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他們很年輕,但他們選擇了一條揮灑熱血的道路……

那時候,他們真的是很年輕

如果他們生活在今天,也許會在人潮擁擠的地鐵車廂裡奔赴一天的開始,在朝九晚五的格子間裡完成日復一日的工作,一邊刷著朋友圈一邊用微信商量晚上到哪裡吃——這樣的生活,在如今普普通通,甚至顯得無趣而平淡,可是它安寧詳和,並未血雨腥風。

也許他們也期待這樣的生活,只是,在90餘年前,歷史的洪流,讓他們選擇了一條揮灑熱血的道路,也因為這樣,直到今天,他們仍然以年輕的記憶鮮活在我們的思緒裡。

那些年的他們很年輕,但他們選擇了一條揮灑熱血的道路……

廈門總工會舊址位於大同路土堆巷68號的紅色小樓

這條路叫做"大同路",路名取義便是"世界大同",在沒有互聯網的年代,世界大同不是點擊下單飛速送達的跨境電商,卻是思想已經覺醒的人們腦中越來越清晰而堅定的人類命運願景。

91年前的冬春之交,天空飄下來的細雨,從夜裡隨風潛入,到晨間又無聲地把這幢小紅樓細細潤透,澆出了些許詩意,這也使得這些年輕人興致勃發。

1927年1月,中國一個劇變時代的前夜,年輕人們無法具象地預測未來會長成什麼樣子。作為"廈門總工會"的創建者,他們在這裡滿懷希望地為工友、為普羅大眾尋找一條通向未來的路,他們的心裡是歡欣鼓舞的。

自古說"工字不出頭"!說來有意思,"廈門總工會"舊址所在地,正在大同路的"土堆巷"。"土"字打頭,一不小心,頂破上面那一"橫",就該出頭天了!

那些年的他們很年輕,但他們選擇了一條揮灑熱血的道路……

是的,他們之所以年輕,是因為他們敢於先去擁抱未來。

20出頭的中共黨員羅揚才,廈門總工會的第一任委員長。儘管仍然有年輕人特有的青澀,但他天然的親和力,和令人佩服的執行力,看起來遠遠超出他的年齡。

那些年的他們很年輕,但他們選擇了一條揮灑熱血的道路……

出生在廣東的他,小學畢業後,當過轎伕、店員和小商人的父親便早早去世,為了生計,母親只好把他過繼給在福建漳州經商的叔父,才得以繼續他的學業。這樣的變故對年輕人來說,總歸是不會太愉快,也許渾渾噩噩也就這麼混過去了。

正所謂:年心事當拏雲,誰念幽寒坐嗚呃。

"五四"運動的啟蒙到來之時,正是羅揚才們求知若渴的年齡,《響導》《中國青年》《新青年》……真理如火焰般,照亮四周的陰暗,驅散死寂的空氣。自己的身世算不了什麼,將來中國的發展,才是令人激動的,值得為之追求的。

比羅揚才小兩歲的楊世寧,也兜兜轉轉地和大家風雲際會。1925年考入廈門大學後,正是"學潮"高峰,一年內,轉學上海大廈大學、廣州中山大學。學業固然重要,但心底裡那團火更重要,組織福建革命青年團,創辦《到民間去》、《新龍巖季刊》等各種刊物,參加羅揚才、羅明等組織的從事社會實際問題研究的"福建青年協進社",一直到1926年暑假在廈門加入中國新民主義青年團,不久後轉為中國共產黨黨員,這個精力充沛的小夥子,也沒有想消停下來。

那些年的他們很年輕,但他們選擇了一條揮灑熱血的道路……

在"協進社"裡,比他們年長几歲的羅明,又多出幾分對生活唯艱的具體認知。7歲的時候就因為家庭貧苦,被父母從廣東大埔賣到楓朗鎮,第二年養父就去世,10歲開始就下田勞動,年歲稍長,便到京果店當學徒。如果不是聽說廈門集美師範可以免費入學(連膳費也一併由學校負擔),他的人生軌跡自然也不知又將如何。

