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下午,身心疲惫,心里惦记着周日的专栏,原本的计划是写GTD入门,从道与术介绍如何Getting Things Done,一周里每天阅读一章,已经可以进入收尾和提炼的阶段。
但那一刻,身体和精神却感觉被掏空,差了那最后的力气去捣出来,又或者这个话题本身并不能带给我表达和传播的欲望。
于是,我魔性地点开了一首名叫《感觉身体被掏空》的交响乐,觉得被治愈,笑出声。
夜幕已笼罩朝阳公园
广场舞丹瑟已经准备完毕
我看着窗外的树影
难道这就是我的青春
当花瓣离开花朵
歌词戏谑而自然,甚至有些口语化,但演唱形式是分了高中低声部,极其专业的。
这两者形成一种巨大的反差,这种反差感,恰恰击中了我们这一代人的情绪,高压之下,皮一下。但整体并不失控。
这种不失控,需要对节奏、情绪极高的观察力、控制力与分寸感。或者说,一种天赋。
这个掌握节奏的人是彩虹合唱团的指挥,也是所有词曲的创作人,1987年出生的金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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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金承志在描述江南时的自我沉浸,他说,江南人一直也没有真真切切地成为一个文化的中心,没人理没人管,但也不伤害任何人,但正因为此,获得了一种自在。
这种自在,让我们在彩虹乐队的音乐中,获得有限度的释放。
童年时接收到的信息构成我们对这个世界最初的理解,金承志幼年生活的地方叫净光山。
小时候奶奶会指着天上的繁星,告诉他星辰的名字,银河的模样;妈妈会种树,那时候每家每户门前都有一颗花树;父亲和伯父花树下饮酒,一片花瓣飘到酒碗里,爸爸会一饮而尽;河边有家女、摆渡的船家......那些美好的画面留在童年的记忆里,和古典文学一起,让他对乡土、田园、山水有很强的感受。
小学后搬家到工业区,感受改革初期急躁的温州;大学在北京的中国音乐学院指挥系度过,感受可以把年轻人吞噬掉的北京。
写出《净光山晨景》的时候,他才二十岁。这首作品被公认为中国难得的近现代合唱佳作。谈及这首曲子的创作过程,他至今仍旧认为很诡异,仿佛不是自己写的,是有人借他的手写的。
写作,音乐,绘画,大概都有些这样的意思。美感是可以培养的,但最上乘的作品,大家都知道,是天成的,但不一定会说出来。
前世有过积累,今世得以延续。
比如冯唐说写作于他只是“心里有肿胀,要写出来,要化掉,才舒服痛快”,写东西的时候根本不想,憋不住了一坐,象有人执着他手往下写。
和风轻拂,雾散草堂,日曈朦
(鸟叫声,少女声,晨鼓声)
可能清晓出,四面有晴岚,宿觉名山
净光塔院,普觉钟声
追思唐代宗风,永嘉独驻
瓯浦云峰,霞潭月色
想见宋僧道积,妙果同怀
阿弥陀佛,光明善好
日月之明,千万亿倍
南无阿弥陀佛
日出东山,明明云水边
佛光普照,煌煌天地间
七宝庄严,小山藏世界
三乘庇荫,大地涌潮音
——彩虹合唱团 《净光山晨景》
净光山晨景
上海彩虹室内合唱团 - 双城记
净光山,是金承志家乡温州松台山的别称,是一座海拔39米的小山,唐代高僧宿觉大师在此山留一寺,唐僖宗赐名净光。
这个作品描绘的场景是,一开始整个山上从近到远的景象,各色人等在山上活动,嘈杂的声音,各种鸟叫、虫鸣、人语,小孩子、妇女、和尚在走路。在大千世界的嘈杂中,声音越来越乱。
突然之间一道金光,万籁俱寂,然后佛光万丈。一瞬间,惶惶天地间,明亮了整个天地。
那种佛光是大爱,大爱可以将整个世界点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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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金承志与几个指挥系的同学一起组建了彩虹合唱团。
