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急救速遞

前奏

時間:2007年12月30日19:00

突然我右前方好象壓過來一片黑影。。。。。

伯陽好象從嗓子裡發出一個單音。。。。。。

隨著一聲巨大而沉悶的強烈撞擊聲,伴隨著金屬撕裂的刺耳聲,車內外氣壓差而造成的共振聲,以及劇烈的震動將我擊懵。。。。。。

感覺有千萬個東西向我撲來,腎上腺素急速的分泌著遍佈全身。

我用右拳砸向衝我撲來的陰影,渾身肌肉僵硬,大腦莫名的極度興奮,不知為何心中有強烈的怒火。

四周好象變為真空,沒有空氣,沒有光線,沒有聲音,沒有生機,沒有危險,沒有感覺。。。。。。。。。

一切好象遠離我,我好象什麼都抓不到,聽不到,觸不到,感覺不到。。。。。。。。。

“我出車禍了!”一個念頭撞進我的大腦,我急忙向右扭頭,還是一片漆黑,感覺有人往我所在的空間灌進十噸的氣態墨汁,除了黑就是黑。更糟的是從未見過的 凌亂,眼前突然出現無數的黑色物體,亂七八糟,奇形怪狀,交錯重疊,這是哪裡?肯定不是七九八廠藝術空間,肯定不是人間。。。。。

最可怕的是我居然找不到伯陽!他一米八一的身高,還穿著冬天的衣服,如此大的體積,離我的距離不過30公分,人呢?人呢?人呢?

黑夜裡傳出我嘶裂的叫喊:“伯陽!伯陽!伯。。。陽。。。。。。。”

我做出一個千真萬確的結論:伯陽分屍了。。。。。。。。。

為什麼我要帶路?

為什麼撞到的偏偏是伯陽?

為什麼剛才不把車速不提高一點?

為什麼我下午要接小風那個電話???

時間:2007年12月30日13:30

近段時間的忙碌使我感到渾身疲憊,今天上午又足足跑了半天,中午這段午飯休息時間就顯得格外珍貴。坐在餐桌前靜靜的喝著茶水,想起明天再忙一天,元旦就要到郊區度假,心裡輕鬆的感覺油然而生。看著窗外凜冽的寒風抽動樹枝,實在是懶得走出飯店。

“咱們走吧?”阿姨打破了寧靜,

“走!”我斬釘截鐵的回答,刷的站了起來,就象是渾身有用不完力氣的龍子太郎。

剛把車門打開,手機響了起來。“趕快接,馬上就沒電!”一邊想著一邊趕緊把手機掏出來,“喂,誰啊?趕緊說,馬上沒電了。”

“我,小風。我在平谷滑雪呢,中午孩子把車鑰匙鎖後背箱裡啦,你現在去趟我家取鑰匙給我送來,我讓我媽等著你呢。”

短短几句話聽得我跟小說似的,人物,地點,時間,情節,以及主人公和我之間所要發生的事是如此清晰的砸在我身上。。。。。。。

憑白無故大年底的被抓了趟私差,心裡是哇涼哇涼的啊。。。。。。。。

朋友有急不能不救,沒辦法,趕緊問清行車路線,還沒掛電話呢,電話就沒電自動關機了。

“再晚打1個小時你小子可真就找不到我了。”心裡暗自說到。

“阿姨,您看我得先回去了。一個朋友鑰匙鎖後背箱裡了,我得送趟鑰匙去。明天9點我在老地方等您吧?”

時間:2007年12月30日14:30

送完阿姨到家趕緊把手機充電,以免半路有事聯繫不上。從小風家取回鑰匙,又把準備元旦去郊區的物品放在車上,心裡想象著在郊區放炮的畫面。。。。。。

不由得淫蕩的表情又躍然在我這張木乃伊檔次的極品男人臉上。“再忙明天一天就走。”嘴裡嘟囔出一句。

時間:2007年12月30日15:50

別等電池充滿了,再等天黑就不好找路。拔下充電器,下樓急匆匆的上車向平谷方向駛去,這時誰都萬萬沒想到這個中年男性正向死亡邊緣駛去。

時間:2007年12月30日17:40

總算找到滑雪場,打通電話。“你在停車場等會,馬上就出來了。”小風那邊的聲音很嘈雜,象是在澡堂子裡打的。

20多分鐘過去,天黑了下來。正在煩躁聽見孩子叫我的聲音,順著聲音隱約看到3個孩子。小風的老婆小暉走過來,“謝謝你啊,早知道還不如叫你一起來呢。”正說著表弟伯陽和弟妹大偉也過來了。

“嘿!你們怎麼也來了?”我問道

“還有小軍呢,我們三家帶孩子來歡度元旦。”大偉說。

心中掠過一絲不快,“前兩天剛跟小風,小軍說別再和伯陽一起喝了,揹著我又到一起了。這要不是丟鑰匙,我乾脆就不知道你們又在一起喝上了。”心裡暗自想著。

小風走了過來:“走吧,一起取車去吧?”伯陽,小風,小軍一起上我的車開向他中午停車的地方。小暉,大偉帶著3個孩子坐她的車跟在我們後面。

“走吧,和我們一起去溫都水城吧。”小風問我。

“我不行,明天還有事呢。”

“別介啊,我們都沒去過,你不是去那玩過嗎?還指著你領路呢。天都這麼黑了,你讓我們怎麼找路啊。”

“那行,我帶你們去,吃完飯我自己回家。我明兒真有事。”

一到地方小風小軍就竄出車,伯陽沒辦法只能和我一車了。

3輛車排好位置,小風的車打頭,把我們帶上京順路,我在後面跟著,大偉開車跟著我。走到京順路一處環島,車都停了下來,我在車上等了半天也不見動靜,下車問怎麼了,他們正拿著地圖在路燈下琢磨呢。我過去說到:“找不到了吧,走!跟我車,我給你們帶路。”伯陽上我的車,小暉上了小風小軍的車,最後面是大偉 帶著3 個孩子。3輛車重新排好順序,在我的帶領下走向災難。。。。。。。

生命急救速遞啟動篇

時間:2007年12月30日18:20

生命急救第一通道:

伯陽坐在我旁邊,他習慣性的把車座向後推出一大段(他腿比一般人長許多,這是他上別人車後的習慣動作)當時我倆誰也沒在意這一舉動,誰也沒撂到這一舉動的後果。

“天這麼晚了,幾點才能到啊?再吃飯?我得幾點才能往家趕啊?幾點才能到家啊?”我不由得焦急起來,隨著心情的波動腳下的油門越踩越深。。。。。

生命急救第二通道:

“他真認識路假認識路啊?”小軍問

“他去過,你放心吧。”小風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小暉回答.

“不對吧,你看他又饒回原來的路了。”

“那我開上去問問他,看樣子他是有點懵了”。

小風趁著小鵬等紅綠燈的機會,停在他車的旁邊,放下車窗。

“嘿!怎麼樣了,找到路了沒有?”

