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菩薩蠻哀箏一弄湘江曲》到《圖蘭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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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薩蠻•哀箏一弄湘江曲(宋·張先)

哀箏一弄湘江曲,聲聲寫盡湘波綠。

纖指十三絃,細將幽恨傳。

當筵秋水慢,玉柱斜飛雁。

彈到斷腸時,春山眉黛低。

菩薩蠻,即是詞牌又是曲調。作為詞牌,最早出現在唐代。唐、五代時期,“菩薩蠻”甚是流行。孫光憲《北夢瑣言》裡:“唐宣宗愛唱《菩薩蠻》詞,令狐綯命溫庭筠新撰進之。”到了宋朝,“菩薩蠻”作為曲調使用頻率仍然很高,張先、晏殊、晏幾道、蘇軾、賀鑄、李清照、辛棄疾等詞人都有此作。在唐宋時期,“菩薩蠻”經久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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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薩蠻,作為曲調來自南疆,曲名出現於《教坊記》。楊憲益在《零墨新箋》中註釋:《菩薩蠻》是古代緬甸的樂曲,唐開元、天寶時由雲南傳入中原。唐代蘇鶚在《杜陽雜編》中雲:“大中初,女蠻國入貢,危髻金冠,纓絡被體,號菩薩隊。時倡優遂制《菩薩蠻》曲,文士亦往往聲其詞。”龍榆生認為其調原自外來舞曲。菩薩蠻曲牌屬北曲正宮,字句格律與詞牌前半闋同,用在套曲中。

嘗試譯做白話:

一曲哀怨的箏聲撩弄湘江水,聲聲愁緒訴盡這一江之碧。纖纖玉指十三根弦間翻飛,小心翼翼的將心底的幽怨傳遞。

她秋水般的明眸緩緩攬過席間的賓朋,箏柱斜列像遠行的大雁。彈到傷心斷腸處,她如春山般的黛眉慢慢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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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揣度她人心的詞,寫彈箏的歌女子,或有所寄託,或純寫眼中人,耳中曲……

開篇點出格調,用的是箏,箏聲素來蒼涼柔婉,歌女所彈奏也正是湘江故事的哀傷。 “聲聲寫盡湘波綠”中一個“綠”,瞬間把聽見提升為視覺。這種修辭手法叫作“通感”,也稱“移覺”——文字是最方便描寫視覺的……後兩句點明瞭通感所表述的含義,點出彈箏人的身份——女子,以箏奏“怨”之曲。

下闋開篇也是流動的視覺,席間客人推杯換盞好不熱鬧,歌女卻以一汪“秋水”冷眼審視著一切;斜行的箏柱如盼歸的大雁,到這裡箏人合一,人自然也有難以割捨的思念與感情。箏曲彈奏到最悽婉斷腸處,女子緩緩垂下雙眉……

以這樣的心境回到古典音樂世界裡,此時此刻你能想到誰?《圖蘭朵》裡的柳兒對不對?我們來回顧一下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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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蘭朵》作為普契尼的最後一部歌劇,創作於1924年;但他在世時並沒有完成,是弗蘭科•阿爾法諾(Franco Alfano)根據他的草稿遺作補齊了全部的創作。該劇由托斯卡尼尼(Arturo Toscanini)擔任指揮,於1926年4月25日在米蘭斯卡拉歌劇院(TeatroallaScala)首演。

《圖蘭朵》是普契尼根據傳說臆想出來的一個東方故事:在中國,元朝公主圖蘭朵(蒙古語意思為“溫暖”dulaan)為了報祖先羅玉鈴暗夜被擄走之仇,下了一道詭異的旨意:向全天下公佈三個謎語,若有某位男子全部猜中,就嫁給他;猜不中,就砍頭。三年以來,很多不怕死的男人出於各種目的去嘗試,結果都做了刀下鬼。

流亡元朝的韃靼王子卡拉夫(Calaf)和父親帖木兒在元大都(北京)與侍女柳兒重逢。卡拉夫在一位悲催的波斯王子被處決的刑場上,對親自監斬的圖蘭朵公主一見傾心,於是他不顧身邊人反對,毅然去參加這種用性命做籌碼的賭局。

卡拉夫自然猜對了全部三道題,答案分別是“希望”、“鮮血”和“圖蘭朵”。但公主耍賴,拒絕履行承諾;卡拉夫王子出了一道謎題,“公主若能在天亮之前說出自己的名字,他便獻上頸上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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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很快抓到了父親帖木兒和丫鬟柳兒。而在這一個最最煎熬的夜晚卡拉夫唱出了那一曲全世界都已熟悉的詠歎調《今夜無人入睡》。

出於對王子的愛,柳兒守口如瓶最後自盡。天亮了,公主輸了,但卡拉夫的吻融化了公主冰山一般的心,即便卡拉夫自願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公主也沒處死他,而是昭告天下:自己願意嫁給他,並告訴世人王子的名字叫“愛”(Amora)蒙古語意為“戀人”或者“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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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夫也是一個內心世界如此深邃、複雜的人,他不惜性命的去追求圖蘭朵公主,可以說是出於對公主的一見傾心;但誰又能保證他不是在覬覦駙馬之位呢?畢竟他是一個亡了國的王子。

《圖蘭朵》的偉大也伴隨著巨大的爭議。東方觀眾,尤其是中國觀眾,對於這樣的劇情設計難免感到陌生,“這是在說一位中國公主的故事嗎?內心如此冰冷、真可謂一朵辣手催命霸王花!”這並不難理解,歐洲人對中國——尤其對蒙古的認識可謂又驚又怕:當年成吉思汗、以及子孫們的西征一路打到了多瑙河,在匈牙利才被擋住;基督文明甚至說這是“阿提拉”再世,“上帝之鞭”重現。普契尼自然對這個想象出來的公主敬畏多過憐惜。相反,同樣以東方世界為背景的《蝴蝶夫人》,他把“巧巧桑”創作得如此楚楚可憐,也就不難理解了——或許全世界男人都在意淫自己能娶一位日本女人做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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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兒,普契尼以及觀眾們自然更喜歡她。男、女一號最終帶著主角光環贏得“勝利”,但等待他們的絕對不會是童話結局。最後說一句,“柳兒的愛!卡拉夫,你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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