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母親
霞客行，愛好文學，喜歡讀書與旅行，現經商。
母親走得太快。家事纏身，來不及盡孝，每每想起，胸口的悔與悲哀哽咽喉嚨，浸溼眼眶，不能自己。
總覺得母親會活很久，明知她已患腎病。也許潛意識裡壓根就沒把死與她聯繫起來，母親一直那麼堅強，在離世最後的日子裡，儘管病痛折磨的她夜不能寐，食不下肚，可她在我們面前都未流露出過多的痛苦，還強打精神說:還好，還好。就是不想讓我們擔心，母親拒絕做透析，一是怕花錢，再是怕拖累我們，怕耽誤兒女們的工作。看到母親強打起精神，我總是安慰自己:等忙完這陣子再好好陪陪她，照顧她，直到那一天，她拒絕吃喝，生命徹底走向盡頭，才感到劇烈的悲傷如洪水般湧來，內心無法原諒自己，覺得自己有些冷漠，在至親至愛的母親最後的日子，也沒能盡到做女兒的孝道，內心更不能接受母親的匆匆辭世。
可母親確確實實離我而去了。
再也看不到她淡淡的、祥和的微笑，再也聽不到她和聲細語的叮嚀，再也見不到她瘦弱而堅強的身影……
我還有好多話來不及對她講！好多心思未對她傾訴！她就那樣帶著子女綿長、濃厚的愛和不捨，疲倦地走了，如一頭瘦骨嶙峋的老牛，默默地離我而去了。
那一刻，心中的悲痛如狂風驟雨般猛壓過來，我卻哽咽著哭不出來，只有腦海裡關於母親的影像，象卡碟的影片一閃、一閃地浮現時，淚水也跟著一波一波地向外奔湧。
對兒時夜晚的印象，多半是母親忙時在燈下加班趕活，閒時在燈下縫衣做鞋忙碌的身影。我們小時候穿的布鞋、棉鞋都是母親忙裡偷閒在燈下一針一線縫製而成的。每天早上睜開眼，就不見了母親，只見到院子裡晾曬的衣服在晨風中飄來蕩去，一直覺得那是母親上班之前向熟睡的孩子們揮手告別。
母親從沒閒著，她那時在鎮上的柳編廠上班，廠裡不忙時，她便邀上鄰里的婦女去十幾裡外的河對岸砍柴，然後挑著沉重的柴再走十幾里路渡船回家，好多次天黑了都未見她回來，奶奶就牽著我們去河岸邊張望，朦朧的夜色中，隱隱看到母親被沉重的擔子壓彎的身影，她那被汗水溼透的臉上卻帶著喜悅、勝利的微笑，竟看不出一絲疲倦。
閒時她還和父親自制蛋卷、發糕，每天步行幾十裡去賣，以補貼家用。記得有一次，她在鄉下賣蛋卷，遇上幾個遊手好閒的青年，強行將母親的蛋卷搶去，分文不給，還砸了母親的籮筐，母親只是默默地挑著空擔回家，過後她靜靜地修補籮筐，對那事隻字未提，在父親的追問下，母親才平靜地說:那幫孩子沒父母管教，學壞了怪可惜的，算了算了，做買賣什麼樣的人都會遇上，何必去計較。
我們家除了我們姊妹兄弟五人，還有我大爹(爺爺的哥哥)，他腐了一隻腿，一生未娶，一直和我們住在一起。當年爺爺還收養了一個女孩，(我姑姑)，我媽嫁我們家時，她才三歲。加上爸媽和爺爺奶奶全家共十一口人，在那個缺吃少穿的年代，生活的不易可想而知。母親卻總是任勞任怨，她很會持家，我常常看到她在燈下改制衣服，大孩子穿不了的就改小讓小點的孩子穿，小孩子穿不了了，就拆開做鞋面子或裡子，在她的操持下，全家老少十幾口人，從沒挨凍受餓過，更難得的是，母親還不忘給我們一些生活中的小驚喜，讓我們在苦日子裡感到絲絲甜味。
記得那是八七年，我剛上初中，當時我們那的女孩子流行穿齊領的“大襟”衣(民國時期女學生穿的那種上衣)僅衣服的紐扣就很煩瑣，需老裁縫純手工完成。我也纏著母親要一件，在那個經濟拮据的年代，可以算得上奢侈了，但小孩子家哪裡懂得生活的艱難？母親拈量了一下，靜靜地坐著沒作聲。幾天後，我已快忘了這件事時，母親竟魔術般的拿出一件白底襯著紅圓點的“大襟”褂讓我試穿，當時感到那件衣服就是一位漂亮、優雅的夢中仙女，正徐徐向我飄來，輕輕地落在我身上。母親卻很少給自己添新衣，一年四季總是那幾件衣服，有的已洗得發白，她說:衣服舊點沒關係，只要乾淨就行。
後來我們姊妹幾人都成家了，母親也閒不住，哪家有需要，她總是忙不迭地趕去幫忙，見哥嫂工作忙，主動幫哥哥照料兩個孩子，直到大孩子上大學，小孩子上小學。母親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過度的操勞催毀了她原本健康的身體，後來她病倒了，可從未在她口中聽到半句怨言。
母親逝後，她以前的一些舊同事，舊友都紛紛趕來痛哭不已，她們都記得母親的好！當年有一個同事生病住院，母親把她的兩個小孩接到家裡來照顧，還幫同事餵豬，洗衣，經常去醫院探望，直到同事病癒出院。那時廠招收的新職工，拜母親為師，母親總是手把手，輕言細語耐心地教她們，從不斥責別人。還把離家遠的職工和親戚留在家裡吃住，直到她們的工作走上正軌。當時家裡雖不算富裕，可鄰里街坊，鄉下親戚，誰家有困難，母親總是毫不吝嗇地給予幫助。她常說:寧可自己少吃一口，能幫就幫幫人家吧，過日子誰會沒困難的時候呢。
身處大家庭裡，生活中難免有磕磕碰碰和受委屈，我的印象中，母親從來只是和解和隱忍，遇事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從小到大，不管家裡家外，從未見她與人有過爭執。
母親用她七十三年的人生，淋漓盡致地詮釋了一個母親的勤勞善良，樂觀豁達，堅強與無私。
還有她身上散發出的那股處事不驚的靜氣，如一株蘭花的淡淡幽香，縈繞著我的一生。
母親，你終於可以不再操勞，好好休息了。淚水化作再多的文字，也寫不完對您無盡的思念與感激！
（圖片來自於網絡）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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