“早就找到了,剛才故意帶你們遊車河呢。”

“哦?我說呢,不著急,多遊會兒啊。”小風關上車窗,扭頭對小暉說:“吹半天牛逼,敢情他也暈。”

“你跟緊點,他車越來越快了。這孫子開始興奮了。”小軍衝小風說到

“沒錯!沒錯!這孫子一遇到事就開始興奮。”小風一邊看小暉一邊回答到。

三個人心照不宣的樂做一團。。。。。

時間:2007年12月30日18:55

生命急救第一通道

“你這大燈怎麼那麼暗啊?”伯陽問我。

“暗嗎?還行吧。咳,10萬的車你還指著它能多亮啊?”我邊回答還邊想,“我怎麼從沒感覺我大燈不行啊。”

“你電話響了。”

“哦?”

我趕緊拿出電話。

“對了,前面就是高麗營,這回沒走錯,放心吧。跟著我一會就到”我回答小風

“他們跟著呢嗎?”伯陽說著回頭看了後面小風的車一眼。

隊形保持得不錯,既沒擺成S形,也沒擺成B形.後面兩個傻傻的司機跟著前面一個更傻的司機使用坐姿以幾十公里的時速向前平移著。

這條路沒路燈,我一下一下的閃著大燈,速度也從原來的七,八十降到了五,六十 ,雖然路上沒車沒人,但開夜路我還是不由得多加小心。我除了能看到星星,勉強能看到點路,那路黑的---崗崗的。

“天做棋盤,星做子,誰人敢下。地做琵琶,路做弦,哪個能彈。”

這是600年前明朝大才子謝縉的絕對。

“這孫子當年肯定是在這條路上寫的這幅對子。”我極有勝算的想著

伯陽坐在旁邊默默的看著前方,

我機械的看著前面漆黑的路面,

車裡只有不大的音樂聲。

突然我右前方好象壓過來一片黑影。。。。。

伯陽好象從嗓子裡發出一個單音。。。。。。

生命急救第二通道:

“他怎麼慢下來了,你給他打個電話問一下,別他一高興又走錯了。”小暉看著小鵬車速在放慢,不放心的提醒小風。

“對,對。你真得打一個,這孫子一興奮你知道他給咱們帶哪去啊。”小軍也附和。

“喂,這到哪了?走對了嗎?”小風用電話問,

小軍回頭看了一眼坐著他女兒的由大偉開著的車,沒有落的很遠,心裡塌實了許多。

“都快到高麗營了,他說馬上就到,這回應該不會走錯。”小風向車裡兩個人交差。

美酒佳餚越來越近,推杯換盞即將開始。

小風就跟吃了糖餅似的,美壞了。

車繼續駛進黑暗中,郊區的夜很靜。

車裡也只剩下不大的音樂聲。。。。。。。。

突然前方的煞車燈照亮黑夜。。。。。。。

時間:2007年12月30日19:00

生命急救第一通道:很黑很暴力

突然我右前方好象壓過來一片黑影。。。。。

伯陽好象從嗓子裡發出一個單音。。。。。。

隨著一聲巨大而沉悶的強烈撞擊聲,伴隨著金屬撕裂的刺耳聲,車內外氣壓差而造成的共振聲,以及劇烈的震動將我擊懵。。。。。。

感覺有千萬個東西向我撲來,腎上腺素急速的分泌著遍佈全身。

我用右拳砸向衝我撲來的陰影,渾身肌肉僵硬,大腦莫名的極度興奮,不知為何心中有強烈的怒火。

四周好象變為真空,沒有空氣,沒有光線,沒有聲音,沒有生機,沒有危險,沒有感覺。。。。。。。。。

一切好象遠離我,我好象什麼都抓不到,聽不到,觸不到,感覺不到。。。。。。。。。

“我出車禍了!”一個念頭撞進我的大腦,我急忙向右扭頭,還是一片漆黑,感覺有人往我所在的空間灌進十噸的氣態墨汁,除了黑就是黑。更糟的是從未見過的 凌亂,眼前突然出現無數的黑色物體,亂七八糟,奇形怪狀,交錯重疊,這是哪裡?肯定不是七九八廠藝術空間,肯定不是人間。。。。。

最可怕的是我居然找不到伯陽!他一米八一的身高,還穿著冬天的衣服,如此大的體積,離我的距離不過30公分,人呢?人呢?人呢?

黑夜裡傳出我嘶裂的叫喊:“伯陽!伯陽!伯。。。陽。。。。。。。”

我做出一個千真萬確的結論:伯陽分屍了。。。。。。。。。

為什麼我要帶路?

為什麼撞到的偏偏是伯陽?

為什麼剛才不把車速不提高一點?

為什麼我下午要接小風那個電話???

生命急救第二通道:很亂很慘烈

車繼續駛進黑暗中,郊區的夜很靜。

車裡也只剩下不大的音樂聲。。。。。。。。

突然前方的煞車燈照亮黑夜!!!!!!

隨著一聲巨大而沉悶的強烈撞擊聲,隨著金屬撕裂的刺耳聲,伴隨著“砰”的一股白煙,車裡的三個人看到前方40米的車生生的停住了。。。。

“前面有大坑,把軸切了?”小風看著白煙想。

“是不是掉坑裡了,怎麼停了?”小軍也莫名其妙。

車速不快,基本沒踩煞車,很柔和的打了方向,繞到小鵬車旁。

三個人同時眼睛圓了,嘴張開了,心臟抽緊,渾身的冰涼,極度的恐懼。。。

這是3個人一生中頭一次親眼看到地獄離自己是如此之近。。。

小鵬的車,哦!那個東西已經不能稱之為車了。

小鵬伯陽和那堆廢鐵竄進加長大貨車底部,那個鋼筋鐵骨的東西早已面目全非,不能想象兩具肉質物體到底是成了塊兒,還是成了餡兒。

小暉也不知道是神經質的還是本能的乾咳出四個字:“媽呀!完了!”

小軍呆呆的看著側窗外比自己長相好看不了多少的車禍現場,也不知道是從後背冰到了頭髮根,還是從頭髮根冰到了後背。整個上半身凝固在車後座上。

小風沒經過腦子從嘴裡溜出幾個字(到現在三個人還想不起來當時那幾個字到底是什麼),但小軍現在能確認的是聽到後乾脆就從頭髮根冰到腳底,前所未有的恐懼,骨頭裡充滿悲傷,血液裡充滿絕望。。。。。。。

生命急救速遞進行篇

時間:2007年12月30日19:01

生命急救第一通道:

“肯定是車禍!”我意識恢復過來,“撞什麼上了?”馬上又一個疑問。

第一我沒喝酒,第二我沒超速,第三我沒逆行。總之我是嚴格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法駕駛著我的愛車行駛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正規大馬路上啊!如果這樣還能發生交通意外,簡直就是悶出一把二三五逮豹子的牌。

趕緊仔細看了看,真的撞上了!!!我招誰惹誰了???

真他媽有點強姦易躲,意淫難防的意思啊!

