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憤多病的盧照鄰

憂憤多病的盧照鄰

唐初一百年的詩壇,“初唐四傑”可謂舉足輕重。四人中,王勃和駱賓王在後世的聲譽較大,楊炯和盧照鄰在其次。後來人杜甫曾這樣評價:“王楊盧駱當時體,輕薄為文哂未休。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一下子道盡了四個人的萬古風流,其中對四個人的先後排名或許是杜甫的順序,不過就是在“四傑”當時,一般順序也是這樣。楊炯聽到這個排名,有話要說:“吾愧在盧前,恥居王後。”就是說他很羞愧自己並不如盧照鄰。

盧照鄰年紀和駱賓王相仿,約生在貞觀四年(630年),比王勃和楊炯稍大。幼年家境還算不錯,一直生活在范陽家鄉,十三歲時,父親把他從家鄉送到江南,跟著當時的著名大儒曹憲和王義方學習。二十來歲的時候,盧照鄰因為博學被舉薦到唐高祖李淵的第十七個兒子李元裕的“鄧王府”上整理圖書典籍,兼做書記員。或許這個時期正是這位詩人學問突飛猛進的階段,這個鄧王是出名的藏書家,在有著汗牛充棟般書籍的鄧王府,盧照鄰如魚得水,幾年間脫胎換骨,詩歌、文章都開始得心應手。“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這樣的千古名句便出自盧照鄰之手。鄧王非常喜歡他,常在人前誇讚盧照鄰:“此吾之相如(司馬相如)也。”不用說,皇帝的叔叔都這麼讚不絕口,盧照鄰的名氣也就越來越大。

憂憤多病的盧照鄰

麟德二年(665年),鄧王去世。盧照鄰沒有了靠山,被調往偏遠的蜀中任益州新都尉。此時詩人三十多歲,正是人生的大好光陰,在四川呆了兩年後,他離開蜀地,寓居洛陽。剛安定下來,他就因一次飛來橫禍被投入監獄,在朋友的多方救助下才幸運出獄。可偏偏更大的厄運又降臨在盧照鄰的身上,據書上說,他得了“風疾”,可能就是現在的半身不遂,也有人說是小兒麻痺症或麻瘋病。走寸步如同千里,咫尺好似天涯,想端起飯碗,因為瑟瑟發抖也會拿不住,從他的症狀來看,甚至有可能是肌肉萎縮之類的疑難病。

如此的病態,生活幾乎不能自理,盧照鄰不得不辭官回了鄉下,過起了歸隱的生活。“長安大道連狹斜,青牛白馬七香車。玉輦縱橫過主第,金鞭絡繹向侯家。”《長安古意》中所描寫的這一切,似乎都隨著越來越嚴重的病情,距離詩人越來越遠了。盧照鄰得病後,居住在長安附近的太白山上。形體的殘損,是生活的大失。手足軟垂,口眼歪斜,語言蹇澀,步履不正,所有這些突如其來的重大生理變化,是一個曾經健康的人所無法承受的。

憂憤多病的盧照鄰

身體不好,自然也沒有了生活來源,困難接踵而至。首先面臨的是治病費用。因為要服用丹砂諸藥,而丹砂價值不菲,一兩就花二千文錢,這對於沒什麼收入來源的盧照鄰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他寫過一篇《與洛陽名流朝士乞藥直書》,遍呈朝中名士,開口求乞,讓一個當年何等豪氣凜然的詩人行乞,可見生活的艱難,已經摧垮了詩人的自尊。

正在詩人一籌莫展之時,他竟然遇到了一位異士高人。據說,這位高人可以藥到病除,在看過盧照鄰的病後,留下一個醫治的秘方藥丸,然後杳然而去。盧照鄰趕忙吃了下去,可恰恰這個節骨眼上,他突然得到父親去世的消息,立即前去奔喪,因為太過傷心,號啕痛哭之時,把那個救命的仙丹又給吐了出來。這個情節有些像三國時候的孔明,本來是想借七星燈續命的,可偏偏魏延跑進來給衝滅了。詩人盧照鄰也是一樣,自此以後疾病越來越重。當然,這種說法並不可信,另外一個說法與之相反,說是因為病重亂投醫,誤食各種有毒丹藥而致使疾病越來越重。

幸運的是,詩人盧照鄰和大名鼎鼎的藥王孫思邈生活在同一個時代,於是詩人又向藥王求醫,甚至自己也學習醫術,孫思邈也悉心為他調治。《病梨樹賦》就寫於他客居長安向孫思邈問醫之時,以一株病歪歪的梨樹比之於己,不難理解他心情的沮喪。疾病越來越重的同時,家境也越來越差,以至於只能靠朋友接濟供醫供藥,詩人雖然還試圖做門客,但後來他的病越來越嚴重,雙腳萎縮,一隻手也殘廢了。他只好在陽翟具茨山下買了幾十畝地來養老,即使這樣,病魔也沒有放過他,相反,疾患更加的肆意瘋狂。

憂憤多病的盧照鄰

唐代邢窯白釉壺

長期的病痛,使他捨棄了儒家積極入世的思想,轉而投入道家的修行中,丹鉛沒少煉,病情卻越來越重。無奈的詩人又轉投佛家懷抱,於是只能期待來世的輪迴。詩人每每拖著病軀,站在家門外,面朝潁水,悲傷嘆息。高宗一朝,重視的是吏治,他卻是儒生;到了武后臨朝,開始重視嚴酷的法制,他煉丹尊老,學習的是黃老之術;好不容易武后登封嵩山後,開始廣召聖賢,此時的詩人已被病魔折磨成了廢人。

終於,詩人再也不堪忍受命運和疾病的折磨,寫了篇絕命文,然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拖著麻木痛苦的身軀,挪到那條名叫潁水的大河邊,一頭紮了下去,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死時年僅四十四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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