李覺民、劉端生、邱泮林…… 一個個思想活躍動作敏捷的年輕人,因著種種機緣和心願,不斷地彙集到了一起,並正式成立了廈門地區第一個共產主義青年團支部。

形勢風起雲湧,動作自然不能拖拉。隨著北伐軍挺進閩南,在共產黨的領導下,以羅揚才等人為組織中堅力量,廈門工人掀起了以加薪為目標的"罷山罷海"運動,而廈門總工會也在此次運動中發展壯大。三個月後,會員數量就從5000多人增至2萬多人,基層工會增至30多個,成為大革命時期廈門革命的中堅力量。

組織的力量和魅力,由此可見一斑。工人階級要爭取權益、爭取未來,必得加入自己的組織,而作為廈門總工會的正、副委員長,羅揚才和楊世寧儘管年輕依然,卻必須依託自己的進步思想和智慧,來點燃指路的光,並帶頭向前衝。

那些年的他們很年輕,但他們選擇了一條揮灑熱血的道路……

那些年的他們很年輕,但他們選擇了一條揮灑熱血的道路……

那些年的他們很年輕,但他們選擇了一條揮灑熱血的道路……

那些年的他們很年輕,但他們選擇了一條揮灑熱血的道路……

在總工會"老人"的記憶中,當年的總工會成立大會是在晚上,電力不足,會場影影綽綽,於是大家找起些蠟燭照明,這個場景,與當時的社會背景正是一種互文。然而,人們的心年輕,事情年輕,一切都顯得那麼生機盎然。

如果要盤點當時廈門總工會的"固定資產",不好意思,只有公章一枚、手搖電話機一部、油印機一臺。公章用來簽發文件,電話機用來即時對外聯繫,油印機用來印刷刊物喚醒工友,不怕"寒酸",就要物能盡其用,關鍵的還是人。

那麼總工會的人收入幾何呢?當時總工會脫產幹部的工資很低,每月8元—10元。如此月薪,與繁重的工作量極不相稱,但在宏大的願景期待值中,一點都不需要計較。

是的,他們之所以年輕,還因為他們必須擔當,且勇於擔當。

也許連這些年輕的人們都沒有想到,他們將為自己的理想和信念做徹底付出的時點,會如此迅猛的到來,而這正是對理想信念的一次"終極測試"。

1927年,很快就風雲變幻。

就在人們熟知的"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前三天,在廈門的國民黨右派發動了"四九"反革命政變,解散廈門總工會、學生聯合會等革命團體,逮捕工運領袖。羅揚才、楊世寧等人,在此前的罷工、加薪運動中,早已成為反動派的眼中釘,鎖鏈和屠刀即將同時到來,而他們竟昂頭迎去。

那些年的他們很年輕,但他們選擇了一條揮灑熱血的道路……

獄外,憤怒的人們做著力所能及的抗爭,想解救他們的年輕領袖。廈門工人糾察隊員和各業工會代表300餘人結隊示威遊行要求"放人"的聲音,沒法通過厚厚的高牆傳到羅揚才他們的耳裡;中共閩南特委和廈門市委的營救措施,也因當局防守嚴密而未能實現。

被秘密海運押解至福州市警察局的羅揚才、楊世寧,其堅定讓對手失望,其氣節則令對手無可奈何,殺氣騰騰。

監獄中,楊世寧歷經酷刑折磨,仍大義凜然,堅貞不屈,在致家父信中留下絕筆:"兒為國為民而死,死亦甘心!"