調了調眼睛的焦距,看見眼前是整個的風擋玻璃趴在我身上,

“哦,剛才我打的那個黑影是風擋。”記憶開始恢復。

那些向我撲來的千萬個東西肯定是碎玻璃渣子。

再往前看一點,是個類似車的玩意兒。

“媽的,誰他媽撞朕???”意識徹底恢復。

“哐”的我撞出車門,出奇的憤怒,出奇的興奮,出奇的激動,出奇的輕盈。。。

渾身上下從未有過的飄飄然,雙腳彷彿飄在馬路上,怎麼走都極為的輕鬆,這時要跑個馬拉松比平常5米的匍匐前進還容易。

我來回兜著圈子,嘴裡不停的罵著,激動異常,心裡想著要是有倒黴排行榜,張斌胡紫薇這公母倆是該排我前頭還是排我後頭。。。

生命急救第二通道:

小風把車斜叉在在路旁,看了一眼後視鏡,還是一堆在煙霧中的廢鐵。

車裡一片寂靜,三個人都沒有語言,沒有表情,沒做出任何動作。比電影院裡剛開場時的觀眾還乖。

“不行,怎麼也得把屍體拉出來啊!”小風想。

隨著小風扳動車門拉手的聲音,另外兩個人也恢復了一點意識。

從車裡走出三個象是得了絕症的人。

是本能把三個人推下車,是慘狀把三個人拽著往前走。

三個人感覺腿早已不在了,是有人在抬著上半身往前走。

小風眼瞅著從廢鐵堆裡竄,跳,蹦,滾,反正到底也不知道怎麼就出來一團有生命跡象的類似動物的東西。

“小鵬!”小風喊了出來。

那種心情。。。。

那種興奮。。。。

那種噁心。。。。

這輩子也只能有這麼一回了。。。。。。。

看到小鵬出來,三個人一臉的褶子精確的說得崩開百分之四十六點九七六三。

三個人象春天裡發情的野鹿一樣奔向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小鵬。

時間:2007年12月30日19:02

生命急救現場

“誰撞的我?”正在原地打綹的我忽然想到。

一抬眼,不知道在這一分鐘之內怎麼就從地裡長出這麼些看熱鬧的,

“誰開的車?人吶?”

沒一個人回答,嘿!我他媽在聾啞學校裡撞的車啊?

“人沒了車得扣住,那可是錢啊!”我為自己的先見之明頗感自豪。

趕快仔細看一眼撞我的貨車,我靠!!!這車拉恐龍的吧???

在我眼前矗立的是一輛如假包換的骨灰級破車,這具古董時代的久遠是非吾輩能勘測出來的。我估計單賣它一個沒了紋的破軲轆比賣它整車還值錢。

“小鵬,伯陽呢?”我被小風的問話拉回到現實。

“人沒了!找不到了!”我怒吼著。

從未有過的傷心,實實在在的發自內心的悲傷從我的心臟通過動脈散佈到全身每一個角落,又從靜脈重複並乘以無數倍的加深流回心裡。

“怎麼向這麼小就失去父親的孩子交代?怎麼向中年喪偶的大偉交代?怎麼向老年喪子的舅舅交代?”這種心情絕對不是痛苦,絕對不是傷心,絕對不是悲傷,是什麼,現在漢語裡我還沒找到能描寫我心情的單詞。

我看著小風爬進車裡,又竄了出來。小軍爬進車裡又竄了出來,我衝他們大聲叫喊。

我感到那種從未有過的深刻在內心的悲傷突然向我身後飄去,這種悲傷離我很遠。我衝前面的小風大叫,他沒有任何反映,我感覺我的聲音越過了他們的身體,在他們前方几十米的地方向前擴散。。。。。。。

我突然醒悟了!!!!

我已經死了,不然悲傷不會離我越來越遠,我的聲音不可能越過他們的身體,身體也不會這麼輕盈。

一種幸福的感覺悠然而生,一種解脫感遍佈我的全身。

啊!我死了!太好了!我不用愧疚了!我不用傷心了!我不在人世了!我沒有責任了!

小風和小軍都沒找到伯陽的屍體,開始他們還以為我被撞暈了,所以找不到人。現場所有的人心一下子又提的老高。

“你車倒檔在哪?”小風想把車倒出來

“最右邊往下。”我這才回過神來,確認自己還沒死。

小風坐進駕駛座,用手把無處不在的玻璃渣子撥開。左手立刻被扎個洞,血一直這樣流著,幾個小時以後才止住。

小風掛上檔,一抬離合,車紋絲沒動。發動機早就滅了,再打怎麼也打不著。

小軍一看小風要移車,急忙衝著車裡的小風嚷:“千萬別動車,伯陽會被分屍!”小軍看著一片凌亂的車箱,生怕有什麼東西會反向卡著伯陽的身體。車只要一動及有可能把伯陽的屍體撕裂。

高度緊張的小風根本就沒聽到小軍的叫喊,看著撕裂的車頂佈滿被崩斷的電線,知道發動機是沒有可能再重新啟動了。

我看車大燈還亮著,吐了一口,藉著大燈我看的極為清晰,不是兩灘吐沫,而是兩灘血。

“小鵬你趕快擦擦,你臉上全是血。”小暉遞給我面巾紙。也塞到小風左手裡一把面巾紙,但也沒能堵住從左手的洞裡流出的血。

我的右半邊臉已被鮮血糊住,也就是說從右側看我,能看到的只是個巨型黑棗。原來流出來凝固的血是黑顏色的。

“這證明了我的血小板絕對不低,暫時不用補充維生素K,看來我現在什麼都不缺,尤其是紮在臉上和身上的玻璃渣子。”我沒有邏輯的胡思亂想著。

死神降臨

小軍跑到小暉身邊,魂不附體的重複著同一句話:伯陽完了!伯陽完了!伯陽完了。。。。。

我正在為伯陽的情況煩躁著,聽到一遍又一遍的的“伯陽完了!”我看著小軍在那兒唧唧喳喳,湧出一個嶄新的念頭:“不應該撞貨車,應該撞你嘴!”。

小暉張大了嘴,仰著頭驚恐的看一眼小軍,看一眼那堆廢鐵,一遍一遍的重複著。

小軍電話報著警:“您趕快過來,現場極為混亂,一定帶好工具,車體需要破拆!”

小風也用電話報著警:“現在這裡很亂,麻煩你幫我報一下急救中心,快啊!有人被困在事故車裡,現在還沒找到,情況十分嚴重。快啊!快啊!”

電話聲亂做一團,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每個人手裡拿的都不是自己的電話,都在大聲的求救,誰也顧不上其他人在講什麼,只覺得自己的事最重要。

“什麼?我也不知道我們現在在哪啊!這沒路燈,沒路牌,什麼標誌都沒有!哦,對了,馬路邊有霓虹燈,寫著利爾耐火。”小風接到122的電話。

小軍那邊也正在向周圍看熱鬧的人打聽著具體方位。“對,是叫順沙路。但具體位置說不清,我們剛才迷路了,我也不知道我們從哪開過來的。”小軍也在回答122人員的提問。

“小軍,把電話給我。”我從小軍手裡拿過電話。翻開蓋剛想按電話號碼,就聽見電話裡有人在嚷嚷著什麼,趕緊接起來。

“你們到底在哪啊?把現場具體情況描述一下。”原來是122打來的。

我又很複雜的把現場描述得面目全非。

開始人家對現場情況不很清楚,經過我的一番詳解之後,簡直糊塗死他們了。。。。。。

關上電話,撥通阿姨家的號碼。是叔叔接的。

“叔叔啊,我是小鵬。我想跟您說一聲,我這有點事,明天早上過不去了。”我儘量把語速放慢,顯得很平靜。

“沒事,沒事。你忙你的,你別擔心這,等有什麼事再說。”叔叔掛了電話。

“再見到你們也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後了。”我自言自語。想著若干年以後我出獄,他們會是什麼樣子呢?

