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世界的公平和殘忍,每個人都將刻上滄桑與皺紋漸行漸遠

文:pringles

這一年過去了整整一半,許許多多的帖子發出了雞湯式的煽情與砒霜般的調侃,紀念過去的一半光陰。藍天白雲,萬象更新,我們傳唱起過去,安放住疲倦的當下,準備承接住倉皇的未來。

要說在這上下半年交替之際,有什麼還能在這浮躁而艱難的時世裡攫取住人們日益渾濁的眼球,激揚出靈魂深處所剩無幾的純粹激情,我想一定是四年一次的世界盃無疑。我從不看球、不懂球,卻依然清晰地感受到周圍親朋同事們灼熱的關注,工作多年時時身心俱疲的成年人們,竟然還能像年少時那般熬夜看球,在明亮的夜晚,開啟電視的屏幕,端出幾瓶沁涼的啤酒,凝視住千里之外的綠茵場,吶喊、痛惜、歡呼甚至流淚。後邊的四個詞語是我胡猜的,在我的想象中這一切就如同時光倒流一般,如果一個小小的足球能承載起來太多男女年少時的熾熱和輕狂,那麼在多年後的屏幕前,他們應該依然能生出那樣的情愫,彷彿沉浸在歲月溫柔的泛黃光暈裡,年少輕狂的繾綣纏綿不曾遠去。

也可能我錯了,畢竟我是一個連足球長什麼模樣都不知道的體育白痴。更遑論猜測球迷們的心理。

閒在家裡時,無聊到一定程度我會去看兩眼,我所謂的看兩眼,是坐在綠油油的電視屏幕前,繼續低頭刷我的淘寶和今日頭條,看看購物車裡還有多少亟待清空的產品,哪個明星又有哪些不可言喻的秘密。

忘了是哪一場球賽,大概是日本對哪支球隊那一場,我看著那些奔跑的少年或青年,一臉緊張的倦怠,結實的肌肉、充滿力量的身姿與陰霾而青澀的臉龐交相輝印,發出一種獨特的沉默的交響曲,衝出了這片綠茵場,飄散在寬廣的天空裡。

那些我從來都不明白的小組賽、八強、四強、決賽,綿密地飛舞著黑白相間的足球,球員們登頂世界舞臺,在億萬觀者緊張深沉的注視下,渴望踏上世界之巔,捧起那座璀璨的華貴獎盃,讓數十年的努力開花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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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清楚是為了榮譽還是為了熱愛,在時光悠悠的長河裡,這兩者早已交匯在一處,迸發出淡淡的光芒。

那一天,我看著兩個隊的球員你追我逐,突然萌發出一個很愚蠢的問題:足球最開始被製造出來的時候,到底是為了娛樂,還是為了這殘酷的榮譽?我真的很困惑,重在參與大概是體育運動的意義所在,更快、更高、更強是運動的目的。現在我看到一個個運動員,前赴後繼,少年成名在望,青年老驥伏櫪,眼裡滿是對榮譽的攀登,步步驚心,步步為營。此時此刻俄羅斯的體育場上空飛舞著的足球,已經遠遠不是娛樂、健康可以闡述的了,它摻雜了太多複雜的願景,變得那麼沉重,承載起人們的夢想與期待。

我不自覺地說出了自己的疑惑,某個人告訴我最初是為了娛樂,度娘告訴我足球是一項古老的健身體育活動。十年瞰鞠將雛遠,萬里鞦韆風俗同,是杜甫詩裡古人愛好的蹴鞠。

我並沒有貶義,足球發展到今時今日,有了大大小小的比賽,十年磨一劍的運動員,追逐榮譽,填平慾望,是一件美好的事情。這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必然,進化的磅礴力量。當《華爾街》裡的邁克爾道格拉斯輕描淡寫地說出那一句“Greedy is good”,不能再贊同更多。人們的智力與體力一直在以一種瞬息萬變的速度發展著。衍生出競賽,會讓熱愛更加寬厚。

只是就比賽而言,他絕不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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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剎那的我猛然意識到這是一場何等殘酷的盛會。可能因為從來都不看,所以這個發現令我心裡柔軟的那一塊飄過一瞬間的悲傷。