羅揚才的叔父羅杏舉來探監,趁人不備帶走了一份羅揚才給中共閩南特委的密信,信中有一句話:"我們要和國民黨右派當局堅決鬥爭到底!同志們要踏著革命烈士的血跡前進!"臨刑前夜,他託人買來米酒食品,與難友痛飲訣別,還把自己的物品分贈難友。

只一個春到夏,短暫的人生就要走到輝煌的盡頭了。6月2日,他們有形的生命畫下了休止符,卻成就了精神生命的永恆。

那些年的他們很年輕,但他們選擇了一條揮灑熱血的道路……

三年之後的1930年4月9日,被喚醒的人們不但沒有忘記這幾位殉難者,相反,憤怒的浪潮衝破了封鎖,廈門總工會發動數百人集會、示威遊行,沉痛悼念年輕的烈士們。那積壓數年的思念與激憤,讓對面的和躲在暗處的敵人,不由的感到戰慄。

那些年的他們很年輕,但他們選擇了一條揮灑熱血的道路……

在遊行的隊伍中,依然有稚氣未脫的學生們,更多的是高喊口號黝黑壯實的工友們。他們的眼睛裡閃爍著的,是更加堅定、對未來更有信念、也更為嶄新理想而準備前赴後繼的光芒。

有這種光芒,精神便不會老去,天地就將在他們的手中翻覆。

是的,他們之所以年輕,又何嘗不在於信念的傳承呢?

這種傳承,有時候將續寫同樣熱血的傳奇。

廈門作家高雲覽1956年出版的《小城春秋》,是與《青春之歌》齊名的革命歷史題材小說,後來,由該書改編的同名電影也被評為"中國電影90年十大名片",家喻戶曉。而《小城春秋》的故事原型,正是1930年著名的"廈門大劫獄"事件。

1927年,"四九"反革命政變之後,白色恐怖籠罩廈門,革命進入低潮,但工運的火種一直沒有熄滅,1930年成立的"廈門赤色總工會",擁有了一支120人的工人武裝糾察隊、20人的破壞隊和20人的衝鋒隊。這個剛剛恢復的工會組織,便在這出破獄精彩大戲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那些年的他們很年輕,但他們選擇了一條揮灑熱血的道路……

1930年春天開始,閩南、閩西南地區被捕的中共地下黨員以及在戰鬥中被捕的紅軍指戰員和家屬,被關押在廈門的思明監獄,一共有40多名。當時國民黨在廈門有兩處關押"犯人"的地方。一處是警備司令部,據說如果是關在這裡,還有出來的希望;而另一處,就是關押"重犯"的思明監獄,在這裡關押的人,既不會被提審,也不會被判刑,說到底,就是進了"死牢",危在旦夕!

營救令很快下達到了時任中共福建省委代書記羅明的手上——幾年前的熱血青年,有像羅揚才、楊世寧這樣的從容就義,也有像羅明這樣的,邁向更成熟更復雜的鬥爭環境。羅明等人坐鎮指揮,時任福建省軍委秘書、特務隊隊長的陶鑄和他的特務隊,加上廈門赤色總工會工人武裝糾察隊隊長白文慶等人,將要完成一次看似"不可能的任務"。

那些年的他們很年輕,但他們選擇了一條揮灑熱血的道路……

陶鑄膽大心細,先以"探監"為名,很快把思明監獄的情況摸了個門兒清,他們發現,當時思明監獄的管理相對鬆懈,人員及武器配備也並不"精良",於是決定,宜智取,在故人來不及增援時,就要完成任務。

劫獄的時間定在5月25日。這一天是星期日,軍警各界放假,根據敵人的兵力分佈和調兵增援的規律時間,必須在15分鐘完成整個劫獄行動!