前幾天北京剛出了案件,兩個好朋友喝酒,開車回家途中由於司機的原因,他的朋友腦袋被撞了下來,法院判了司機3年。剛幾天的事啊!我就迫不及待的拿到了複製專利。

現在還不是想我自己的時候,伯陽的屍體還沒找到,我這還有閒心瞎想?

伯陽小時候的聲音,偷學抽菸時的姿勢,酒醉後時的洋相,結婚時被我們捉弄的窘狀,初為人父時的欣喜,紛亂無章的湧如我的心裡。。。。。。。

我恨的牙直癢癢,死的怎麼不是我!!!

父母怎麼辦?姐回國就見不到我了?外甥,外甥女我就不能教他們中文了?我不能親自去給他們買他們酷愛的hello kitty了嗎?

我不忍心再往下想,我把身邊的人拉進了災難的深淵,原本圓滿幸福的生活被我撞的粉碎。

感覺寒冬的夜晚竟是如此溫暖,因為我的心情比這夜晚冰冷許多。

時間:2007年12月30日19:03

“人找到了,伯陽在這呢。”小風從車的左側爬進車裡。看見伯陽的頭被夾在一個金屬架和頭枕之間。

“伯陽,有事嗎?你頭能動嗎?”小風邊問邊找座椅的靠背開關。

“動不了。”伯陽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喜悅的心情填滿小風的身體,活著!人還活著!

小風就象聽了一百首印度歌曲,想難受都難受不起來了。

伯陽被泡在血裡,渾身滿臉的玻璃渣子在黑暗中放著光,“這就是傳說中的上帝嗎?”小風凝視著眼前的聖人。

小風沒有看到就在離他20公分的右後車門的車窗上有三灘熱氣騰騰的新鮮腦漿,從伯陽顱骨裡噴射而出的腦漿。

小風在椅邊上搜索著椅背開關,沒找到。抽出手來,滿手,滿胳膊的血。

“小鵬,你椅背扶手在哪?”小風大聲向前方求救。三個人跑過來,小鵬告訴扶手的位置,小暉看伯陽的傷。

小風放倒椅子,把伯陽連挪帶抱的移到駕駛座上。伯陽的腦袋爛開了,根本就找不到具體的出血位置,整個腦袋都在出血,面目全非。如果不看脖子,腦袋都分不清上下。

大偉的車不知何時從事故車旁駛過,停在小風的車前方。

“小軍,趕快過去。千萬別讓大偉過來!”小鵬衝小軍大聲叫喊著。

小軍和小暉一起跑過去,小暉從車裡拿出一塊加厚大浴巾,小軍勸著大偉。

小暉趕緊跑回小鵬的車上,用大浴巾裹住伯陽血瓢一樣的頭。

旁邊走來一個看熱鬧的,嘴裡說著要幫忙之類的廢話,眼睛死往這邊瞟,當他總算透過夜色看到伯陽的臉的同時,自己就跟土行孫似的往地上出溜。

“暈血還想看熱鬧,呸!”旁邊另一個更不要臉的人罵著。

小暉衝著伯陽喊:“沒事啊,伯陽。咱們什麼事都沒有,呆會兒咱們還得喝二兩呢。”

伯陽看著從A柱撐裂出來的一堆斷裂的電線說:“這誰的雨傘啊?還不拿走。”

小暉說:“拿什麼拿啊,一會還下雨呢。”小暉一直陪著伯陽胡說八道,因為這時保持他的意識比說話的內容重要百倍,這時的意識喪失意味著生命的結束。

伯陽已經不能再移動一步,血還在不停的流,身上是否有骨折?脊椎,頸椎是否遭到重創?內臟是否有破裂?體內出血淤血的狀況都不得而知,唯一能做的就是小暉繼續和他天南海北的胡說八道,只要伯陽不喪失意識,就有可能堅持到救護車趕來救援。

“小鵬,後背箱怎麼打開啊?”小風問我。

這時的車還在大貨車底部,如果再來一輛車追尾,那就徹底完蛋。我跑到車後打開背箱,小風取出三角標誌。我順勢扭身看了車身左部,比右側慘烈許多。整個底盤恨不得砸進地裡,在底盤和路面之間插進刀片都是妄想。大貨車的槽箱撕開我的車頂,扎到車的後座,槽箱下金屬架插進我的車廂,我實在看不出在這麼小的空間 裡是如何容納伯陽這個大活人的。

小風跑到車後30米遠的地方,打開三腳架,偶然發現了完全具有中國特色的設計——三腳架沒支架???

Kidding me ?

小風一邊象個街邊的洗車工揮舞著手臂一邊琢磨這樣的好事怎麼發生在自己身上。旁邊的人跟小風說:“你到馬路對面揪個樹叉子支著三腳架多好啊。”小風想: “誒?我怎麼就沒想起這招呢。看來還是平時太固執。不行,這毛病一定得改改,以後一定要多聽聽別人的意見。對!走別人的路,讓自己說去吧!”小風三步並作 兩步到了馬路對面。站在樹底下雙臂上舉,曲腿,起跳,抓住樹幹啦,下來了,不對,哎呦!又彈上去了。。。。。

冬天的樹幹還會有如此的韌性是小風始料不及的,在荒涼郊區的夜路上,能看到樹幹和活人以相同的頻率共同顫悠著的機率是微乎其微的。路人們放下車禍現場把眼光重新聚集在馬路對面的體操進行時上。從未有過出名經歷的小風實在不習慣這種被萬眾矚目的形象,灰頭鼠臉的的從樹幹上出溜下來。

“這是誰出的鬼主意?怎麼30多了還這麼輕信陌生人?孩子在車裡沒看見吧?出主意那人呢?小樣別讓我逮著,逮著我照你睫毛輪一斧子!!!!”小風紅著臉嘟囔著。

在眾人的目光下小風把自己挪回到車禍現場,重新舉起三腳架一邊搖著一邊想:“還是腳踏實地的好,走自己的路,想說誰說誰去吧。”

“你們打999了嗎?”小暉衝在場的每個人嚷嚷著。伯陽的血已經殷透了厚厚的大浴巾,小暉多少有些慌張。

好不容易把大偉勸回車的小軍趕緊回答:“叫救護車了,一會就到。”其實自己也沒把握什麼時候才能來救護。但值得欣慰的是三個孩子都出奇的安靜,沒有亂做一團。可能是嚇到了,誰也不敢離開車座。

有人在我身後把衣服從下而上的兜了過去,我什麼也看不見了。

“小心破傷風,你滿臉是血。”一個熱心人在大風中衝我嚷嚷。

“您看見大貨車的司機了嗎?”我問這個中年人。

“早跑沒影了。你趕快進車裡去吧,流不少血呢你。”

“你就坐裡面別動,外面有他們呢。” 小暉把我拉到小風的車裡。

“伯陽怎麼樣了?”

