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將是咱命根子 趙國卿

  “啪”,一聲脆響,一個青花瓷碗落了地兒,翻滾著,濺起的碎片彈在蘇姐的臉上,劃出淡淡的血痕,那紅紅的印跡擴散著,就像有一條蚯蚓在蠕動。

蘇姐的丈夫大鵬知道失手了,一時不知所措,顫抖著,抓起一張面巾紙去擦,但被毅然擋開了。

這是家裡破碎的第三個物件了,之前是一把紫砂壺和一個裝飾用的大瓷盤,都殘缺著,哭泣著,被丟進了垃圾箱。

都摔了吧,不用吃飯了!蘇姐聲嘶力竭地喊著,關緊了虛掩的門,那蚯蚓在嘴邊爬行,很快就要與那口被煙燻黃的牙齒碰面。蘇姐不去擦拭,她要用血紅回擊大鵬,表達對暴力的不屑一顧。

蘇姐是咱家的鄰居,50多歲,一位退休後在家領老保的閒人。細一數,有幾年的光景了,她與丈夫大鵬的戰爭一直在持續,摔摔打打,噼裡啪啦,就像上演一出乒乓大戲,動靜還真不小呢。

以前,蘇姐夫妻倆好得很呢,出外散步都挎著胳膊,有時還在揹人處偷偷來個吻,羞答答,好像怕被人看到一般。 但甜蜜在蘇姐六年前愛上了麻將後戛然而止,從此笑意不曾掛在臉上,只剩下苟延的喘息。  

距蘇姐家不遠有家麻將社,門臉不大,四張桌,蘇姐白天在家閒著沒事常去觀戰,過過眼癮。開始時,家裡的飯還是做的,散步也如常。後來,蘇姐在別人的勸說下加入了戰局,就如染了毒癮,白天黑夜埋頭苦幹,家就顧不上了,丈夫大鵬下班後只有自己下點麵條,拌點肉醬充飢。

不務正業,哪裡像個女人。大鵬牢騷滿腹,矛盾也就接踵而至,摔摔打打成了常態,散步也成了昨天的故事。

蘇姐並未把大鵬的牴觸放在眼裡,她感覺麻將社就是自己的家,不僅玩得過癮,還一天管兩頓飯,更有男士的關心,溫暖得整天都生活在春天裡。但也有不如意處,就是輸多贏少,2000多元老保錢大多折在了那裡。

不過,她也感到很欣慰,常來麻將社的光棍大金子會偷偷給她點個炮,還時不時給她點貼補。好一個暖男,大金子成了她的心上人。有時,兩人喝酒會喝到天矇矇亮,蘇姐不再戀家,她不願看那大鵬鐵青的臉,透不出一絲的暖。

在瀋陽的老舊小區裡,東一家西一家,麻將社還真不少呢。細一打量,麻將社其實就是個大染缸,那裡的人員或是退休的大爺大媽,或是遊手好閒瞎逛之人,撲奔麻將社一是窮鬼殺惡鬼,想贏點菜錢;二是想混點飯吃,炸醬麵、大米水飯還是管飽的;三是想找個情人,填補精神的空虛。你在麻將社挨個人頭撥拉一下,無論男女,離婚的佔了多數,他們混在一起,每天都在上演打情罵俏的大戲。有人說麻將社是不花錢的"婚姻介紹所",說得蠻形象呢。

這一段時間,蘇姐有些鬱悶,打起麻將也心不在焉,回到家裡更是與丈夫大鵬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這是咋的了?原來,大金子躺在了病床上。 一天,打著打著牌,通宵夜戰的大金子毫無徵兆,一頭就紮在了麻將桌上,腦出血,險些喪了命,他是累著了。醫生說,大金子半殘了,即使出院也離不開柺杖,蘇姐頓時哭得像個淚人。但她的臉在一週後就晴了天,又認識了一枚暖男,麻將社的小李子,每天晚上都送她回家,還在樓道里接了吻。幸福,又襲上了蘇姐的心頭。

這幾天,又有一家麻將社開業了,人氣很旺,因為有抽獎不說,每頓飯還都有魚有肉。蘇姐和小李子轉移了陣地,他們走後,原來那家麻將社黃了鋪,營養都流失了,骨架也就塌了。

蘇姐命苦,不幸又向她襲來。一天,搓麻得正興時,警察上了門,給小李子戴上了手銬。原來,他是個逃犯!蘇姐又受了刺激,她不再相信麻將社裡的任何人,並說她要回歸家庭,好好過日子,但最終卻沒有踐行。她已像吸毒一樣成了癮,沒有麻將的日子可怎麼活呀。

大金子命大,出院了,他又走進了麻將社,每天僅玩兩個小時。醫生說,如果再熬夜玩,他就會喪命,只好適可而止。有時,大金子在打牌時會向蘇姐投去深情的一瞥,但蘇姐卻毫無反應,她對殘疾人是不屑一顧的。好的身體,那是她幸福的源泉。

總有“情事”在蔓延。不久,蘇姐戀上了瘦得像麻桿一樣的退休幹部耿天權,臉上又泛起了紅暈。出乎意料的是,大金子又倒下了,這回徹底告別了麻將桌,躺在床上歇菜了。旁人都說,那是蘇姐給氣的,這娘們是禍水,耿天權的命也好不了哪裡去,不信,咱就走著瞧。 這樣的話,蘇姐不入耳。只不過,有時她還是會想起曾經勇猛有力的大金子……可左鄰右舍街里街坊可不這麼看,一個女人整天泡在麻將桌上,何時是個頭兒啊?

蘇姐,不言語。


麻將是咱命根子 趙國卿/文​她想,來碗炸醬麵。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