行動當天,驟雨初歇,思明監獄附近的南普陀寺香客絡繹不絕。行動隊成員早早地混在人群中,附近直通漁港的打石宇堤岸,兩隻木帆船已經揚起船帆,隨時準備接送從獄中救出的同志,起錨開航。

陶鑄帶領包括赤色總工會的白文慶等人在內的11名勇士,分外隊和內隊兩個隊,腰插手槍,子彈上膛,趕向思明監獄。內隊以探監、找同事為名進入監獄,打開牢門;外隊是劫獄的主攻隊,由陶鑄親自率領,對付門警和思明縣政府的警備隊。

那些年的他們很年輕,但他們選擇了一條揮灑熱血的道路……

預定的時間一到,陶鑄向內隊的6位隊員發出行動信號。兩人一組,分三批進入思明監獄,其中有位隊員曾在監獄當過伙伕,因此敵人一開始不以為意。第三批進入監獄的一位行動隊員,身穿香雲大長褂,腰裡各插一支手槍和一把老虎鉗,手上還拿著一個餅乾桶——他要假借送餅乾的名義,進入牢房,用老虎鉗擰開鐵鎖,並一槍打死看守。大家以這一聲槍響為信號,內外一齊動手劫獄。 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監獄看守所副所長盧永忠,發現這位身穿香雲長衫的人有些可疑,便要動手搜查。

說時遲那時快,站在旁邊的另一位隊員迅速拔出槍來,一槍擊斃了副所長。內隊的6名隊員順利進入監獄,而陶鑄和外隊的5名隊員,已經控制住了守衛縣政府大門和崗哨的敵人。 縣政府的執勤門警聽到槍聲,正想撥槍,被早已安排在大門口的行動隊員一槍撂翻。平時狐假虎威的警備隊員哪見過這種"大場面",當即拔腿逃命去了。 與此同時,進入牢內的6名隊員,順利鉗斷了牢房的鐵鎖,獄中的40多位同志在特務隊員的保護下,一個接一個衝出牢門,穿過小巷道,登上岸邊的木帆船,成功越獄。特務隊隊員在敵人大舉增援前,迅速分散,無一被捕。陶鑄則輕輕鬆鬆地把隨身帶的短槍埋藏妥當,裝扮成一位年輕闊氣的遊客,氣定神閒地逛南普陀寺去了。 11個人,10分鐘,打死多名敵人,安全營救出40多位戰友,我方無一傷亡。此次劫獄行動,震驚海內外,成為經典革命傳奇,新中國成立後,隨著《小城春秋》的熱映,再次家喻戶曉。

那些年的他們很年輕,但他們選擇了一條揮灑熱血的道路……

時至今日,位於廈門市思明區思明南路453號的"廈門破獄鬥爭舊址",依然保存完好,每天都有不少遊客慕名而來,重溫那段驚心動魄的往事。和總工會的舊址一樣,延續著一種對青春和信念的場景化表述。

火種不滅,青春依舊。

"九一八"事變爆發,"七七"事變爆發,全面抗戰開始,按中共廈門中心市委的號召"工農兵一致動員起來,反對日本帝國主義出兵東三省",當時的廈門工人聯合會號召工友,通過集會、通電、請願、示威遊行、組織抗日後援會、捐款慰勞、罷運日貨等形式支援抗戰。

1938年5月廈門淪陷後,包括廈門工人在內的數百名青年自發組成"中華青年復土血魂團",刺殺日軍和漢奸、散發傳單。

抗戰勝利後,廈門的工人和工會組織,面對物價飛漲、生活待遇、增加工資以及美國水兵侮辱中國婦女和毆打中國工人等問題和事件,進行了罷工、罷海、遊行示威等抗議鬥爭。

新中國成立後,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廈門市總工會迎來了投身社會主義建設的全新歷史進程——這個時候,儘管距離1927年總工會成立時,已經又過去了20餘年,但在波瀾壯闊的年代裡,它代表的不僅僅是時間線,也不僅僅是故事線,它也在譜寫那些年輕人們理想與信念交織的旋律,在沉思他們付出與犧牲背後的意義。

或許,那些真正推動社會進步的力量,不管過去多少年,都永遠擁有著最為年輕的脈搏,滄海也好,桑田也罷,青春的長歌一曲總是如此清亮激昂。


撰文:許曉春

製作:徐航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