當德國隊回家,互聯網上開始創造出鋪天蓋地的段子、憤怒的斥責、悲傷的輕嘆。這片充滿變數的場地上,勝敗乃兵家常事。打無準備之仗是變數,狀態不佳是變數,輕敵自負、戰術不當……凡此種種,都是常態,沒有一份冠軍能輕巧摘得,沒有一場勝利在談笑間砸中腦袋。

雖然說跌倒了再重來,過程重於結果,雞湯究竟是我們聊以自慰的美麗句子。若干年月後大眾回首觀瞻,談笑風雲,記憶最深刻的還是一屆又一屆奪魁的勝者,那些笑到最後的燦爛臉孔。談不上成王敗寇,一家歡喜幾多愁,付諸東流水,言不盡。

後來,葡萄牙和阿根廷都輸球回了家,C羅和梅西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在網絡上看到更多美麗的惜敗篇章,諸如“看著最後梅西一個人仰望天空的無助眼神,眼淚再也止不住地留下來”,“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鏡頭定格著的梅西無奈傷感,矚目遠方”,“潘帕斯雄鷹離開諸神的戰場,但沒人會忘記他永遠屬於天空,它曾在那片蔚藍色中振翅翱翔。”我把這篇帖子收藏了起來,不是對足球突然有了興趣,是她們的文筆真的很好,我是一個愛才的人,這也是我聽了四場人生有限公司的原因。

多少人要開啟時光隧道,按下古老的播放鍵,讓《阿根廷別為我哭泣》的曲調悠悠地飄出來,惜別梅西,盼英雄再展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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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來很多年以前,我隱約在新聞裡看到梅西的模樣,那時他大約二十多歲,是個翩翩少年。我很驚訝,不是因為他長得帥,當然梅西真的很英俊,英俊到你能因為他的臉龐忽略他的身高,五官有型而剛毅,擁有法國人般的憂鬱眼神。我驚訝的是他作為一個足球運動員,輪廓好溫柔,眼神好柔和,就像一隻小小的人畜無害的潔白兔子奔跑在草原上,溫柔得彷彿能讓人冰冷的心滲出一滴眼淚。

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我重又百度了梅西的照片,驗證一下他是否是我記憶裡的那個樣子和神態。

在我印象裡,踢足球的應該是像德國隊那樣,每一次亮相都是一幀完美的健美圖畫,肌肉噴張,哪怕西裝革履。在綠茵場上奔跑的時候就像一隻只美洲獅,銳利而充滿野性鋒芒的眼神緊緊攫住獵物,時刻伺機撲上去撕咬對方,享用美味的果實。這才是我淺薄知識裡足球運動員的正確打開方式。

然而梅西,他在我的記憶裡周身籠罩著一層溫柔的光芒,帶著單純的成熟。就是這個面孔柔和的英俊運動員,年少成名,天才鋒芒,踏著數不清的前輩、同仁、對手的讚賞,攀上足球這個龐大帝國一座座耀眼的大小巔峰。

這個少年如今也步入了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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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歲的梅西在世界盃的賽場上蓄起了一把濃密大鬍子,不是很好看,依舊擋不住那種柔和的輪廓,氤氳在戰鬥的號角里。

告別的那場比賽結束後,有一個屬於梅西的大大的鏡頭,浩瀚的賽場映照著並不高大的他,眼神蒼茫、慌張,眉頭緊鎖。也許他什麼都沒有想,也許只是想晚上要吃什麼。

那個場景,一定讓許多喜歡他的人很心疼。

“你好姆巴佩,再見梅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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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路大V開始送別梅西,哀傷的、激揚的、無奈的文字蜂擁而來。

梅西依舊穿著那一身淺色的球服,回到了巴塞羅那,沉默地擋開了所有刺眼的長槍短炮,坐到車裡輕輕地親吻了自己的妻子,揮別了鏡頭。

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不知道他要去哪裡,這顆小小的足球,被寄予了太沉重的期冀,當他綁上了榮耀,綁上了萬萬國人的憧憬,綁上了千千球迷的搖旗吶喊,就再也不是風花雪月、少年情懷可以描述的了。在這條荒蕪而又孤獨的軌道上,梅西收穫了許多耀眼的光環,也承接了更多重負。