“沒事,你就別瞎操心了。”

我腦子裡亂的厲害,還伴有耳鳴,應該是那聲巨響造成的。額頭開始火辣辣的疼,感覺腫了起來。打開助手席的梳妝鏡,裡面有個怪獸在看我。

怪獸渾身上下都是亮晶晶的白點,”是不是把一腦袋頭屑都撞下來了?”我琢磨著。再仔細一看是玻璃渣子,滿身的玻璃渣子。再加上臉部造型,不用化裝就能直接接拍西遊記裡的小鬼。

臉也腫脹起來,額頭起了一個鴨蛋大的包。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總感覺我看的不是鏡子,而是一把勺子的背面。

大偉那邊給舅媽打著電話。

“你別告老人啊?”小軍說大偉。

“不行,絕對得讓家裡人知道。”大偉十分堅定。

大偉有幾次想過去看一眼伯陽,都被小軍勸住了。

氣溫實在是太低了,如果溫度計的長度再長一點的話,我們真要被凍死了。

“急死了,救護車是不是掉溝裡,也正等著救護車呢。”小軍焦急的胡思亂想著。

感覺過了有兩個多小時救護車才趕到現場(其實只有20多分鐘)。

我趕快跑出來,看到從我車裡抬出血淋淋的伯陽。

“叫一個男的跟著救護車。”小暉也不知道衝誰在嚷。

小軍跑到大偉車邊,讓小風和自己的孩子下車。

“去後面的車上坐著”小軍在命令著孩子。

小風跑過來叮囑小軍:“清河999,記住了,是清河999。”

小軍好像是聽見了,又像是沒聽見。。。。。

時間:2007年12月30日19:30

生命急救第一通道:

救護車鳴著警笛呼嘯而去。

“大偉我來吧。”小軍上車系好安全帶,打著發動機。

大偉坐在了助手席,小雪坐在媽媽身後。

看著救護車飛一般的離去,小軍掛上一檔,踩油門,抬離合。

“咣”的車就滅了。。。。。。。

88年就拿到駕駛證的小軍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好像在操縱汽車的同時還要操縱自己的雙腿,腿好象不是自己的。渾身癱軟在駕駛座上,看著救護車離自己越來越遠,小軍真想跳上車頂,脫掉衣服,單臂上舉,沖天大喊一聲:“賜予我力量吧!我是西瑞!!!!”

穩定一下情緒重新打著汽車,緊跟救護車。

“太快了,開的這是什麼車啊。”小軍奮力的追著。

手軟腳也軟,十分吃力的駕駛著。

撞車的場面,沉悶的巨響,翻開的頭顱,鮮血殷透的浴巾,無一不在刺激著小軍的大腦。

“這救護車怎麼開得這麼快?你要領金牌啊!領金牌最多的是岳飛,12塊。趙構秦澮聯合頒發的,那玩意兒是要命的,幸虧小風告我是清河999,要不然非跟丟了不可。”小軍是又氣又怕。

死神第二次降臨

剛想到這兒,最使人絕望的一幕出現。

飛馳的救護車停靠路邊了。小軍跟著停過去。

車裡死一般的寂靜,甚至連三個人的呼吸聲都聽不見。大偉用驚恐求助的眼神望著小軍。就連坐在後座的小雪都知道救護車在救援飛馳中停下來是什麼意思。

車裡實在是擠不出來一丁點悲傷的空間,恐懼籠罩著車內每個角落以及每個人的心裡。

沒有詢問,沒有安慰,沒有任何語言。小軍自己下了車,要不是大偉和孩子在車上看著他,小軍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匍匐前進的方式爬向伯陽,然後讓醫務人員抬上救護車,也輸它一罐子的新鮮氧氣。

“今天這些事太high了吧!有點刺激過頭了吧!一點也不好玩了。快點回家吧,我再也不想玩了。”小軍用西班牙文想著今天的遭遇。

“大夫,出什麼事了?”

大夫一抬頭,“我靠!這誰的嫡系?鍾馗的?還是閻王的?”小軍把大夫嚇了一大跳。“救護車外的這位怎麼比救護車裡這位臉色還象死人啊?”大夫百思不得其解。

小軍顧不得看大夫,緊張的望著伯陽的屍體,眼睛裡湧出鹹鹹的,熱熱的,淚瀅瀅的兩汪口水。

生命的珍貴一瞬間進入小軍的骨髓,血液中,充滿了對生的渴望。對他來說今後的餘生就三句話:做愛做的事,交配交的人。

生命急救第二通道:

我看到小軍小風的孩子衝我坐的車走來,趕緊關閉車內所有的照明設備。我這張臉別說是她們兩個小女孩,就是把她倆的爸爸嚇哭都沒問題。

車門打開了,我坐在前座低著頭,小暉也進來和孩子坐在一起。由於剛才的長時間救援,心情高度緊張,小暉身體不停的哆嗦著。蓉蓉經過長時間的驚嚇,看到媽劇烈的抖動,大聲嚷起來:“媽媽,你別抖了!媽媽,你別抖了!”

“媽媽太冷了,沒事啊,寶貝。別害怕。”小暉應付著女兒。

車外出奇的冷,風很大。小風被徹底凍透了,從頭髮尖到皮鞋跟兒…

時間:2007年12月30日19:50

生命急救第一通道:

“出什麼事了,大夫?”小軍問救護車上的大夫。

“沒事,遇到警車了。他們打聽車禍出事地點呢。”

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還以為是伯陽的呼吸停止了呢。

今天晚上心臟被無數次的提起無數次的放下,小軍有種倒嚼的感覺。

小軍看到伯陽突然起身,狂叫著。神經已不受自己的支配。醫務人員強按著他的

身體,強直性的肌肉緊張使伯陽張牙舞爪。

救護車司機回到車上,拉開警笛衝向急救中心。

生命急救第二通道:

孩子們在車裡哆嗦成一團,“幸虧車裡坐的不是我爸!”彤彤自言自語著。孩子最直白最感人的表達,小軍沒有聽見。

我從兜裡掏出兩個帶燈的鑰匙鏈,“來,彤彤,蓉蓉,你倆一人一個。能亮的,以後找玩具用它當手電。”我想把孩子的注意力引開。

彤彤的電話響了,是媽媽從南京打來的。“彤彤。到哪了你們?吃飯了嗎?”我趕快小聲告訴彤彤怎麼回答“我們還沒到餐廳呢。”“爸爸在前面的車上呢。”“我們一會就到了。”彤彤善解人意的重複著我的話,沒有讓媽媽起任何疑心。小軍的孩子真讓人省心,我發自內心的羨慕著。

“當,當,當。”小風敲著車窗。“警察來了,你出來一下。”我走向警察。

“你是司機啊?”警察習慣性的不抬眼皮問著我“怎麼開的車你。”那個勁!絕對是徘徊在牛A與牛C之間的人物.

