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地上的靈與愛(一)

那是一九四五年的,經歷了動盪的這片大西北的土地又恢復了往日的生機,荒蕪了的土地又被耕種起來了。 賈家窪村的賈宗家就有二三百畝土地,儘管年年乾旱少雨,但家裡還是囤積了不少糧食,牛羊也成群,算是方圓幾十裡的殷實人家。賈宗已年過五十,生了三個女兒,雖然個個出落如花似玉,但膝下無子之痛是他心頭難以撫平的癥結。如今,大女兒、二女兒都已出嫁,小女兒已到十六歲的芳齡,按當地的鄉俗,已到了待嫁的年齡,提親的人絡繹不絕,這讓老賈傷透了腦筋,不嫁吧,誤了女兒的終身;嫁了吧,這偌大的家業誰守?現在只有招婿才是良策,而願意做上門女婿的人往往家境不好,便沒有合適人選。又過了一年光景,老賈覺得不能這樣挑來挑去了,就定了三十里外王家灣的後生王安順。王安順幼年父母雙亡,家境貧寒,兄妹五人,他的長兄極力讓他去賈家做上門女婿,也好減輕家裡的負擔。到了冬天,王安順便來了賈家做了三女兒賈秀秀的丈夫。秀秀伶牙俐齒,針線茶飯樣樣不賴,而王安順眉目清秀,年輕力壯,看著小兩口幸福地神情,讓老賈心頭之癢也少了許多,只盼著能生個胖小子繼承家業,便一切稱心如意了。

第二年,風調雨順,老賈和王安順一起勞作,莊稼長勢喜人,老賈對王安順說:“咱家土地二百四十畝,羊一百八十隻,這個家業以後就交給你和秀秀了,你們要守好,我苦了一輩子,有這些家底真是不容易。聽說西北這一帶兵荒馬亂,土匪到處搶虐,我真擔心······唉——“說著,長嘆了一口氣,把鐮刀一揮又開始割麥了。

黃土地上的靈與愛(一)

“爹,咱僱傭幾個短工幫幫咱吧,”王安順伸伸痠痛的腰,看看沒有盡頭的麥田, “咱這樣忙乎啥時候能是個頭啊?”

“安順,人幹啥別怕啥,你們年輕人兩膀有力,害怕這點活?咱們這麼土地還不是我一步一步耕出來的。”

“爹,你不是說兵荒馬亂的嗎?”王安順不到二十歲,說話還有些孩子氣。

“咱穿草鞋,穿補丁衣,誰還看上咱這窮酸像?來咱這窮山窩,搶啥呀?”老賈撲撲身上的土,嘿嘿地笑道。

“要不,我去把我哥、我小弟叫來給咱幫忙。”王安順實在累得不行了。

“哎,這倒是個好注意。那你晚上吃過飯後叫,”老賈心裡盤算著這樣就會省出許多工錢。

就這樣,王安順弟兄五個給老賈家幫忙,直到糧食歸倉。在賈秀秀的提議下,老賈似乎不情願地送了幾袋麥子,幾袋土豆,叫他們回家好過個年。不過,他們在賈家住慣了,也隔三差五地來,幫幫活計,好填補一下飢餓的肚子。

臘月初五,賈秀秀生了一個小男孩,取名賈世貴,這可樂壞了老賈,整日笑得合不攏嘴,因為他終於可以在村裡人面前挺起腰板了,總算讓老賈家沒斷香火。本來出滿月時,老賈想殺豬宰羊大大的操辦一場,堵堵那些曾譏笑他的那些人的嘴,但又想這樣過於招搖,招來土匪的搶虐,也就作罷。

北方的冬天格外寒冷,操心牛羊也分外辛苦,儘管也僱傭了羊倌,但羊多,大羊還要生小羊,還得晚上守著。老賈是鐵打的筋骨,風裡來雨裡去,起早貪黑的,精神頭還算好。但王安順由於晚上起床,受了風寒病倒了,眼看一日重似一日,到了年關時,竟臥床不起了,這才讓老賈緊張起來。開始他以為一個大男人身板壯實,不用吃藥一定會抵擋住疾病的侵蝕,現如今,抓來一大堆藥也無濟於事。急得賈秀秀不停地哭,賈婆婆怕女兒哭壞眼睛,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在一籌莫展中熬到了大年初五,安順的兒子滿月了,安順的兄弟們都來看望安順和侄子,王安順掙扎著下炕招呼親人,直到傍晚客走人散。他臉色蠟黃,又吐血了。秀秀又開始哭了,他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經到了盡頭,還在安慰妻子說:“我知道咱世貴不會受罪的,但我還是放心不下,你還年輕,往後的日子還長·······”

