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正值夏天,天氣似乎一年比一年熱,參天大樹上的知了也叫個沒完。
正午時分,亞新修車行裡安安靜靜的,一點兒動靜都聽不到。
嘀嘀——
突然車行外響起一聲悠長而刺耳的汽車鳴笛聲,打破了夏日午後的靜謐。
緊接著是兩下開關車門的聲音,有男人喊道:“有人嗎?”
秦安安聽到聲音,從一輛在修的車子底下鑽出來,穿著工裝、手裡拿著工具,小臉抹的跟小花貓似的,幾乎看不出樣子,她拍拍身上的土,來到修車行門口,看到一個穿著黑色西服的男人,便問:“您好,有事?”
男人看到秦安安,似乎有些發怔,問道:“請問您是修車工嗎?”
實在很難想象,這樣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在修車,而且,小姑娘臉上雖然髒,可看得出是個美人胚子,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也讓人心馳神往。
“是啊!”秦安安望了眼遠處的車子,問:“你的車子怎麼了?”
“車胎壞了,能修嗎?我們還急著走。”男人開口。
“怎麼壞了?”秦安安隨意的用衣服擦了擦手,將手頭的工具一扔,朝著那輛還未熄火的車子走去。
走近了才看到,是一臺賓利慕尚,據說是在濱城有錢人圈子中,最受歡迎的一款。
男人指著左前方的輪胎道:“剛剛下高速,輪胎上扎進了顆釘子,沒漏氣。最好是能簡單的修一下,我們還要開半個多小時的車。”
秦安安走近打量了下輪胎,點頭:“可以修,但是半個小時左右才能好。修嗎?”
“我問一下。”男人走到後排座椅的車窗前,敲敲窗,問:“二少,修嗎?”
秦安安兀自琢磨著,這豪車車主想必是有什麼急事才來補胎的,人家在乎的是時間,不是金錢,指不定回去就把這輪胎扔了。
她想的出神,絲毫沒有注意到車子裡投射來的目光。
車子後座裡坐著的男人矜持高貴,緊緊盯著秦安安,俊朗帥氣的臉仿若能迷惑眾生,只是他的目光中夾雜著一絲意味深長。
面上雲淡風輕,可緊緊攥著的手出賣了他激動的心情。
五年了。
秦安安等了許久,也不見男人口中的‘二少’有什麼動靜,正要再問一句,車窗緩緩地被人打開。
短俏的黑髮、飽滿的額頭、如劍的墨眉、如墨的雙眸……
秦安安盯著車子裡的男人,隨著車窗的緩緩降下,男人的眉眼一點點出現在眼前,秦安安臉上的肌肉驀然一僵。
賀景庭。
竟然是賀景庭!
枝頭的蟬鳴聲傳的更近,在她耳邊不停的叫囂。
原本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再見面的人,突然毫無徵兆的出現在她面前,她的心臟好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擠得她透不過氣。
“二少,要修嗎?”司機站在車外,問了賀景庭一句。
賀景庭輕飄飄的睨了秦安安一眼,那目光比看到一個陌生人都要冷,點頭,“修吧!”
低醇的嗓音如緩緩流淌的泉水,劃過心間,給這燥熱的天氣都帶來一絲涼爽。
秦安安卻覺得那聲音遙不可及,雙手緊緊地攥成拳,指甲都鉗進肉裡,痛到沒有知覺。
“我們分手吧。”
五年前他那冷冰冰的話,再一次迴盪在耳邊。
那時候,秦安安還不著絲縷的坐在床上,她以為自己聽錯了,泛紅的臉蛋瞬間變得蒼白而毫無血色,問:“你說什麼?”
“分手。”賀景庭始終盯著窗外,清冷的五官透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可我們昨晚才……”
“玩玩的,你千里迢迢跑來,不就是自己送上門的嗎?”賀景庭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了秦安安的話,“如果你覺得委屈,我可以給你錢。”
腦袋裡嗡然炸開什麼東西,秦安安覺得眼前突然黑了下,緊緊攥著手,艱難的坐起身來。
‘送上門’這樣的話,秦安安原來還覺得曖昧,事後,她只覺得羞辱。
她看到賀景庭的手已經往裝錢包的口袋裡摸了。
“夠了!”秦安安猛然開口喝止,更快一步的抓到自己的衣服,掏出自己口袋裡皺皺巴巴的幾張錢,猛地甩到了賀景庭的身上,冷笑道:“要玩,也是我玩!我對你昨晚的表現,很不滿意!”