恩?不對啊!怎麼這麼和受害人說話?“我是這輛車的司機”我指著我的車糾正他。

“啊?你還活著?”警察看了看車,又看了看我,疑惑的問著。“那輛車的司機呢?”“跑了!”小風回答。“你們怎麼沒先逮住他?”警察理智的問我倆。“真他媽站著說話不腰疼,那場景誰還顧得了那個啊,能見到活人就不錯了,除了救人誰還能想起別的啊!”小風心裡唸叨著。

我把駕駛本,手機,從車裡拿出來交給小風,這是我事發一個多小時後重新進入車內,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我能從這堆廢鐵裡活著出來。車裡遍佈玻璃渣子和鮮血,打開菸灰缸,最不可思議的是居然有半缸玻璃渣子。這時候才突然感覺出自己已被扎得滿身生疼。臉上的玻璃渣子不敢動,直接抖了抖頭髮,藉著警車的車燈, 就和下大雪一樣,難以想象的如雪花般的玻璃渣子掉落到地上。

時間:2007年12月30日19:55

生命急救第一通道:

“哐當!”停在急救中心大廳的救護車門打開了。抬下了危在旦夕的伯陽。醫務人員進入緊急救護程序。伯陽嘴裡不斷念叨著:“小雪,別急啊,爸爸一會就來,想吃什麼和爸爸說,爸爸馬上給你做,等著爸爸啊。”伯陽已經失去神志,進入幻覺當中。

小軍跑過來清晰的看到伯陽的雙手劃開很長很深的傷口,血從傷口中噴湧而出。“把這輩子的血都看了。”小軍嘀咕著。今晚的場景讓小軍成熟了10歲,離老死不遠了。

“病人家屬,病人家屬。”護士叫喊著,小軍急忙跑過去。“把車錢結一下,520”

“多少?”小軍以為她要的是越南盾,到大連的機票好象都到不了這個價。 “五百二”護士用中文答覆,眼睛很溫柔的看著小軍。小軍盯著眼前這個柔弱的小女孩,“真是典型的東方欠抽型女性啊!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啊!我就知道撞完車後面還得有事!”可能連20公里都不到,不行!你們得給我開航空發票,要不然沒人相信我花這麼多。

時間:2007年12月30日20:30

生命急救第二通道:

“小鵬,你出來一下。司機找到了。”小風在車窗外叫我。 “什麼?”我從車座上彈起來,下車向警車走去。警車邊立著一個生物,警察說這個生物就是肇事司機。見到這玩意兒我都不知道文字敘述時該用他還是它,別說是人,我就把它歸在靈長目動物估計全世界也沒幾個人會相信。但不得不承認,這個生物會說我們人類的語言,而且是最難的漢語。

錯了,我錯了!我以為見到肇事司機後會憤怒的給他全身拿一遍聾。可真的見到他連一絲氣憤的感覺都沒有,腦子裡全是伯陽的傷勢。“你開的車?”我對眼前這個髒得看不清長相的司機說。“啊。”聲音小的都不敢確定他到底回答我沒有。“他全車大線都燒了,全車沒一個燈。”小風補充著。“沒燈?我說怎麼沒看到它。”我嘀咕了一聲。

“他老闆跑了。”警察告訴我最新情況。“給你老闆打電話,讓他過來!”我衝司機說。“我沒他電話,我這是第二次給他拉活。”他顯然在撒謊。“你們倆一起跑的,你會不知道他哪兒去了?”我沒放棄逼問著他。“撞車後老闆就跑了,我一害怕也跑了,沒跟上他,自己就回來了。”簡直是胡說八道,簡直是胡攪蠻纏,比起想讓他跟我說實話,我覺得還是買雙色球中500萬比較靠譜。車禍中能碰到最倒黴的事就是你遇到的是一個混蛋,但有比這還倒黴的就是我--遇到了兩個混蛋。我盯著他,他看著我。

兩人在寒風中對恃著,警車大燈照過來,小風在逆光中看著兩個人的陰影想到了他最愛看的動畫片------沒頭腦和不高興!

生命急救第一通道:

舅媽和表妹,妹夫趕到999,小軍和大偉沒敢讓她們直接去看伯陽。“病人家屬。”護士在急救觀察室叫著,沒辦法了,只能一起過去。“家屬跟著,再叫人去交押金。”護士小姐邊說邊把伯陽往CT室裡推。大家衝進CT室,CT床上已經鋪好塑料布。“家屬把病人抬上床。”大家一起猶豫了一下,渾身的血都不知道抬哪裡好,萬一有骨折,內臟破裂怎麼辦?“動作快點!”護士命令著。小軍抄底,也不知道和幾個人一起把伯陽抬上床。伯陽掙扎著,神經性的無意識活動。“把手抬到頭部上方。”從大玻璃窗後面傳來不耐煩的指令。只有小軍在伯陽的旁邊,這下躲都躲不了了。“人都跑哪去了?怎麼就剩我一個人了?”小軍實在是不想,應該是不敢碰伯陽血淋淋的身體。沒辦法,只能用手指碰一下伯陽的胳膊,“快點!”大玻璃後面在催促著。伯陽眼睛裡往外湧著血泡,滿腦袋的血,也看不到另外五竅的出血狀況。急得小軍直搓大腿裡聯兒,一咬牙半看半不看的一下就把伯陽的胳膊楞掰到頭部上方。還好伯陽沒再掙扎,要不然和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掙蹦可不是好玩的。做完CT後,大家把伯陽抬回推車上,CT床上的塑料布又是一片血汙。伯陽的妹夫已經不敢動了,別說伯陽,就連推車都不敢碰一下。“走啊!”小軍用推車撞在妹夫的腿上。幸虧舅媽是醫生,見過類似的場面,她扶著吊瓶快步走回觀察室。

舅媽過去和醫生交涉伯陽的病情,小軍總算能退到二線上來了。 這時他不想也不敢知道真實情況,只想有個人能代替自己。責任使小軍一晚上都高度緊張,好象頭上總有個要爆炸的水雷,這下好,總算把水雷擱舅媽腦袋上了。看著那邊檢查血型,配備止血工具,清洗傷口,準備輸血。。。。忙的一塌糊塗。

觀察室門口一撥人要動手打醫務人員,他們的家屬已經來了很長時間都沒做上手術,一個年輕人和醫務人員爭吵起來,以至要拳腳相加。也不知道伯陽的手術安排在哪年哪月。

“休息一會兒吧。”小軍自言自語著。一閉眼,“砰!”的一聲撞車時悶響。趕緊睜開眼睛,小軍發現自己產生幻聽。

“家屬過來一下。”小軍本能的跑過去,伯陽的血衣被扔在地上。“給病人備皮!”醫生對護士說。“你們家屬把押金交到收費處!”小軍看了一眼伯陽,臉上的血已經止住,傷口翻出厚厚的白肉,而且是幾道長長的傷口,每道傷口都翻出兩堆厚厚的白肉,比泡發了的開花饅頭還慘。還不如滿臉是血呢!