秀秀扶丈夫躺下,“你別胡思亂想了,等你病好了,咱們好好過日子,再生一大幫孩子。”

安順只是搖頭,一臉的絕望。他撫摸著躺在身邊的孩子說:“我爹孃死得早,我和哥哥弟弟們忍飢挨餓,吃盡了苦頭。唉,沒爹孃的娃娃苦命啊。秀兒,我若有個三長兩短,你千萬要拉扯好咱的兒子啊。”

秀秀只是哭。

“秀兒,別哭了······你身子還虛弱,小心哭壞了身子。我的小弟安平,唉,快二十歲了,還沒有媳婦,三個哥哥都成家了,也都 有人洗衣做飯了,只有安平,秀兒,我跟你商量個事兒,如果我走了,你給咱爹說,把安平招過來。安平會看在我的份上,會對你和咱兒子好的。”他說著,臉色變得蒼白如紙,不停地喘息,過了一會兒,閉上眼睛,似乎沒了氣息。

秀秀見他這般痛苦,,一邊哭,一邊搖著丈夫的身子,“安順,你要好好活著,你走了,我咋活啊?安順——”

安順掙扎著伸手摸著妻子滿是淚水的臉,“我······你答應我,安平來咱家,替我撐這個家,替我照顧你和······”他說不下去了,兩眼裡滿是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秀秀心碎了,咬著嘴唇點著頭。

突然,安順的手從秀秀的臉上滑落了下來,頭一歪。秀秀和兒子的哭聲也沒有喚醒他。可憐的王安順就這樣離開了這個讓他痛苦,讓他留戀的人世。

秀秀哭得死去活來。老賈罵道:“人死不能活,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哭啥哭,這有讓爹花錢了。”

賈婆婆抹著眼淚安慰女兒。

過了幾天,在王家人的悲痛和村裡人的嘆惋聲中,王安順算是入土為安。

在寒冷的空氣中多了幾份悲傷,,賈宗覺得日子有些沉悶,除了忙農活,便很少說話,秀秀整日以淚洗面,賈婆婆見女兒這樣,也就不停埋怨:“這過得啥日子啊?死老頭子,捨不得給女婿花錢治病,小病拖成大病,,如今人沒了,都苦喪著臉,唉——秀兒,娘好話說盡了,再這樣下去,都就憋成病了。“

就這樣憋了半年,算是風調雨順,莊稼長勢喜人,老賈臉上漸漸有了喜色,他見秀秀日漸憔悴,難從喪夫之痛走出來。賈宗就打趣地說:“女兒,你咋一根筋呢?世上好男人多得是,爹再給你張羅一個,保證和你的心意。”

賈婆婆啐道:“多好的男人,到你的手裡當長工不算,還送了命。”

“你這個死老婆子,胡說啥呢。他王安順就那麼點命,怨不得我。秀秀,你看咱村裡李成祥三兒子咋樣,前幾天李家老漢還提說呢!”老賈捋著山羊鬍子,陪著笑臉說。

秀秀生氣地說:“爹,你是不是嫌我礙眼?要是嫌棄的話,我回王家去,我是王家的媳婦。”

賈婆婆說:“王家連個藏頭的地方都沒有。王家······安平還打光棍。你別逼娃娃行不?”

賈宗似乎看出了秀秀的心思,拍著大腿說“看來你一定要做王家的媳婦,那好啊,安平挺好的,長得白白淨淨,還讀過書。要不咱把安平招個上門女婿。 這不是兩全其美嗎?”