賀景庭又抿了抿唇,從秦安安身上掃過一眼,扭頭就走。
秦安安怔然,聽到咔噠一聲關門聲,眼中的淚才陡然落了下來。
門外的賀景庭站在原地,回頭深深的看著門,雙拳捏緊,眼神裡全是複雜的光。
那之後,秦安安再沒見過賀景庭,時光將她心裡的僥倖和對賀景庭抱有的期待,一點點消磨殆盡。
有關於賀景庭的一切,她用了五年的時間來消化。
可是沒想到五年後的今天,會以這樣的一種身份重新見面。
他是高高在上的二少,金貴高冷;而她,只不過是滿臉髒兮兮的修車工,落魄而尷尬。
吱吱——
蟬鳴依舊在繼續。
司機從賀景庭那裡得了令,衝秦安安道:“修吧!”
秦安安回神,眼神也冷了下來,掃了眼閃著光一般的車子,淡然道:“不好意思,這麼好的車,修不了。”
她不知道賀景庭有沒有認出她來,可她,絕對不會承認自己認出他來的。
不是懦弱,只是懶得理他了。
跟賀景庭比起來,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更何況賀景庭在她心裡,不就已經是個陌生人了?
“誒?剛剛你可沒說修不好啊!”司機急了。
“剛剛是剛剛,現在是現在。”秦安安並不看賀景庭,說完,轉身便往修車行裡走。
“加錢也修不了?”
賀景庭幽然的開口,成功的讓秦安安停下了腳步。
秦安安臉上浮現一抹冷笑。
錢!又是錢!五年前,父子兩個輪番上陣用錢羞辱她還不夠,現在還想要繼續用錢顯示自己的高貴?
好哇,既然你這麼想做冤大頭,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心中有了主意,秦安安倏地轉過身來,紅唇微張,一字一句的說道:“一萬塊才修得好。”
那司機猛地瞪大眼睛,“什麼?!一萬塊?你們這是不是黑店啊!”
秦安安淡然的目光落在了賀景庭的臉上,賀景庭的表情比秦安安還淡然,緩緩說道:“好,能修好就好。”
“……”
司機的目光在兩個人身上來回打轉,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車子開進來熄火,我去拿工具。”秦安安收回目光,扭頭就走,只把一個孤傲的背影留給賀景庭。
“二少……”司機來到車前。
“拿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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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景庭言簡意賅的說完就下了車,西裝革履的模樣,與凌亂不堪、髒亂破舊的修車行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蹙著眉,左看右看,似乎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秦安安很快就帶了工具來,還戴了頂帽子,對賀景庭視而不見,拿著千斤頂來到左前車輪開始忙活。
她小小的身板似乎有無窮的力量,修起車來熟練非常。
車行裡熱的冒煙了。
賀景庭的目光不自覺的追隨著秦安安,雖然神色依舊冷漠。
司機擦了擦汗,偏頭看了賀景庭一眼。
賀景庭這樣的身份,恐怕從來沒受過這樣的熱,額角也有些細汗,可他依舊站得筆直,雙手揣在褲兜裡,絲毫狼狽的樣子都沒有。
“師傅,你這兒有沒有空調啊?或者給咱們找個坐的地方也行。”司機開始跟秦安安搭話。
“你看我們這小修車行,怎麼可能有空調,連個人都沒有。坐的地方倒是有,只怕是髒了您的衣服。”秦安安不卑不亢的答著話,“我儘量快點修,不耽誤您的時間。”
司機為難的看了賀景庭一眼,道:“二少,那咱們就站一會兒吧!”
久久沒有得到回應,司機心裡都沒底了。
這二少爺的脾氣不是一般人能窺測到的,整天板著一副臉,就連開心的時候都沒什麼表情,更何況是現在呢?他是不是多嘴了?
賀景庭好像沒有聽到司機的話,眼神放的很遠,似乎陷入了某種複雜的回憶裡。
五年啊!整整五年不敢觸及到任何關於秦安安的事,可她卻在不經意間,再一次闖入了自己的世界。
他要怎麼做到冷漠卻又不傷害她?
