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第一次去公婆家時，大姑姐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80後不都是獨生子女嗎？怎麼你們家孩子這麼多？
大姑姐當時三十六七歲，是月薪一萬出頭的上海白領，我則是青澀的研究生一枚，用的還是嬌蘭佳人之類的護膚品。那次，大姑姐送了我兩片面膜，絲巾一條（雅芳化妝品贈品）。
我和老公領完證不久就懷孕了。大姑姐沒有參加我們的婚禮，她隨禮 5000。老公說，97年亞洲風暴時，她在深圳開了一家皮包公司，破產後連生計都難以為繼。老公當然不願意看到親姐姐為難，當即打了5000過去幫她度過難關。那時老公月工資也不過800元。
大姑姐和婆婆一樣，算盤打得很精，這筆錢其實相當於十年後的還款，且自己不參加婚禮，省了一筆車馬費。
老公是家裡三個孩子中最孝順的，非常節儉，工作幾年，一直吃住在食堂、宿舍，工資連同補貼都一點一滴地存下來。買婚房前，就給婆婆在都江堰給買了房，花費8萬。我們的房子因此推遲一年才買，趕上房價上漲，損失了五六萬。這不應該算是題外話。
那時候我沒有畢業，老公每個月要還房貸，還得把裝修的錢掙回來。所以，他拼命去外地出差。他單位的工資是一定的，只有出差補貼比較豐厚。
我住在宿舍，日子也過得十分節省。雖然已經懷孕五六個月了，一直吃食堂。後來買了一個燉鍋，隔天可以在宿舍燉湯。和老公去超市時，看到8.9元一斤的臍橙一直捨不得買，每次拿在手上聞聞氣味。那時各種饞，半夜醒來，只能泡杯豆奶充飢。
懷孕七八個月時，一次孕檢突然檢查出我血小板只有兩千單位，正常的是十萬到三十萬。醫生讓我去協和醫院。血液科醫生建議把孩子打掉。記得是酷暑天氣，我們頹然地走在馬路上，老公在電話裡向大姑姐諮詢，她非常不耐煩地表示：你怎麼找了一個身體有問題的？一路上，她不管不顧地向老公抱怨不休。
這是我懷孩子時大姑姐第一次以這種方式“關心”我。很多產檢的問題是特發性的，而非原生性的。我在醫院做了骨髓穿孔，後來在同濟醫院做剖腹產，產前除了ITP（血小板性紫癜）外，還有貧血、竇性心律不齊等毛病。輸了兩個單位的黃色血小板進手術室，產後也禁止用鎮痛泵，怕引起大出血。產後第一個晚上，每一分每一秒對我都是巨大的疼痛。在整個生產過程中，只有父母和姐姐擔憂不停，母親甚至去求神拜佛。公婆家基本不聞不問。
孩子從出生一直到上幼兒園，都是父母照顧。婆婆從產前到整個月子期間，待了不到一週就回去帶二姑姐六歲的孩子。老公經常把孩子照片寄給他們。大姑姐也以這種方式見識過我們孩子。
帶孩子的辛酸，一言難盡。老公開玩笑說，最喜歡出差，這樣可以睡個安穩覺。我在孩子出生不到兩年，又宮外孕，再次元氣大傷。孩子在我們身邊上幼兒園的三年，我不得不拿出月收入的五分之三請了住家保姆。婆婆除了在坐月子時拿出一千元以外，沒有任何表示。
就這樣，只是偶爾和公婆通話報告孩子的成長情況。我和老公對俗務知之甚少，孩子衣物基本是母親和姐姐買的。那幾年，經濟也是非常緊張的。不指望公婆給我們任何幫助。婆婆經常炫耀大姑姐錢用不完，我們也沒有見她給孩子買過一針一線。
直到孩子七歲時，我們去香港旅遊，返程時路過深圳，大姑姐才第一次看到我們孩子，當天是大年三十。老公一定要和大姑姐見面。出關後，我們等了半個多小時後，她才不慌不忙地走了過來。這是我第二次看到大姑姐，我孩子首次看到大姑。
大姑姐一看到孩子，就誇張地叫道：一看就是我們馬家的人！隨後帶我們去做地鐵。我和老公帶著兩個行李箱，手上還有三個包。大姑姐很慷慨地拿出零錢幫老公買了一張臨時卡。我只好掏出零錢買了另一張。這時，兒子突然喊口渴，他看到地鐵裡的自動售飲。大姑姐斬釘截鐵地說：不買，回去有水喝！我知道孩子在外面被冷風颳了半個小時，一直很聽話地等著大姑姐，就拿出十元錢在機子上操作。結果錢被機器吞沒，飲料卻沒有出來。大姑姐又是一路抱怨不休。
這就是她第一次看到我們七歲的孩子，還讓他叫她大姑，這種反應讓人心寒。我們住在訂的快捷酒店。晚上，大姑姐帶我們吃的小店，四個人點了四盤涼拌的奶油蔬果什麼的，食不甘味，結賬時，一百出頭，大姑姐拿出一百，剩下的十幾元是老公掏的。
當晚，大姑姐帶我們去散步，一路上指著店外的裝飾，這是什麼奢侈品？那是什麼名牌包包。當然，她沒有花費一分錢。
第二天，老公和大姑姐去便利店採購，老公取了五千元在包裡準備給大姑姐。超市也是老公買的單，大姑姐一個勁地誇耀，灣仔碼頭是最好的餃子。2014年，老公在大年初一在深圳給我們煮餃子。大姑姐住在大酒店上面。裡面金碧輝煌，一派新春的氣象。
臨上火車前，我和兒子去採購了上車的食物。大姑姐走著送我們去車站，一路上還是和老公說個不停。我只好吃力地提著所有的包裹。其實，打車也就一個起步價吧！
在火車上，我和孩子買了兩份麥當勞當晚餐時，大姑姐一邊和老公聊天，一邊用眼睛斜瞥過來，說麥當勞的食品不健康。
這樣的大姑姐，我們以後還會來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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