就這樣,老賈就直接找安平商量,事情便很快就定了下來。沒有舉行儀式,他們就給王安平和秀秀圓了房。到了秋收時節,老賈忙得焦頭爛額,王安平自然裡裡外外幫忙,可憐一個白淨小夥曬得黝黑。一天吃過晚飯,王安平倒頭就睡下,秀秀便囑咐他別太賣力,小心累壞了身子。安平睜開眼睛看看臉上泛著紅暈的秀秀,笑笑說:“世貴媽,等忙過了這陣子,我想到鎮上的學堂去教書。前些日子,鄉公所的李保長說學堂裡缺個教書先生,我從小愛看書,識文斷字還行,我去了邊學便教吧。”

秀秀心痛地摸摸安平粗糙的手,大大地眼睛泛著淚花,“安平,你去吧!我給爹說這事。等咱世貴長大了,你把也領到學堂去。你哥走的時候,他想讓你把他培養成個文化人······”她心裡一陣難過,說不下去了。

安平伸出手拭去眼角的淚水,摟住她說:“你要放心,我們只要一心一意,我三哥會安息的。不過,你爹性子犟,我去教書,我怕他不願意。”

“這個你放心,老人家也苦不動了。這莊稼活我會幫著張羅的。我要多僱幾個人······”秀秀蠻有心計地說。經過生活的折騰,秀秀也成熟了,她開始挑起這個家庭的擔子。

兩個人商定後,便睡下了。

淡淡的月光灑滿了屋子,照在秀秀俊美的臉上,她睡得很香甜。窗外的蛙鳴蟬叫聲讓這夜顯得更靜謐了。山中的中秋夜是多麼迷人啊!

第二天,秀秀與老爹商量了這事,老賈心裡嘀咕,但也覺得自己老了,秀秀說話在理,應該把這個家交給女兒和女婿打理了,也就勉強同意了。

秀秀便託人找了幾個長工,幫著收割、打碾、放羊,他把家務指揮得井井有條。老賈便鬆了一口氣,慢慢閒了下來,整天抱著世貴過著含飴弄孫的日子。安平到鎮上教書,晚上回家幫秀秀算算賬。老賈見女婿做起了教書先生,心裡還美滋滋的。

秀秀的精明能幹讓村裡人嘖嘖稱讚,家裡的日子也紅紅火火起來。

過了幾年,這太平日子也不太平了,土匪聽說這賈家的光景不錯,便糾結在一起來搶劫,,雖說家人都逃脫了,但家裡被洗劫一空。賈宗失去這偌大的家業,一下子精神崩潰,想來自己辛苦經營六十多載,到頭來還是一場空,他病倒了,一日不如一日,眼見得氣息奄奄。賈婆婆老淚縱橫,雖然還能掙扎著幫秀秀伺候病人,拾掇破敗的家,但不如以前硬朗了。大女兒和二女兒嫁得遠,也幫不上忙,可憐秀秀累得臉色憔悴、唉聲嘆氣。一天的上燈時分,王安平才從學堂裡匆匆回來,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嘿,這天熱的,渴死了。”

“也不早點回家?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秀秀遞過一杯水。

安平一口氣喝完水,“嘿,鎮上李老爺被土匪搶走了,綁架了。他們要李家湊夠三千擔糧食、三百隻羊,今晚送到土匪指定的位置,送不到的話,李家老爺就沒命了。”

老賈聽了嚇得渾身哆嗦,想掙扎著要爬起來,但又無力地躺下,斷斷續續地說:“土匪該不會再搶咱家吧 ?咱家現在·······啥也沒有了,這一年咋過啊·······秀秀——”他眼睛直直地看著女兒,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這些年我白苦了。啥都沒了······我還藏了一些銀元,你娘知道,還能救個急······唉,一輩子人不能太貪啊,吃的用的都別虧待了自己。爹這一輩子省吃儉用,苦死苦活定個啥用······”說著,喘著粗氣,秀秀急忙用枕頭把他的後背墊高,給他捶背。

王安平抱著已經兩歲女兒世英,親親女兒的額頭,“爹,你別想得太多了,破財消災,有人在,啥都在。李家老爺拿錢恐怕換不來命啊!”

老賈點著頭,說不出話來,臉色越來越差了,氣喘得厲害,秀秀嚇得不停地揉胸捶背。賈婆婆急得端來一杯水,急急地往下灌,過了一會兒,老賈不喘了,便沉沉地昏睡過去。到了第二天早上,家人才發現早嚥了氣。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裡,也就草草入殮安葬了。

王安平從鎮上回來,帶來消息:李家老爺被土匪從頭頂鋸成了兩半。鎮上雖然組織了保安隊,但還是無濟於事,土匪隔三差五還來搶劫。安平的學生嚇得都不敢來上學了,安平便賦閒在家,練毛筆字讀讀書,也教世貴認字讀書。