天知道剛剛看到她的第一眼,他的心跳就已經亂了,心理防線瞬間變得潰不成軍……
“媽媽!媽媽!”
沉寂中,一道帶著哭腔的奶氣聲音響起,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陷入回憶中的賀景庭猛然抽回神來,下意識的去看那聲音的來源,觸目所及的地方,跑來了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小男孩手裡還抱著一個毛茸茸的小狗玩偶,嘴裡不停的喊著‘媽媽’。
秦安安聽到聲音,放下自己手裡的工具,隨便抹了把手上的油灰,扭頭道:“七七,你怎麼跑出來了?”
小男孩撒丫子跑到秦安安身邊,一下子撲過去,抱著她的大腿哭喊,身子在她腿上蹭來蹭去,一把鼻涕一把淚道:“七七以為媽媽走了呢!嗚嗚!”
轟——
賀景庭突然覺得腦海中一道驚雷劈過,原本淡然的神色,瞬間變了好幾變。
媽媽?兒子?秦安安她……結婚了?
“媽媽能去哪兒?媽媽一直在的。”秦安安將小傢伙往外推了推,“媽媽身上髒著呢,你還往上蹭,蹭成小花貓了。”
“就蹭就蹭,七七就是小花貓。”小傢伙又哭又笑的,“媽媽身上才不髒,媽媽身上香香的。”
咯咯不停的笑聲卻彷彿魔咒傳進賀景庭的耳朵,明明是炙熱的夏天,賀景庭卻好像身處寒冬。
咯吱——
賀景庭握緊拳頭時,關節交錯發出壓抑的聲響。
小傢伙剛睡醒,滿眼裡望著秦安安,哪裡顧得上其他,像個無尾熊似的黏在秦安安身邊。
秦安安礙於賀景庭在,總覺得有些彆扭,將小傢伙按住,手指在他小鼻子上一點,佯裝氣惱的說道:“媽媽不是跟你說過,有客人在的時候要乖一點嗎?七七先自己玩,媽媽先照顧客人好不好?”
小男孩閃爍著大眼睛,眨巴眨巴,眼裡的淚已經沒了,他轉了轉臉,目光落在賀景庭身上,嘟囔道:“就是這個帥叔叔嗎?”
賀景庭下意識的跟小男孩對視上。
粉雕玉琢的小傢伙,眸子裡透著不摻任何雜質,眼中閃爍著彷彿能看到人心底似的目光。
賀景庭的手捏的更緊了,一種想要發怒卻又無從下手的感覺從心底迸發出來。
秦安安也哽了下,沒有正面回答小傢伙的話,反而捏了捏他的小臉,“人小鬼大,去,到一邊玩去。”
“這個叔叔好帥。”小傢伙踮著腳,衝秦安安小聲道:“是我見過最帥的,媽媽,你一定要把握機會啊!”
“……”秦安安的臉頓時變得五顏六色,只能啞著嗓子道:“秦七七,你胡說什麼呢!”
秦七七吐了吐舌頭,“才沒有胡說呢!我也缺一個爸爸呀!”
秦安安又氣又急,“你再胡說……”
“不說啦不說啦!”秦七七抱著玩偶就跑,滿場的亂轉,還喊了一聲:“叔叔你好帥啊!”
“秦七七!”秦安安漲得臉通紅,站在原地,雙手一下子叉腰,河東獅吼道:“懲罰你今天不準再看動畫片了!”
如果賀景庭是個局外人,可能會對這****情深、其樂融融的畫面感到溫馨,可他顯然不是。
秦安安無奈的看著秦七七跑遠,失笑搖搖頭,準備繼續修車,可身子還沒彎下,身後就傳來賀景庭冷如寒冰的聲音。
“不用修了。”
“二少,這……”
秦安安也詫異的回頭。
賀景庭一步、一步走到秦安安面前,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嗤,睥睨著秦安安道:“五年未見,你倒是真讓人刮目相看啊!連兒子都有了。”
秦安安瞳孔驟然一縮。
他果然是認出她來了。
“拿著那一萬塊錢,多給你兒子買點好吃的。”賀景庭冷笑一聲,擦著秦安安身邊經過,大步來到車邊,直接上手將千斤頂自己拆了下來。
“二少……”司機左右為難的躊躇片刻,將錢往秦安安手裡一塞,追上了賀景庭。
秦安安手裡握著那一萬塊錢,像是要被壓垮了一樣,眼睜睜看著賀景庭上了車,離開修車行。
再一次被他用錢給侮辱了!五年的時間,還真是什麼都沒改變!
