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作霖自幼家寒，祖父在道光年間隨闖關東大潮由河北來到東北落腳，家裡幾代無一人做官。父親在他尚未成年時被人打死，母親含辛茹苦地拉扯他成人。他是在一無學歷、二無錢財、三無靠山的情況下，完全憑藉自身的努力由浪跡鄉間的小混混，到奉天王、東北王，最終坐上北洋政府陸海軍大元帥的高位。
由於是苦孩子出身，親身的經歷和殘酷的戰爭使他深深懂得老百姓所想所盼。1916年4月，當上盛武將軍兼奉天巡按使的張作霖上任後，就把自己的施政主張用白話文告知市民。“向來官府所出的告示多半是些文言文，遇著那些不通文墨的人，每每看不明白。今日我們的言語，是要人人聽見，人人明白。所以要用一篇白話兒，與我們奉天的父老子弟說一說。”
張作霖明明白白地指出使用白話文的目的就是讓老百姓看得懂，並一針見血地指出當時官民之間存在缺乏有效溝通的弊端。在施政方針中，他提出的剿滅土匪、治理財政、整頓吏治三件大事，都與百姓生活息息相關。
張作霖在北京就任陸海軍大元帥後，曾對北洋政府各部門科長以上官員有過一次講話。他開口就講：“我也常想和大家見個面，談一談，不過這些捧臭屁的(指衛兵、秘書等人)，我一出門就淨了街，誰也見不著……人家都說我張作霖有錢，其實我哪裡有錢。你們打聽去，哪個外國銀行有我張作霖存的錢？哪個外國租界裡有我張作霖蓋的房……年三十晚上，你們可能都睡覺了,我並未睡覺。我拿著整股香，跪在堂院禱告。我說，天啊!你就助我張作霖一臂之力吧，趕快消滅這些壞蛋(指反對他的人，如當時的閻錫山等)，早早地統一中國，叫百姓好好地過日子。”
類似的話，張作霖在很多場合都講過。他不止一次對張學良和部下說，不要想著糊弄老百姓，你糊弄老百姓，老百姓就糊弄你，到頭來，老百姓反了，咱也就下臺了。晚年張學良也說過：“我和我父親從來不刮地皮。”
大青樓建成後，張作霖親自在樓前的假山石壁上寫了“天理良心” 四個大字，以便自己每天進院抬頭就能看見。邊業銀行開業，張作霖在發行的鈔票上印上“天良”二字，明白昭示不能坑害老百姓，辦事要對得起良心。
他也曾賣友求榮，挑撥是非，但只要不妨礙他的權力，他的為人就深得中國傳統的忠義之道。一個旅長做大豆生意，虧空了24萬元軍餉，正打算要麼逃跑，要麼自殺。張作霖知道後，罵他：“你這小子太沒出息。一個人的生命豈止值24萬？你跟著咱們做事，還怕沒錢用嗎？你好好把軍隊帶好，這筆錢我撥給你。”
夫人阻止他把女兒嫁給失勢者，張作霖不肯：“人家紅火時，咱把女兒許了去；人家不行了，咱又悔婚。這事傳出去，我還怎麼做人？”
張作霖對做人也有一番道理：“做馬賊、土匪都無關緊要，成則為王敗則賊，混出名堂了就一切好說，但千萬不能做漢奸，那是死後留罵名的。”在孔子的誕辰，他會換上長袍馬褂，跑到各個學校向老師們打躬作揖，說：“我們是大老粗，什麼都不懂，教育下一代，全虧諸位老師偏勞，特地跑來感謝。”
這位備受爭議的大元帥在世時，平定了北方匪患，穩定了紛亂的東北，遏制了蘇俄和日本的野心，儘管仍有不足，卻確實有著不同於一般軍閥、暴發戶們的性情和人格。
有趣，有料，有深度作者｜餘世存
來源｜《百家講壇》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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