時間:2007年12月30日21:10

生命急救第二通道:

“出來一下,警察叫你。”小風又一次把我從車裡叫了出來,我走到警察旁邊。“來,吹口氣。”我衝測酒精的儀器足足吹了一口。“看好了,你們倆人都是零。”警察衝我們倆說:“你們兩輛車都暫扣,星期一去沙河交通隊事故一室。”把暫扣單給了我們,接著去對事故現場進行測量,拍照。

說心理話我真想用左右手同時擺出兩個V字和那堆爛鐵合個影,以紀念我大難不死。

小風把我推進車裡,他也跟著上了車。兩個多小時在寒風中的救援,已經把他的身體徹底凍透。高度的緊張和恐懼把寒冷擠到了身體感覺不到的地方,打足空調讓暖風直吹身體及臉部,體內的寒氣被趕了出來,帶動小風的身體不停的打著哆嗦。

警車呼嘯而去,現場恢復了原來的漆黑和寧靜。身體的輕盈慢慢褪去,沉重卻順著肩膀一直壓向我的全身。除了大腦還在高度興奮中,身體已經向兩小時前的重創投降。癱軟,疼痛,沉重,灼痛都在身體上找到了應屬位置,額頭上的大包腫脹到了一定的程度,把整個臉型撐得扭曲變形,而且不能保持對稱。這時候看對眼兒的人比看我要順眼許多,起碼人家還左右對稱。

“走吧,去999看伯陽怎麼樣了。”我對還在哆嗦的小風說。

“等會兒,還沒緩過來呢。”

“你這回可排酸了。”我想起超市裡的排酸肉和現在的小風是一個道理,緊急冷凍後就叫排酸了。

“伯陽怎麼樣了?”我給小軍打電話詢問我們最關心的問題。“只要他沒事我扭頭就回家睡覺。”我暗自琢磨著。

小風穩定好情緒,開車向999駛去。“怎麼樣他?”小風問我。

“沒事,照完CT了。”我回答他“你知道我為什麼說沒事了嗎?”

“怎麼呢?”

“如果伯陽有事,999根本不會給伯陽做什麼檢查,直接進手術室裡搶救了。你說對不對?”

“但願是這樣。”小風對我的分析將信將疑,現在小風已沒有能力去分析任何問題。“我從眼睛往上到天靈蓋都沒知覺。”小風對我說出他的感覺。

“你被凍木了,沒事。”

“被凍以後應該是麻,我以前被凍過。現在是沒知覺,就象沒了一樣。腳是軟的,頭是沒的,我這可是壯著膽開車呢。”小風說著心裡話。

生命急救第一通道:

小軍正收拾著伯陽的血衣和隨身物品,電話響了起來。

“喂,你啊。伯陽沒事,剛做完CT。不錯,過一會兒去手術。你別擔心了,你忙你那邊的事吧。”小軍趕緊掛了電話,沒法告訴小鵬手術還沒著落的真相。

伯陽單位來了6個人,有幾個以前就認識。過來就問事情的經過,小軍不得不重新回憶一遍自己最不想回憶的事情。單位的人把支票給了舅媽,總算把4萬的押金交齊。

小軍大顏不慚的站在中間一遍又一遍的和伯陽同事們講解事故的前前後後,有點象崔永元在實話實說現場版。同事們很虔誠的看著小軍在那呲牙咧嘴的雲山霧罩著,隔個幾十秒還相互抿下嘴點點頭或嘆嘆氣搖搖頭。好象理解了小軍那些深不可測的含義以及主題思想。

“這輩子也沒有這麼多人聽我講話。”主講小軍有點意氣風發,有點收不住,把客觀的現場和自己的想象捆在一起,跟評書似的說給在場每位聽眾,聽眾們也極為配合的隨著跌宕起伏的情節而心潮澎湃,說都說不清有多少情緒湧上心頭:痛苦,同情,緊張,絕望,欣喜,失落,驚訝,悲傷,恐懼,懊惱,憤怒。。。。。無一例外的全都聽入了神,抽了一半的煙粘在下嘴唇上了都不知道,沒一個人顧得上再看伯陽一眼了。。。

時間:2007年12月30日21:46

生命急救現場

車還沒完全停住,小鵬就衝出小風的車全速跑進急救中心大廳。

大廳裡的人們正聽得入神,突然見到一個頂著半拉血腦袋的怪獸衝向自己,“譁”的一下,嚇的集體作鳥獸散。就剩主講小軍一個人傻呼呼的戳在大廳中間。小軍也被這隻血臉怪獸嚇的不輕,定睛一看,面熟啊!怪獸一邊跑一邊喊著“伯陽呢?伯陽呢?”

沒錯是小鵬,小軍收回剛嚇跑不遠的魂兒。小鵬頂著一張變形的臉衝小軍過來。“巴黎聖母院裡的卡西莫多是不是姓鵬啊?”小軍疑惑的問自己。

“怎麼樣了?手術做了嗎?”小鵬問小軍。

“沒事,伯陽沒事。馬上就去做手術,你先趕緊看看你的傷吧。就您這樣都快成明星了。”

“什麼明星?”小鵬還沒從高度緊張中抽回神來,一點沒明白小軍的意思。

“大明星啊。你這樣都能演{射鵰英雄傳}裡的雕了。”小軍拉著小鵬到了醫生眼前。

醫生用手按了按小鵬的肚子,小鵬渾身的癢癢肉使自己本能的繃緊了腹肌。

“你怎麼了?”醫生問。

“我沒事啊?”

“那肚子怎麼那麼硬?”醫生以為小鵬內臟破裂導致出血血腫。

“什麼?肚子硬?”小鵬沒理解醫生的意思。“想軟還不容易。”說著小鵬就賴了八嘰的扭起腰枝,“你看還硬嗎?”

醫生懸沒懸吐他一身,可把一屋子人噁心壞了。“讓他媽你這跳豔舞吶?”醫生心裡罵著。

小鵬看著一屋子的人驚恐的眼神,尷尬的越搖越慢,最終靜止在原地。如果地上有一道裂縫,小鵬恨不得把一屋子人都塞進去。如果不是伯陽的病情,小鵬肯定一捂臉扭頭瘋狗般的跑回家,這輩子再也不會來急救中心了。那臉,怎一個紅字了得。。。。。。。。。

站在旁邊的小軍也無地自容,“我上輩子做什麼孽了,怎麼認識這麼一個人?怎麼交了這麼一個朋友?媽的,還什麼為朋友兩肋叉刀?行!下回就叉他肋上!”