可是,錢啊,是個好東西,她不會跟錢過不去。
既然他願意做冤大頭,那便給他個機會。
鈴鈴鈴——
賓利車上的車載電話突然響起來,賀景庭滿手油漬汙漬也不顧,冷若寒霜的開口:“接。”
司機連忙把電話接起。
“賀總。”電話那頭傳來一道聲音,“公司的法律顧問張成要陪妻子休半個月產假,他的小學妹會到我們公司,替他做半個月的臨時法律顧問,主要就是負責接手成立合資銀行的事,明天就到。”
“小學妹?”賀景庭問。
“在讀研究生,法律碩士,叫秦安安。”
秦安安。
聽到這個名字,賀景庭周身的氣息頓時變得更加凜冽了,死死咬著牙,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這個名字好像在忽然之間,無孔不入的滲透到了自己的生活中。
電話那頭的人又問了句:“賀總,您還在聽嗎?”
“把她的資料拿給我,立刻。”賀景庭終於開口。
“好的,賀總。”
掛斷電話,賀景庭終於放鬆,整個人靠在了靠背上,望著車窗外的景物,眼神變得綿遠悠長。
心口處有些酸澀的痕跡,難以撫平。
叮鈴!
手機很快彈出一條消息,賀景庭煩躁的將髒手往座位上抹了抹,急切的拿起手機來,看到公司助理發來的資料。
證件照上,果然就是他認識的、剛剛見到的那個秦安安的樣子。
資料簡略到一眼就可以看完,無非是她的學習和工作經歷,還有,未婚那一項。
未婚?未婚先孕?
那剛剛那個孩子是哪裡來的?
賀景庭的眉頭深深擰成了一個‘川’字,看著這份簡略的資料,就像隔靴搔癢一樣讓他難受。
他想知道更多關於秦安安的事,事無鉅細,五年來他的一點一滴,都想知道。
什麼都不管不顧了,賀景庭直接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
“喂?”電話那頭傳來一道慵懶的男聲。
“陸連城,我回來了,今晚老地方喝酒,八點不見不散。”飛快的說完,飛快的掛斷電話,完全是賀景庭一直以來的雷厲風行的性格。
“喂?!喂!我靠……”
修車行裡,秦安安握著那一萬塊錢,還是覺得吞了蒼蠅般難受。
小男孩又跑到秦安安身邊,抱著秦安安的腿,盯著那一沓錢,眼睛瞪得老大,‘哇’了一聲,“帥叔叔好有錢啊!媽媽,我們變成有錢人了。”
秦安安失笑,“是啊,變成有錢人了。”
“可是媽媽不開心呢!”秦七七嘟了嘟嘴,少年老成的問道:“媽媽,是不是因為帥叔叔走了,所以你傷心了?不怕不怕,咱們去追回來。”
“秦七七,你跟誰學的這麼人小鬼大的?怎麼什麼都懂?”秦安安睥睨著小傢伙,佯裝生氣的問道:“是不是又偷看電視了?”
“才不是呢!是馬小楠跟我說的,說我得給媽媽找個有錢又帥的爸爸。”秦七七得意的眨眨眼。
“馬小楠!”秦安安咬牙切齒的哼了聲氣,“以後她說的話,都不要聽!這個傢伙,等她回來就死定了!”
秦七七抖著身子,裝作害怕的樣子,“媽媽好凶啊!”
秦安安剛要發怒,秦七七又嘴甜的添了一句,“可我還是喜歡媽媽!”
說著,又黏在了秦安安的身上。
秦安安被小傢伙吃的死死的,捏著小傢伙的臉道:“媽媽賺了錢了,下午帶七七逛街去,想吃什麼好吃、想買什麼好玩的,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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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嘛?太好了!太好了!媽媽你太好了!”