2011年,温州爆发民间借贷危机,大批企业倒闭,也波及至金承志家中的眼镜厂,父亲确诊癌症,希望金承志回温州接受工厂。与大部分年轻人一样,他陷入选择生存还是梦想的两难境地。
他说2011年和2012年是相对落寞的两年,发现自己所依赖的很多东西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以混得好不好作为看待人的标准,那不是我”。
会有慌张,尤其是每次回温州面对周围经济收入和家庭组建都比自己领先的同龄人。
我错在 人生规划太简单 还没读研就上班
跳过朝阳公园的广场舞 雾霾也没能将我征服
怎么会放弃我的理想
老王 谁要跟你去攀比 前程自己拼才有意义
—— 《春节回家自救指南》
他选择了合唱,他很清楚,离开合唱他会死。这样坚持了五年,一直到2016年年底,彩虹合唱团因为几首神曲火起来。
对比贝多芬和莫扎特,金承志觉得莫扎特之所以被人喜欢,是因为他的音乐里面是有幽默成分的,纠缠的、反思的、严肃的东西也有,但是幽默感会让人更能够接近。
他追求一种更自然的作品,一种和各种情绪都有融合的作品。
这大概就是《张世超你到底把我家钥匙放哪里了?》、《春节自救指南》、《身体被掏空》的创作心理。
在他看来,这三首神曲也是很严肃的作品,有关自我意识的觉醒和表达,不是去捕捉时代情绪,而是关注在当下时代情绪,我们自己的情绪是什么。
当然这有可能是一种牵强的解释,因为听过金承志早期的作品,我认为他真正的兴趣、心中的美好一定不止于此。
或者说这只是“九分严肃一分幽默”中的那一分带你接近他们的幽默而已。但带来了传播,传播带来了做自己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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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掏空》是让我在这个周末接近彩虹乐队的口子,格调不一定高雅,但我感激互联网的高传播度让我得以听到他们更多的作品。
因为此刻伴着《白马村游记之一 榕树》细碎、空灵、层叠的声音,美好到让我眼眶湿润。
童年塑造的审美倾向,一生都不会变。古典美是他在音乐上始终的倾向和选择。
神曲之外,彩虹合唱团更多的作品仍旧是呈现田园、山水、禅境的。
《泽雅集》是金承志在泽雅山上看到掠过的白鹭,青山,云霄之后写的,由画面到音符,所以有人说这套作品是“音画”,就是“用音符作画”。
由七首歌曲组成,前面六首分别是六个场景,贯穿四季,仿佛一场梦,最后一首《小溪》描绘的是春暖花开,好似梦醒。
一开始整个湖上的场景都非常的幽寂,直到最后一瞬间,一下子平静下来,是人在经历了泽雅的四季以后的豁然开朗。
而此刻正在耳边回响的《白马村游记》,几乎空造了一个世界出来,用音乐画了一个桃花源,让听歌人一直在景中自在品。
同样由七首曲目构成:榕树,竹马,渡口,灯花,南浦云,西山雨,村口迎佛。
白马村游记之一 榕树 (A Trip to the White Horse Village - The Banyan) (Live)
上海彩虹室内合唱团 - 白马村游记 LIVE
用各种乐器的声音模拟自然的声音,用美好的歌词抓住人心,毫无防备,瞬间带入。
然后你看到清朗纯净的世界,面对真实的自己,喜极而泣又五内郁结。轰轰烈烈,一宿好梦。
音乐声停的时候,回到现实,瞬间孤独,会有短暂的恍惚和心悸。
有过总是好的。
谁能想到,神曲的创作团队,是一群不以合唱为生因而对美更加执着的人,带来的是一段段关乎美的体验。
此刻原本计划的流行音乐与严肃音乐的文章主题已经不再重要,
此刻眼泪不止,内心温暖,想对老金和推荐我听彩虹的朋友说,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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