冬天就這樣過去了,賈秀秀又生了一個女孩,取名世珍,家裡孩子多了,秀秀更忙了。轉眼該春耕了,王安平在哥哥們的幫助下,種了一些小麥、胡麻、土豆,他打算秋收之後夠一家人開支就行了。一天,他和妻子在天裡除草,突然鎮上來了人找他,來人說:“楊鎮長叫你去鎮上去一趟。”

“是不是去教書?教書的話,我不去了,掙不了幾個錢,還耽誤農活兒,你看我媳婦剛生了孩子·,這一大家子吃吃喝喝還不靠我·····”安平推辭道。

來人說:“好像不是去教書,你去就知道了。”

安平便回家給秀秀打了招呼,便去見了楊鎮長。楊鎮長見了他,開門見山地說:“我大字不識一個,,最近咱這裡鬧饑荒,匪事不斷,這使得給縣上寫個報告,讓上面也管管。你就當我的秘書,寫寫文件。一個月十個大洋咋樣?”

“楊鎮長,我恐怕不行,哄娃娃還行,要寫文章恐怕·······”

楊鎮長打斷安平的話,“你的一筆字寫得不賴,文件嘛,把咱們的意思表明就行了。就這麼定了。他奶奶的,這些毛賊子把人攪和死了。王安平,你把這些情況寫出來,下午我送到縣上去。”

容不得王安平辯解,筆墨已送到桌邊,他只好做下來動筆。

秀秀生完孩子身體還很虛弱,又要操心三個孩子,原本紅潤的臉變得黯然失色。眼看天黑了,她不見丈夫的蹤影,心裡如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地念叨,“世貴,你到門口張望一下,你爹咋還個影兒?說是鎮長叫,該不會是犯了什麼事兒啊?”

世貴已是六歲多的孩子,在家裡也能當個小幫手,餵豬 、餵雞、端飯掃地,都能指使。又長得靈俐清秀,賈婆婆如心頭肉一般疼愛。這時,他如小兔子一般跑出跑進,還不停地安慰娘,“娘,我爹不會有事的。鎮長可好了,我爹說過······”

“別去門口看了。你跟奶奶去睡吧!”秀秀安頓兩個女兒睡下 。她還是毫無睡意 ,在燈下做針線活,知道雞叫天明 。她梳洗完,準備了早餐,給老孃叮囑了幾句,就領著世貴去鎮上找丈夫。可憐她一雙小腳,走了三四里路就叫痛得要命,只好坐在路邊歇息。這時,看見不遠處有一個人騎著一匹馬急急跑來,到近處時,世貴興奮地跳起來,“爹——”

秀秀驚喜地用手遮住刺眼的陽光仔細看看,“世貴,莫不是認錯人了,你爹咋穿這身衣服?”

“是我爹,爹——”世貴大聲地喊,只聽見騎馬的人應了一聲,秀秀才相信了自己的眼睛。

安平下了馬,秀秀急忙走上前,“你啊,沒個信兒,這兵荒馬亂的,可把我急死了——”她扯了扯丈夫的衣襟,“咋這身裝扮?莫不是當了土匪頭子?騎了高頭大馬挺威風啊!”說著,“噗嗤”笑了。

安平說了事情的經過。秀秀一臉的擔心,“這莫不是惹人的事吧?爹臨死的時候說過,暫不能貪錢、貪官。你替當官的辦事,小心惹了土匪,咱可是吃過土匪的虧啊!你也不和家裡人商量,就答應了?”

“那容我商量啊,不答應也沒辦法。走一步看一步吧。來,世貴。”說著,安平把世貴抱上馬,“走,回家,我要拿鋪蓋和吃喝。唉,家裡的活計又靠你操心了。”

世貴騎在馬背上,有些害怕,“爹,把我娘也扶上馬,她的腳疼得走不動路了。”

安平這才注意到妻子踉踉蹌蹌的樣子,“來,我扶你,”說著,“扶秀秀上馬,”唉,都是作繭自縛,腳裹成小腳,受罪啊!我的女兒可不能受這罪了。“安平滿臉地心疼。

世貴抓著馬鬃一臉地調皮,“我奶奶說說女娃大板腳,長大沒人要。”

安平牽著馬往前走,“你奶奶還是死腦筋,女孩子要放足,要和女孩子一樣去上學。”

“那我的兩個妹妹長大了,我領他們去學堂。”世貴高興地說。

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他們不覺得到了家門口,只聽見嬰兒的啼哭聲,秀秀連忙下馬急忙進了屋。兩個女兒都哇哇大哭,賈婆婆手足無措,不停地絮叨:“生得這賠錢貨,咋拉扯大?”