“乖。”
晚上八點鐘,gk酒吧。
陸連城一把推開包廂的門進去,就只看到了包廂裡坐著的那唯一一個人,賀景庭。
賀景庭面前已經擺著六七瓶的空酒瓶,還有幾杯見了底的雞尾酒。
“我去,你這是怎麼了?”陸連城跑過去,坐到賀景庭身邊,盯著那酒瓶子,啞然的問道:“天要塌了?我認識的賀景庭,可不是這樣一個會借酒消愁的人啊!出什麼大事了?”
賀景庭抬著酒杯,咕咚一口又將酒喝掉,將杯子往桌面上一放,冷笑道:“借酒消愁?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在借酒消愁了?”
陸連城撇撇嘴,“拜託,咱們光屁股一起長大的好哥們,我要是看不出來,還配認識你這麼久嗎?說吧,出什麼事了。”
久久沒有回應,賀景庭反而又喝了杯酒。
就在陸連城準備再問一句的時候,賀景庭卻悄聲開口,幾個字好像有泰山壓頂般的沉重,“我見到她了。”
“呃……”陸連城撓了撓頭髮,“誰?你見到誰了?”
“秦安安。”
“秦安安?”
陸連城起初還沒反應過來,擰眉盯著賀景庭看了許久,靈光一閃間突然反應過來,倏地瞪大眼睛,急的差點兒跳起,“噝!秦安安,你見到你前女友了!我靠!什麼情況啊?你主動找她的?舊情復燃了?哇,快跟我說說,什麼情況啊?”
賀景庭垂眸低笑,眼中一片自嘲,“舊情復燃?跟誰啊?跟她?跟一個兒子都四歲的女人?!”
最後一句,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陸連城嚇得往後撤了下身子,一拍大腿吼道:“秦安安她結婚生子了?”
眼中的冷然和刺痛更加劇烈,賀景庭握著酒杯的手收得越來越緊,突然間,‘啪’的一聲,高腳杯的杯把竟然被賀景庭捏碎了,破碎的尖刺一下子戳進賀景庭的肉裡,鮮血直流。
陸連城嚇了一跳,“你tm瘋了啊!為了一個女人,你值得嗎?”
他抓過賀景庭的手,賀景庭手裡的杯子,應聲落地。
賀景庭一言不發,手微微蜷縮著,手心裡的疼痛跟心裡的疼痛絲毫沒辦法比較。
陸連城怒其不爭,說道:“你要是實在喜歡她,咱們就想辦法把她弄過來。有孩子老公算什麼?”
“她還是未婚呢!”賀景庭嘲諷的一笑。
“未婚?”陸連城就更驚奇了,話順著嘴說了出來,“那孩子哪來的?!不會是五年前你留下的種吧?那可……”
賀景庭的墨眸猛然一張,他一把拽住陸連城的衣領,青筋暴突的問道:“你說什麼?”
“啊?我……我開玩笑的啊!”陸連城嚇懵了,“你又發什麼瘋?!”
“陸連城,去調查她!”賀景庭激動地全身都在發抖,眼中有一抹不可思議的光彩,“事無鉅細,五年來有關於她的點點滴滴,都要查!”
“賀景庭,你不會真的懷疑,那是你的孩子吧?”
賀景庭倏地起身,腦海中劃過那張小男孩的臉,緊抿著唇,彷彿看到了什麼希望似的,沉聲道:“不管是不是,都要查!既然秦安安再一次出現在我面前,那我就不會再讓她離開。”
有男人,也要把她搶回來!
陸連城挑了挑眉,“那你怎麼不自己查?”
賀景庭拍拍陸連城的肩,一邊往外走一邊道:“要是我能自己查,絕對不用你。”
“喂,你什麼意思啊!你說我沒用嗎?誒,不對,賀景庭,你要走了?”陸連城追著起身,“我tm剛來啊!”
“可我喝夠了,我走了。”賀景庭擺擺手,並不回頭的往外走,手裡的傷,也不管不顧。
“我生氣了,生氣了啊!我怎麼就被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呢?”陸連城跟著往外走,“自己喝酒沒意思,我也走了……”
第二天一早,濱城商業中心。
秦安安來到位於商業中心顯眼的e.c.m公司大樓,抬頭仰望著那六十幾層高的樓,眼中充滿著勢在必得。
這家公司裡不知藏著多少秘密,她要替父親找出真相!
