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街書會:草根新春「嘉年華」,千名藝人十萬聽衆


“風太大啦,要把話筒固定穩了。”一位年長的藝人,正忙活著把高音喇叭架起來,豎在坑裡。這位老藝人,60多歲,是本地鄉上的村民,從藝已經30多年,擅長河南墜子。

今天,他要表演曲目《落網記》、《說說家鄉平頂山》、《大宋傳》。只見他一邊麻利地調試墜子弦,一邊點燃松香粘合開裂的三絃琴。“這是我自制的土樂器,老輩子傳下來的手藝,不能丟啊。”老藝人說。兩把椅子,一個書鼓——一個最簡易的書場就這樣做成。他對著麥克風咳嗽兩下,試試音效,就算是可以開張了。

正月裡,當中國其他城市已從新年的氛圍裡慢慢走出來的時候,位於河南省西南部寶豐縣楊莊鎮馬街的小村中,依舊洋溢著濃厚的年味。清晨,在大風呼嘯中,毛驢車、架子車、摩托車、三輪車、拖拉機等,紛紛湧入偌大的田野裡,車水馬龍、人聲鼎沸。很快就戲臺連著戲臺,書攤挨著書攤。


田頭兩旁擺起了貨攤,各種早點攤位也一家挨著一家,熱氣騰騰的鍋灶,橘紅的爐火在還矇矇亮的天裡格外搶眼。

儘管還不到8點,四面八方趕來的說唱藝人已經拿著鑼鼓、二胡、電子琴等設備開始找地設攤,搶佔有利地形。大大小小的喇叭,等候著傳遞主人的聲音。一道道橫幅,一面面彩旗,宣告著主人的名號。各種商販已開始了叫賣。

臨近10點,600多畝的麥田和200多畝空地已經擠滿了二三百個書攤和十餘萬聽書人。

來自河南、安徽、河北、山東、湖北、陝西、四川等省近千名的民間曲藝藝人,不約而同地負鼓攜琴、匯聚馬街,開始一場河南墜子、山東琴書、大調曲子、三絃書、評書、快板、豫劇的草根新春嘉年華——這就是馬街書會。

只有親臨其境,才能被眼前的場面所震驚——檯面如戲臺,物盡其用。有的戲臺就是一張桌子、兩把椅子,說書的按桌而立,一手比劃,一手拿著話筒說唱。

有的說書人乾脆把戲臺搭在農用三輪車上,一人說書、另一人伴奏。最簡單的說書人,連戲臺都沒有,騎在一輛摩托車身上,一把二胡就開唱臺了。

道具包羅萬象,一招見鮮:簡板、木錘、木管,還有那數百個掛著的大大小小的高音喇叭。唱腔與配樂,五花八門:有河南墜子、湖北漁鼓、四川清音、山東琴書、鳳陽花鼓、上海平話、徐州琴書、三絃書、大鼓書、評書、快板等。二胡、三絃、簡板交織在一起,如同一場盛大的交響樂演奏會。

這些平臺的搭建既是民間藝人聚集的結果,也是藝人展示自己的絕好機會。他們平時都是普普通通的農民,到農閒或民間的紅白喜事、曲藝活動時,他們才能走鄉串戶,亮亮嗓子。他們的純粹與這個時代有巨大的反差。

臺上的藝人神采飛揚,臺下的聽眾如痴如醉。不管有沒有人喝彩,不管風吹雪打,藝人們總是那樣深情而賣力地表演。只要是彈起琴絃,打起簡板,頃刻間便陶醉其中,有人聽時洋洋自得,沒人聽時也自得其樂。表演者有名家大腕、說唱老人,也有曲藝新秀,甚至是學藝孩童。大部分是拉幫結伴的組合說唱團,也有不少唱獨角戲的,甚至有站在田間自娛自樂的票友。


擅長“河南墜子”的這位藝人,一笑一顰、一板一眼,一甩手、一投足,恣意馳騁、滿臺生風。面對鏡頭,她半開玩笑地說:“我家代代都會說書。給我拍幾張好照片,幫我們做做宣傳。”說書的氣息便有了率真的意味。

印象最深的畫面是,兩位身背道具、樂器的老藝人手牽著手趕往會場,被牽手者是一位盲人。可別小看了他,他在說書的同時還能獨立演奏兩種樂器,手腳並用。“腳用梆子”綁在穿著黑麵手工老棉鞋的腳上,格外有美感。

這位穿唐裝戴眼鏡的年輕人,表演風格慢條斯理,卻字正腔圓、徐徐道來,年紀輕輕卻勁道十足,似乎經過專門的學習。

這一幕至今難忘:一片空地上,一位少年,懷裡抱著一把二胡,雙手插入袖口,靜靜地坐在一個小馬紮上,畫面悽美又有詩意。

最有生命力的激情往往在民間。無論貧富貴賤,都能在此盡情釋放自己的快樂與悲傷。正是這些民間藝人,把馬街的名字刻在心裡,追逐信念的腳步從未停止,永遠鏗鏘。他們始終用生命來詮釋傳統文化的博大精深。這也是人們對中原文化心懷感恩的一個重要原因。沒有理由不敬仰這些天底下最老實、最忠厚的農民。在這裡,人人都可能是藝術家。


書會現場十幾萬人來來往往,早上還是凍僵了的泥地,接近中午,土地已然積滿淤泥,真正彰顯著中原厚土、大地耕詩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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