭就是能讓這一切變成荒謬的錯誤。
片中的父親也曾是戰爭的親歷者,他能坦然告訴兒子自己變賣傳家寶的恥辱過去,卻對戰場上的一己私慾難以啟齒。
一次執勤過程中,他故意讓隊友的車開到前面,試探是否有地雷。
果然,地雷爆炸了,隊友全數殞命,儘管邁克活了下來,但這一幕折磨了他的一生。
可是,想活下去,這有什麼不對?
戰爭中的人們沒有選擇,他們只能承受,然後學會如何揹負傷痛與悔恨繼續活下去,或者毫無意義地死去。
無論是拼刺刀的戰亂年代,還是和平年代的小規模衝突,戰爭從來不是一件熱血而美好的事情,他留給普通人的,只有那一點涼薄的求生欲,和被蠶食殆盡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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