走進公司大廳,秦安安帶著自己的簡歷來到服務檯前,道:“你好,我是公司來的臨時法律顧問,我需要去哪裡報道嗎?”
“您就是秦安安小姐啊,請跟我來。”年輕的前臺含笑引著秦安安往電梯口走,只是心裡在想:只聽上面說公司要來一個女律師,卻沒想到這女律師看起來這麼萌、這麼漂亮,跟想象中職場精英的模樣,好像還差了很多。
秦安安自知言多必失,也不說話,默默的跟著前臺上了電梯,一直來到六十層。
六十層的視野特別開闊,這一層上辦公室不多,來來往往的人也不算多,大抵都是精英。
“這是總裁辦公室,您先去跟總裁打個招呼,以後的工作,都由總裁直接安排。”
“好的。”秦安安應下了前臺的話,剛繼續走了兩步,前路卻被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幾個女人,突然攔住了。
大概有三四個女人,中間為首的那個穿著一身白色的職業裝,臉上畫著精緻的妝容,丹鳳眼一挑,透著濃濃的高傲,她踩著高跟鞋,跟秦安安差不多高,卻環抱著手臂,嘲諷道:“喲,這又是哪裡來的小狐狸精啊?”
秦安安抬頭,正對上女人的目光。
身邊的前臺瑟縮了下身子,結結巴巴的說道:“韻姐,這,這只是新來的臨時法律顧問……”
“法律顧問?”女人像只高傲的孔雀,走到秦安安面前,“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秦安安搖了搖頭,眼中波瀾不驚。
作為一個初入公司的小透明,她自認為還沒有跟眼前這位大姐對抗的實力,在風口浪尖上出頭,不如暫時隱蔽鋒芒。
這時,旁邊有個女生不屑道:“林知韻,公司第一總裁助理韻姐,你這都不知道還敢來公司?”
林知韻抬了抬手,打斷女生的話,又往前走了走,就站在秦安安面前,幾乎貼上她的身子,抬手,剛做了的長指甲在秦安安臉上一戳,臉上的笑頓時變得陰惻惻的,“倒是水靈。”
秦安安眯了眯眼,眼中還是不經意間劃過一絲鋒芒。
林知韻心想這小丫頭倒是會忍,冷笑一聲,道:“我的鞋髒了,給我擦擦鞋。”
“你說什麼?”秦安安不可置信的問。
“耳朵聾了?!韻姐讓你給她擦鞋子!”
“新來的真是不懂規矩!今天就讓我們來教教你什麼叫規矩!”
“她自己不動手,我們來幫她!”
周圍那幾個女人,七嘴八舌的說完,一個個來到秦安安身邊,抓著她的胳膊,推著她的後背,迫使她下跪。
這一層上還有很多其他員工,但男男女女的都只是遠遠地看著,什麼也不說,更是什麼也不敢做。
秦安安不停地掙扎喊道:“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她真是沒想到剛進公司會遇到這樣的狀況,彷彿她進的不是公司,而是一座等級森嚴的監獄,這裡的人隻手遮天,竟然不顧別人的尊嚴!
林知韻高傲的站在原地,頤指氣使的笑著。
咚——
秦安安執意不肯彎腰,卻不知道被誰突然從後面踹了下小腿窩,她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
叮——
也就在這時,電梯到達這一層,電梯門緩緩打開,一道低沉好聽的聲音在電梯那邊響起,“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秦安安正疼的冒冷汗,聽到這個聲音,後脊樑骨都僵了。
這聲音再熟悉不過,竟然……是賀景庭!他怎麼會在!
幾個女人連忙鬆開秦安安,站在了一旁。
賀景庭身後邁著大長腿,腳下生風似的,幾步就走到了這風暴中心,眼神冷冽、氣場十足。
秦安安情不自禁的看了賀景庭一眼,眼中詫異萬分。
林知韻變臉似的換上泫然欲泣的表情,先發制人的哽咽道:“賀總,您終於來了,剛剛這個女人她說什麼是新來的法律顧問,一來就把我的鞋子弄髒了,還跟老員工打起來了!兇得很,這種女人怎麼進公司的?應該趕出去!”