張愛玲說,成名要趁早。說得很精闢,新聞裡說“34歲的老將宣佈退役”,感覺到一種無力的蒼涼。我有許多三十多歲的朋友們,男男女女,如旭日朝陽般風華正茂。而對於足球來說,三十多歲的人邁入了老將的行列,像耄耋高齡般無奈。趙子龍可以以七十歲的高齡率兵作戰,一鼓作氣奮勇殺敵,踏漫漫黃沙,展英雄本色。而一個七十歲的球星,或許只能坐在電視屏幕前,憶起幾十年前自己在綠茵場上追逐灑汗的寬廣身姿,不勝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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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對任何人都無比地公平,印上同樣的滄桑與皺紋,刻下相似的漸行漸遠。

31歲的梅西,他曾經也是十九、二十歲的少年,是大v們文字裡那個“你好”的對象,是遲暮英雄轉身後的接力者,得意地從前輩們手裡捧起輝煌的接力棒,從此開啟屬於自己的時代。

恰同學少年,激揚文字指點江山。

他們說“梅西C羅開創了足壇有史以來從未有過的特別時代”,當兩個人揹負起整整的一個“時代”,會不會不堪重負?

洞悉人性的美劇教導我們: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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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他們自己也很享受此間過程,他們的身心在歲月的歷練中早已可以穩穩地承載住這些。斥責是他們,嘲諷是他們,讚美是他們。時光盡頭,看不清歲月無盡的表情。

31歲的梅西,他還能承受多少年的謾罵和質疑,承載多少年的讚譽和期盼。當各大媒體都紛紛質疑梅西個C羅的時代黯然走向了終結,他是想激流勇退還是再接再厲。他還能不能想起來最初踢球是為了什麼,此後顛沛流離追逐奔跑的他還能否發自真心地快樂幸福。

這些可能對於他都不再重要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他做出下一個選擇的時候,但願還能擁有那種溫和的清澈眼神。就像多年前我在電視裡看到的少年梅西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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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那些為梅西而流下眼淚的球迷,他們的眼淚一定是真誠而清澈的,梅西就像他們青春年月裡一個濃墨重彩的符號,梅西的少年到青年,也映照著他們少年到青年的悠悠時光,陪伴了他們曾經放肆而又無畏的年華,在時間溫柔的光暈裡,他們如少年般吶喊,他們喜歡那個叫做梅西的足球運動員,崇拜那個叫做梅西的足球明星,讓他們在少年郎與成年人的壓抑苦悶的天地裡,有所熱愛,有所期盼,讓這片天地五彩斑斕。

想起來那天瞥了一眼比賽,一個守門員撲住了飛來的足球,那一刻我的心收緊了幾秒鐘。我在想這個守門員,在他短暫而漫長的職業生涯裡,有多少次用全副身體緊緊地撲住了奔向他的足球,摔倒過、碰撞過多少次,他的五臟六腑會不會被衝傷。這個想法一定很弱智。每一個足球運動員,想來都是如此地傷痕累累,我不懂足球,只能默默地希望每一道傷痕,都能得到基本的回報。或早,或晚。

後來我又看了幾分鐘四年前巴西對德國的那場慘痛比賽。說慘痛是純粹針對巴西而言,我一直對巴西隊有種莫名的好感,沒有什麼原因,大概是因為童年時覺得羅納爾多很可愛,像個孩子一樣。我唯一從頭到尾看完的一場球賽是2002年巴西對德國的那一場,姐姐上大學放假回家帶著我看完了,記得羅納爾多進了兩顆球,恍惚中想起來1998年羅納爾多那個落寞的轉身,背影中都透著一種孤獨的力量,揮之不去。這也是我過往歲月裡的印記,一個淺到幾乎沒有痕跡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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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1:7的比賽中,巴西的那些孩子,他們的臉龐讓我深切地感受到什麼叫做面如死灰,心如死灰,眼睛裡滿是絕望的煎熬,賽場上狂熱的球迷們滿臉震驚,堆積成悲痛的眼淚,一個個姑娘哭花了濃妝。

我真的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快樂足球”的國家,那個時刻裡,足球成為了最難以承受的生命之重,成為了他們的世界裡最慘痛最低迷的事物。

一顆足球,可以代表著快樂,也可以裝滿了慾望,可以成為一個人前行的力量,也可以堆砌成令人窒息的桎梏。我亂七八糟碼了這許多無用的句子,突然意識到足球就是一個世界,世界還是她最初的模樣,蒼穹浩瀚,明月清風。

那瞬息萬變的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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