“娘,我來抱,”秀秀抱過小女兒,連忙解開衣襟,把奶頭塞進小女兒的小嘴裡,小女兒的哭聲馬上停止了。

世英鑽進爹的懷裡,揉著小眼睛,破涕為笑。

秀秀埋怨道:“娘,這一家老小咋辦呢?世貴爹要給鎮長當秘書,我怕吃虧。”

“安平,你咋不和你的幾個哥哥商量一下?他們結識的人多,知道世道咋辦?”賈婆婆雖然七十歲了,說話思路不亂。

安平嘆口氣,“哪有時間商量?官大一品壓死人!不說了,娘,你做些吃的,餓了!”

賈婆婆出了堂屋。安平踱出院子。門外的田地綠油油的一片,清新的山風送來稻穀的清香,鳥兒在樹枝上啁啾,牧羊人的歌聲在山谷間迴響,王安平感到賞心悅目,“山裡不知秋,能活五百年。這哪像個亂世道?”

賈婆婆喊道:“我打了幾個荷包蛋,安平,進來吃點。”

安平進了屋。這時,門外傳來狗叫聲,從院外走進一個高個男人,賈婆婆邁著小腳迎上前去,“嘿,是他二爹,說曹操,曹操就到。是哪陣風把你吹來了?”

世珍在媽媽的懷裡貪婪的吮吸著香甜的乳汁,秀秀見世貴二爹進來,就羞澀地側過身子,“他二爹,你說說,世貴爹要給鎮長當秘書,這事好不?”

黃土地上的靈與愛(一)

世貴二爹王安能坐下來,“安平,你啥時候去的?這不是個好是啊!我聽說共產黨的隊伍上來了,民國快不行了。這改朝換代的節骨眼上,咱要靜觀其變,否則會吃虧的。”

安平一臉的無奈,“二哥,我不好推辭啊。再說,人家鎮長以前待咱不薄啊!”

“咱村裡來了幾個人,串通村裡的人打倒土豪劣紳,講共產黨的政策。我也明白了天下的形勢。安平,你先去應付幾天,再裝病,看能推脫嗎?”王安能說著,拉過世貴的小手,把一小包東西塞到他手裡,“多心疼的娃啊!唉——你爹······安順,不說了。二爹給你買了幾個小點心,去吃吧。”

吃過午飯,王安平和王安能動身走了。

王安平在鎮公所當差已經兩個月了,家裡秀秀忙裡忙外的操心,還要替丈夫擔心,心力交瘁,突然病倒了。這時,家裡的艱難讓賈婆婆無力應對,只好央求村裡的張思寶到鎮公所找安平。王安平平日給鎮長效勞,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這次,聽到家中的景況,再也不能硬撐著了。

鎮長見他苦苦相求,一臉的不願意,“我說,王秘書,這節骨眼上,一天的破事多,沒你的筆頭子,我實在沒辦法應付啊。要不,你速去速回!過幾天縣長下來巡查,你可要寫寫這刁民,說什麼以後是共產黨的天下。妖言惑眾,氣死老子了!”

王安平唯唯諾諾的應著,總算從鎮長辦公室裡退了出來。隨張思寶匆匆忙地回家了。兩個多月的分離,老老小小都一臉的病容,安平心裡才暗暗下定決心,“不能再幹那沒有一點好處的活了。”

安平忙找大夫給妻子治病,並囑咐家人,“若鎮長派人來叫我,你們就說我病了,須休養些日子。”

過了幾天,鎮長派人來了看見安平躺在炕上高一聲低一聲的呻吟,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就走了。又過了幾天,鎮長親自來了,安平捂著肚子直叫痛。賈婆婆不停地訴苦,秀秀抱著孩子哭泣著。鎮長跺跺腳,擺擺手說:“還以為你裝病呢,看樣子真病了。好吧,好好養養,過些日子再說吧。”說完,就走了。

怕露出破綻,安平逢人就皺著眉頭,捂著肚子,一副病懨懨的樣子,村裡都嘆惋同情,看在安平與人為善的份上,在農活上也都幫忙。日子就這樣在擔憂和勞苦中熬著,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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