“你撒謊!”秦安安氣急,瞪著林知韻道:“惡人先告狀!”
“我撒謊?你問問周圍的人看看,道是誰撒謊!”林知韻也毫不示弱,反身看著秦安安,問:“誰在撒謊?”
“是新來的這個人不懂規矩,頂撞了人還不認錯!”
“是她的錯。”
“大家都看見了,是她!”
所有人都在指著秦安安發難,就連剛剛的小前臺,也怯懦的指了下秦安安。
秦安安好像被圈進一個套子裡,怎麼也走不出去了,只能冷靜的爭辯,“不!我沒有,我才剛剛上來。”
“狡辯!”林知韻嘴裡冷冷的吐出兩個字,猛然高高的揚起了手臂,飛快的朝秦安安的臉上打去。
秦安安心下一驚,往後撤了一步,靈活的躲開了林知韻的耳光。
而沒打到人的林知韻暗切切的咬了咬牙,心中怒氣更甚,再一次揚起了巴掌,“讓我來教教你什麼叫規矩!”
啪——
第二次,林知韻高高抬起的胳膊還未落下,卻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林知韻一回頭,猛然對上賀景庭虎狼般兇惡的眼神。
賀景庭緊擰著眉,雖面色還算平靜,但周身的戾氣已然蓬勃,冷笑道:“規矩?在我面前,你說要教別人規矩,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裡?”
“賀總,我也是為了你好啊!就是因為我太尊敬您,所以才要替您守護好一切!”林知韻倔強的開口,說的言之鑿鑿。
賀景庭嗤笑一聲,“教訓我的女人,還說為我好?”
噝……
大廳裡只剩下冷冷抽氣的聲音,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賀景庭的話震得所有人,包括秦安安,都瞪大了眼睛,臉上幾乎寫滿了不可思議這幾個字。
秦安安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也不知道是嚇得,還是因為其他什麼。
林知韻最先反應過來,尖叫出聲:“什麼?你的女人?不可能!景庭,你騙人,你在騙人對不對?!”
連稱呼都變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林知韻是賀家老爺子欽定的兒媳婦,表面上是賀景庭的總裁助理,實際上就是為了時刻留在賀景庭身邊才當的閒差,她向來對出現在賀景庭身邊的女人嚴防死守,在公司裡更是耀武揚威,卻沒想到賀景庭今天竟然親口承認了秦安安的身份。
“我有必要騙你嗎?”賀景庭冷笑著,來到秦安安身邊。
秦安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算再怎麼樣也清楚了,賀景庭才是這家公司的老大。再一次,不可避免的跟他遇到了!
“我不信!你爸不會同意的,我要告訴你爸!我才是以後要跟你在一起的人!我不信!”林知韻猛地搖頭,拒絕接受這一事實,聲嘶力竭的喊著。
“不信是嗎?”賀景庭眯了眯眼,一把拽住秦安安的胳膊,趁她直起身來的時候,又猛地抱住她的腰往前一帶。
秦安安被踹的地方還疼著,此時又被賀景庭大力一拉,完全成了任人擺佈的玩偶,須臾間被賀景庭攬進懷裡。
四目相對,好像天地之間只剩下他們。
忽然,賀景庭略一低頭,對準了秦安安的嘴唇就吻了下去,帶著懲罰似的意味。
唔!
秦安安的大腦陡然間一片空白,只有鼻息之間熟悉又陌生的氣味提醒著她,這不是夢!
五年前種種的過往像走馬觀花一樣在眼前一一掠過,他的擁抱、他的親吻、他的每一句話,都像發生在昨天那般清晰。
酸澀,胸腔裡溢出來滿滿的酸澀,快要將眼眶浸溼。
可是現在又算什麼?五年,他們就已經分手了。
該死的!