“怎麼樣了?”小風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打破尷尬的局面。“沒事,你先把孩子和小暉送回家吧。”小鵬趕快把話接了過來。“那行,我先送她們回去,在這也是礙事。”小風扭頭就走。“哎!千萬把彤彤送到奶奶手裡。 ”小軍不放心的叮囑道。

“大夫,把我的臉處理一下吧,血給擦乾淨就行。”小鵬極為自信的認為自己什麼事沒有。“那你先交一下費去。”醫生給小鵬開了張單子。

小軍帶著小鵬上了二樓的收費處,把單子遞進窗口。

“七百六。”窗口裡傳出迷人的聲音。

“什麼?你他媽有病啊!擦一下血要七百六?”七百六對於從來一分錢不帶的小鵬來說那是他登月的價錢。在他的記憶中除了第一回相親借別人10塊錢那次,身上還真沒帶過錢。

“你得查一個CT,從外表看不出你內臟的受傷情況。”依然是那個迷人的聲音在回答小鵬。

“我能有什麼事啊?多長時間了,你看我象有事的嗎?小軍,走!”下了樓,小軍幫小鵬撣著頭上的玻璃渣子,還是象上回一樣多。小鵬覺得渾身扎的難受,自己 跑進廁所,襯衣裡全是玻璃渣子,抖了半天。毛衣不知什麼時候兩邊的接線全都崩開,成為前後兩片。秋褲裡,內褲裡,鞋裡,甚至連襪子裡全都是玻璃渣子。襪子是綁著秋褲的啊?怎麼進的玻璃渣子?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時間:2007年12月30日22:20

伯陽被推進手術室,離事發已經3個小時。這要趕一個記性差的,都忘了自己被車撞過了。急救中心的說法是急救時間沒被耽誤,不幸之中的萬幸。大偉坐在大廳的椅子上,手裡拿著伯陽的手錶,不停的擦著,沒有任何表情,機械的重複著這一個動作。那是他倆10年前結婚時父母送給伯陽的,真不知道伯陽還有沒有福氣再戴上這塊表。。。。

這時候對她來說世界最觸動心靈的話,不是“我愛你”,而是“你愛人手術很成功!”。“明天就是07年最後一天了,伯陽能在08年見到我們母女倆嗎?08年會是小雪單親家庭的開始嗎?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會在今晚結束嗎?剛幾歲的孩子就從08年開始再也見不到爸爸了?”無數的念頭撞進大腦。平常兩人之間的爭吵,摩擦現在顯得是那麼的珍貴,吵不是問題,問題是以後誰和你吵。想著想著擦表的手開始越來越用力,越來越機械。。。。

小風安置完小暉和孩子們,開車駛回急救中心。“今晚做了多少事啊?救人,報警,處理現場,安置家人。。。。。我可以去評選2007年中國十大傑出中年了。”小風走進急救大廳,小軍小鵬站在不遠處。

“怎麼樣了?手術做了嗎?”小風問他們。“進去了,正做呢。”我搶先回答。“那你怎麼樣了?”小風看著我這張陌生的臉。

“沒事啊,就象讓人給了幾個黑棗。”

“你趕快擦一下去吧。”小風把我重新推進觀察室。裡面亂做一團,生意好得不得了,黃金週似的。沒人理我倆,隨便找了個座,小風找了一瓶酒精,一堆棉籤把臉上的,嘴唇上的,耳朵裡的血擦了一遍,把紮在臉上的玻璃渣子都拔了出來。

出了觀察室我們幾個人開始了漫長的等待。五個小時以後,護士讓我們家屬到手術室門口。

時間:2007年12月31日03:20

“病人手術成功,但還沒有脫離危險期,臉部有骨折還沒進行處理,其他情況還需留觀。你們哪個家屬籤一下病危通知單?”

“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大偉急切的問道。

“現在什麼都不好說,手術是成功的,其他情況還需進一步觀察,這幾天還需在重症監護室留觀。”護士拿出一個塑料袋:“這是從病人頭顱裡取出的34片顱骨。”

大偉從我面前接過顱骨時,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白花花的顱骨,的確是這輩子第一次見到。直到現在我才明白病情並不象我想象得那麼簡單,伯陽還沒有脫離危險期,失去顱骨的伯陽腦袋還是軟的,撞碎的骨頭還在臉裡面。

“好了,從今晚起你們留下一個家屬在這裡值班。重症監護室有什麼突發情況必須及時和家屬取得聯繫。把家屬手機號留下,其他人可以先回去了。”護士很職業的安排著。

“那你們都回去吧,今晚我在這,明早他妹過來。忙了一天,趕快回去睡吧。”

我和小軍小風上了車,“睡的著嗎?”小軍問小風,“怎麼意思?先吃點飯去?”

我們三人找到一個24小時拉麵館,我一人躲進角落,以免我這張臉把其他顧客嚇驚了。小風端來三碗麵,小軍在後面端著涼菜和一瓶大二鍋頭。

“你倆幹嗎?”我真不相信熬了一夜,他們居然還喝大二鍋頭?

“壓壓驚吧,這哪還睡的著啊!”

“你倆都把我驚著了,還壓驚呢!凌晨牌二鍋頭?真喝啊你們?”

看都沒看我,兩人各倒了一大杯。坐在旁邊的我佩服得我五體投地,發自內心的虔誠的由衷的向他們伸出了中指,呆呆的看著眼前的盛景兵和艾柏武。。。

“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小風看著剛吃完麵的我。“算了,我先把你送回去吧。”我也別再假仗義了,陪這倆喝晚還不得天亮了。起身上了小風的車,他把我送到院門口。扭身衝著他沒喝完的二鍋頭飛馳而去。。。。。。

小心翼翼的開門進到臥室,脫光衣服拿起笤帚渾身上下捋了一遍,玻璃渣子撲滿地面,這下就不怕被扎傷了。安心的躺在床上,聞到了家的味道,聞到了被子的味道,聞到了還存活著的身體的味道。。。。

一閉眼就會有一大團黑影撲向我,緊接著就是一聲沉悶的巨響。條件反射似的睜開眼睛。一身的白毛汗,沒事,接著睡。一閉眼,黑影又高速向我撲來,又是一聲沉悶的巨響。。。。。

不知多長時間以後神經開始麻木了,愛咋咋地。。。。。進入夢鄉

時間:2007年12月31日09:50

睜開雙眼,是在自己的家裡,身上許多地方有灼痛感,臉上有刺痛感,沒錯!我還活著。起身,一枕頭的玻璃渣子,渾身有種乾澀的感覺。所有這些感覺是那麼的 可愛,那麼的真實,只有在一個生命體上才會出現的感覺。打開電視正好是銳志車的廣告,一輛銳志車衝我飛奔而來,我本能的蜷起身體,大早上又出了一身白毛汗。

吃完早飯去小風家,小軍小風喝到5點,小軍喝完打車回到急救中心,怎麼也放心不下伯陽。小風早起睜開雙眼,這輩子從沒有的感覺:非常非常的想抱一抱人。蓉蓉正好在爸爸床前,小風緊緊的抱住蓉蓉,沒有比與家人在一起的感覺再好的事了,能看到她們真是最美的享受。

小暉說了一句我終生難忘的話:記住,你不是為自己活著!

中午回家沒吃午飯,渾身乏力。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下午,下午睡醒之後,眼睛開始淤青,腫脹,右眼腫脹使上下眼皮合攏,左眼還僅剩一條縫,萬幸沒成睜眼瞎。

後續

伯陽:經過一個月的住院治療,趕在春節前兩天和家人團聚。未來半年還需做兩個手術:眉骨復位手術,顱骨植入鋼板手術。

小鵬:車禍後第18天從嘴唇處拔出玻璃一根,第39天,也就是大年初一從鼻頭處拔出玻璃一根。

小軍:小鵬大難不死他必有後福,找到一份嶄新的工作,嶄新的生活就此開始:每星期休息日在他家幾個人喝完一箱啤酒。

小風:改一年一次的全家長期出遊為一年兩次,和家人外出用餐要點60以上的菜,重塑家庭生活質量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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