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學東:新京報的專業主義追求

朱学东:新京报的专业主义追求

Text | 根據朱學東在“聞學社沙龍”的演講整理

朱学东:新京报的专业主义追求

由網易新聞學院和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復旦新聞學院等聯合主辦的第一期“聞學社沙龍”於6月15日在北京有聞記者之間舉行,主題為“新媒體環境下,新聞專業主義的生存空間。”來自業界學界的領軍人物齊聚一堂,各抒己見。

人文財經觀察家、秦朔朋友圈發起人秦朔,新京報傳媒研究院副院長朱學東,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副院長崔保國,復旦大學新聞學院教授李良榮,網易傳媒副總編輯劉晶等人出席。

本文為朱學東主題演講整理。

數字時代,媒體行業的三個困境

人的信息消費跟吃飯一樣是雜食性的,需要各種各樣的信息,但算法推送最大的一個問題就是形成了路徑依賴,讓你的信息獲取變成了一種非常單調機械的獲取,最後可能會讓你的思想退化。

第二,在社交媒體上,情緒化表達偏離社會的基本立場,這個問題跟公眾有關係,但更大問題跟公眾沒有關係,因為我們把對嚴肅信息的追尋、對真相的追尋遠遠不夠,當沒有真相時情緒自然就容易蔓延。

第三,傳統媒體做得非常辛苦,確實非常辛苦,一個重要原因是它有自己的底線要求,不敢用自媒體的標準來要求自己,自媒體內容它不敢隨便引用。

專業主義即職業追求與專業能力

“專業主義”這些年在行業裡還是受到了一些追捧的,但追捧並不意味著我們的“專業主義”會得到尊重並得到踐行,真正意義上在踐行這種努力的人其實非常少,屈指可數。我個人認為,所謂的“專業主義”就是我們的職業追求和我們的專業能力,某種意義上職業追求和專業能力跟“專業主義”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那麼,什麼是媒體的職業追求?我自己總結,實際上現在媒體是社會分工的產物,我們的核心價值不是其他的,就是記錄與傳播。我跟同行有很多討論交流,很多同行乃至學界老師事實上並不明確,但我自己這些年,無論做雜誌還是服務《新京報》,或者自己思考,我都認為現代媒體的核心價值就在於記錄與傳播。

迴歸媒體基本屬性很艱難,

但還是要努力

《新京報》在八週年時提了一個口號,就是辦一張進步的美好的報紙。今天我們把這個口號同樣移植到我們的新媒體、全媒體平臺上,還是來辦一個進步美好的媒體,就是要回歸媒體的基本屬性,但今天要回歸媒體的基本屬性是一個非常艱難的工程。

對我來講我們努力要去做的就是在法律允許的框架之內,用這個時代所允許的空間裡,用這個時代允許的表達方式來呈現我們的努力。我們不想去對抗,我們只想在這 個空間裡儘可能做最好的東西。最好的東西是什麼?就是用我們的職業追求和專業能力能夠得到實現,做最好的最接近真相的內容。

我們實現這個東西某種意義上也是保護了我們基本的知情權,知情權是社會還能有一點活力的基礎,所以我們自己還是比較自豪地講,至少我們還在努力。

我理解的《新京報》的四點專業要求

1、尊重新聞事實。

2、採訪證據的物化。

3、完整的證據鏈條,最重要的證據一定要非常完整。

4、平衡報道。

《新京報》這些年最大的影響力來自它的輿論監督報道,這方面遇到的挑戰是非常巨大的,怎麼保證每一篇報道證據鏈條的完整性,對於編輯、記者都是特別有壓力的。一般有重大報道時我們都會加班到很晚,每個環節一遍一遍核,不行就退回去寫、補充採訪,直到證據鏈條完整。

經典案例:“裡面有氰化鈉”?

記2015年天津港爆炸事件

舉個例子,2015年天津港爆炸。當時我們的資深記者、現在是深度部主編塗重航,他當時與人民日報、有新華社、有中央電視臺等記者在一起,聽說裡面有氰化 鈉,大家都聽到了。這個信息傳回後方編輯部以後,編輯部認為這個信息不能成為報道依據,因為你不知道里面有沒有,只是有人說了一句。

後來我們跟新華社同行分享時,同行跟我說他當時也在現場,他們是兩天以後發的。我們第二天早上就發了,當天信息傳回,報社立即安排不同的人馬去核實,因為單獨信源不能 支撐這樣的報道。我們的運氣比較好,或者說我們的要求落實得比較好,我們還從另外三個權威的方向得到了一致的信息。

這種情況下,四路信息彙總之後我們決定發。可能這就是專業要求也是專業能力吧。這本來應該每個媒體都有,但現在它成了稀缺品、奢侈品。

記者做的所有新聞都是職務行為

特別要強調一點,《新京報》記者做的所有新聞報道都是職務行為。我們發現很多同行報社沒有安排,他自己去採訪,我們絕對不允許出現這樣的情況。

因為職務行為不僅保護記者自己,也保護媒體,這在今天越來越關鍵。

《新京報》內部管理、制度要求嚴格

《新京報》內部管理、制度要求非常嚴。這幾年北京一些媒體因為行業新聞報道很多人被判刑、被抓,《新京報》沒有一個,這跟內部管理、內部制度設計要求非常高有關。

我們做的很多調查報道,影響很大。託各種關係找來的情況很多,也涉及到經濟利益,還有面子、還有關係。但報社一旦認定做的東西,一旦認定報道對象關涉重大公眾利益,就會堅定不移去做,一旦定下要做的東西就不會停下來。這方面有太多例子。

大環境下的有可為有可不為

我想這裡面要做的只有一點,在允許的空間裡以我們的職業追求和專業能力來處理,儘可能處理得專業一點,儘可能處理得符合我們報道的基本要求,規範一點,這樣 我們才能活下去,我們才能有尊嚴地活下去。我想“尊嚴”兩字是非常重要的,對於做媒體的人來講沒有比這個更重要的,錢都不是最重要的,就怕出去的時候人家問,你怎麼發了這樣的報道?那很丟人,我們一路走過來就是這樣,我們不希望從我們手上出去的東西讓我們後來談起來時覺得臉紅,能夠做到這一步,我想無論是 職業追求還是專業能力都實現了。

以上我跟大家分享的就是我們如何用技術、用專業、用職業追求來保護我們,既贏得尊嚴也保全自己。我們還希望走得更遠,希望在與自媒體的征戰裡,在其他地方能夠做得更好。

(補回答:關於新聞專業主義,或者說職業追求,專業要求,強烈推薦新聞學院學生讀讀前坂俊之的《太平洋戰爭與日本新聞》,這是日本新聞界對主流媒體棄守自己的 職業責任和專業要求,成為軍國主義侵略工具,對日本乃至世界造下巨大罪孽的反省。正如日本著名媒體人二戰後曾任日本首相的石橋湛山總結的:言論既死,國家即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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