秦安安定神,揮起手來就要掙扎,卻好像被賀景庭察覺到了意圖,他稍稍用力就將秦安安的兩條胳膊背到她身後,秦安安徹底變成了困獸。
林知韻她們,一個個瞪大了眼睛,嚇傻了。
賀景庭不滿足於這樣的親吻,咬了秦安安的唇一下,趁她吃痛之際,生生的撬開了她的牙齒。
“賀景庭……”
這時,秦安安死命的從牙縫裡擠出了賀景庭的名字,憤恨的盯著近在眼前的賀景庭看。
唇齒糾纏、曖昧無邊。
賀景庭眸光一閃,不捨的鬆開了秦安安,灼熱的唇流連似的遊移到秦安安耳邊,沉聲誘惑道:“你掙扎的越激烈,她們看得越激烈。”
秦安安瞳孔一縮,短時覺得脊背發涼。
這下子,她剛進公司的十分鐘,就成為眾矢之的了。
賀景庭微不可察的勾了下唇角,拉著秦安安的手,衝林知韻道:“不要總拿老頭子壓我,我找女人的事,還輪不到你們來管。至於剛剛到底是不是我的女人弄髒了你的鞋,查查監控就知道了。”
說完,拉著秦安安進了辦公室。
“啊——”大廳裡傳來林知韻的一聲咆哮,“滾!都給我滾!賀景庭,我會讓你後悔的!”
秦安安聽到那幾乎穿破耳膜的聲音,難受得抖了抖身子,下一秒,看到賀景庭牽著她的手,一下子甩開了。
賀景庭也不氣惱,停下腳步,轉頭睥睨著秦安安,好整以暇。
秦安安跟賀景庭之間有些距離,咬牙切齒的問道:“賀景庭,你究竟想做什麼?”
賀景庭皮笑肉不笑的開口:“你指的是什麼?”
“你!”秦安安氣極,現在的嘴唇還有些腫,便更加惱羞成怒了,逐字逐句的警告道:“賀景庭,我們五年前就已經分手了,我勸你最好不要對我再有類似剛剛的舉動,否則,我會告你非禮!請你以後,假裝不認識我!”
“呵!”賀景庭嘲諷的一笑,“這就是你對你頂頭上司說話的語氣?還有,你認為剛剛我們‘深情相擁’之後再假裝不認識,誰會信?”
“頂頭上司?”秦安安疑惑的問了一句。
其實在剛剛賀景庭出現時,她就聽到了‘賀總’之類的字眼,可是沒有來得及細想。
賀景庭抬了下眉,“e.c.m的總裁,就是我。”
果然!
秦安安的雙手捏成了拳頭。她這是不是叫自投羅網?
賀景庭繼續說道:“如果我剛剛不出面,我保證,你根本沒有機會留在這個公司裡。秦安安,我讓人查過了,你這個臨時法律顧問的身份,是你向你的學長苦苦哀求來的,費了幾番波折才得到的這個機會,我想,你一定不捨得離開。”
果然,賀景庭比當年更聰明瞭,一針見血,壓住了她的命門。
“就算是又如何?”秦安安擰眉問道。
“如果是,那你就聽我的。我是e.c.m的總裁,你需要一個留在這裡的機會,便只能依靠我。而我,也需要一個人幫我擋住林知韻。”賀景庭趁機提出條件,“各取所需。”
說得好聽是各取所需,說的不好聽是互相利用。
秦安安在心中冷笑,沉吟許久才說道:“你要我怎麼做呢?”
賀景庭隨意的將手抄進了口袋裡,“你無需再做什麼,她是老頭子塞過來的女人,你在她面前承認是我的女人就好了。”
“什麼?賀總,您在開玩笑?”秦安安好像聽到了一個笑話。
“開玩笑?”賀景庭慢悠悠的踱步到秦安安面前,微微彎了下腰,好看的唇湊近她耳邊,低聲道:“難道,你不是我的女人?五年前那次,你可是……”
“夠了!”
秦安安猛地退後一步,打斷了賀景庭的話,冷聲道:“你也知道那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請你不要再說了!就算曾經是,現在也不是了!更何況那個時候我給你了錢,交易,很公平。”
咯吱——
賀景庭又冷冷的捏起拳頭來,“這麼絕情?那你費心費力的到我的公司來,不是為了跟我重修舊好的?”
重修舊好?去tm的做夢吧!
賀景庭的話倒是提醒了秦安安來這裡的正事,突然想到什麼,沒有回答賀景庭的話,反而道:“賀總,我答應幫你擋著林知韻,但是,我有個條件。”
“說來聽聽。”
“我想成為e.c.m的正式員工。”秦安安言語鑿鑿,聲音異常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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