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冰與火之歌》和由它改編而成的美劇《權力的遊戲》,先看哪個更好?

燕子李三fighting


我覺得小說更好看,電視劇裡改編的地方太多了,雖然他的魔幻色彩展現的不錯,但是書的魅力在於,你有無限的想象空間,只是書看起來是比較麻煩的。現在人們生活的節奏太快,已經無法靜下心來看書了,所以電視劇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故事大綱基本還在,而且角色選的也很用心,符合書中的特點,所以書和電視劇,我都推薦你看看,希望先看電視劇,這樣節奏跟的上!






最喜歡三角色鎮樓!


db達人


關於書,你可以看看這個文章:

殘酷華麗的奇幻美學:喬治 ‧ 馬汀與《冰與火之歌》

(本文為《權力遊戲》中文版導讀)

作者:譚光磊,現職圖書版權經紀人。喜歡看小說和說故事,最大的夢想是把中文作家的書賣到國外去。2008 年創辦光磊國際版權公司。曾翻譯「冰與火之歌」和「石中劍」等書。

今年七月五日,「冰與火之歌」第一部《權力遊戲》登上紐約時報排行榜冠軍,三本續集分別佔據第四、第六和第八名。尚未出版的第五集已經是亞瑪遜網路書店總榜第一名。《時代雜誌》甫公佈全球百大影響力人物,現年六十二歲的「冰與火」作者喬治 ‧ 馬汀與美國總統歐巴馬伕婦、歐普拉、臉書創辦人馬克 ‧ 札克柏格等人並列,是唯一上榜的奇幻作家。

馬汀在部落格上回憶,十五年前《權力遊戲》剛出版時,他到全美各地宣傳,到了聖路易市某家書店,正準備開口介紹新書,店裡僅有的四個人竟然起身離席,連聽都懶得聽。十五年過去,馬汀連去斯洛凡尼亞這樣的東歐小國宣傳,都能吸引近兩千人排隊簽名。真是今非昔比!

這當然是馬汀最輝煌的時刻,卻也是四十年創作不輟的成果,沒有絲毫的僥倖。綜觀這近半世紀的寫作生涯,他寫過短篇小說、長篇小說和影視劇本,獨立創作也與人合作,類型橫跨科幻、奇幻、恐怖和歷史小說,當過電視影集的編劇和製作人,也主編過各種小說集。他曾四度榮獲雨果獎、兩次獲頒星雲獎,十餘次「軌跡」獎(Locus Award)獎,提名更是不計其數。

究竟是什麼樣的奇幻小說,能吸引全球無數的讀者瘋狂追,作者拖稿拖越久、讀者越是忠心耿耿,還讓作者被《時代雜誌》封為「美國的托爾金」,更影響了一整個世代的年輕奇幻作家?

也許我們應該回到馬汀發想「冰與火之歌」的創作之初,細說從頭。那是 1991 年的夏天,距今整整二十年。

1991 年的馬汀,已經在好萊塢打滾將近十年,擔任過「新陰陽魔界」和「美女與野獸」等電視影集的編劇,還寫過無數胎死腹中的新劇集企畫。好萊塢編劇固然稿酬優渥,可是預算、場景各方面限制極多,是一場永無止盡的妥協。馬汀很想回頭寫小說,而且要寫就寫個大長篇才過癮。正當他在幾個腹案間猶疑不決的時候,《權力遊戲》第一章雪地中冰原狼的景象突然浮現腦海,埋下了他吟詠「冰與火之歌」的契機。

「冰與火之歌」的主要靈感來源是英國的薔薇戰爭和歷史小說家司各特的《薩克遜英雄傳》。馬汀嗜讀歷史,也愛看歷史小說,但總覺得歷史人物的下場讀者早就知道,很難帶來驚喜。綜合上述因素,一部帶有強烈歷史感的奇幻小說似乎是最理想的組合。

《權力遊戲》揭開序幕,講的正是三個貴族家庭爭權奪利的故事,史塔克家來自寒冷的北方,素來粗獷而堅毅,南方的蘭尼斯特家則是富可敵國、氣焰高張,傲慢又奢華。夾在中間的是當今七大王國之君,拜拉席恩家的勞勃國王。當年他和史塔克家的領主艾德一起推翻前朝暴君而取得王位,並娶了蘭尼斯特家千金瑟曦,締結了穩固政權的婚姻關係。如今勞勃不遠千里來到冰冷的北國寒荒,請兒時玩伴艾德南下擔任他的首相,卻掀動了一場無人能夠預料的風暴。

單看上述敘述,很像是描寫宮廷政爭的歷史小說,讀者可能會納悶「奇幻在哪裡」?這正是馬汀高明之處。他認為魔法之所以神奇,正在於其稀有和神秘,即便法力高強如《魔戒》的甘道夫,也是騎馬拿劍,並不是一天到晚火球連發。「冰與火之歌」的超自然元素,就是以一種隱晦、神秘、存在於人類理性知識之外的方式存在:龍族已經滅亡、長城外的「異鬼」也已經絕跡八千年,遙遠東方大陸的血巫和縛影師更只存在於老奶媽的睡前故事裡。

可是機敏的讀者很快就會發現,「冰與火之歌」的世界好像有點不太對勁。這裡四季失序,夏天可能延續好幾年,冬天更長。史塔克家族的警語是「凜冬將至」,因為他們目睹過真正的嚴寒與漫長的黑夜,以及隨之而來的恐怖生物。在狹海對岸,流亡的前朝公主丹妮莉絲被賣給野蠻的遊牧民族,作為她哥哥組織復國軍隊的籌碼,冰與火的威脅正在醞釀,可是王國內的家族彷彿視而不見,只想著彼此拼殺,在宮廷政爭裡勝出……。

在過去,奇幻總是被冠上「逃避現實」的罪名,尤其被寫實主義當道的西方主流文壇所輕視。奇幻故事描寫的總是善惡對抗,英雄歷險並擊敗魔王,從《魔戒》到《哈利波特》都難逃這個類型的原罪。馬汀徹底推翻了善惡對立的鐵則,把現實世界的險惡和模糊的道德分界帶進幻想世界。小說中人物眾多,派系、家族林立且各懷鬼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行事準則。此外,「冰與火」裡的好人未必有好報,壞人很可能逍遙法外,四部小說寫下來,主角群可真是傷痕累累,有的英年早逝,有的肉體或心靈傷殘,活著的下場未必就比死了的好,讓讀者自始至終「提心吊膽」,這也是全新的閱讀體驗。

時至今日,「冰與火之歌」已被公認為是二十年來最偉大的奇幻小說,創造了一個複雜黑暗、殘酷華麗的文學典範,不過當年《權力遊戲》首次出版的時候,銷路非常普通,或許是走在時代尖端,讀者還沒準備好接受奇幻「新史詩」的進化狀態。1998 年,馬汀發表續集《烽火危城》(A Clash of Kings),比前作更長、更復雜、更慘烈,王國裡諸侯割據、戰火離亂,原本的主角們流落四方,新的勢力又將崛起。讀者和評論者有如大夢初醒,開始口耳相傳:這確實是一部前所未見的作品。

2000 年出版的第三集《刀風劍雨》(A Storm of Swords),更是將「冰與火之歌」帶到全新的高峰,這本書厚達千餘頁,有著全新的視點人物(而且還是前作的大反派),劇情的發展超乎所有人的預期,讓人讀得頭皮發麻、目瞪口呆。大部分史詩奇幻都有拖泥帶水、續集拖戲連連、劇情進展緩慢的毛病,馬汀竟然漸入佳境,無怪乎亞瑪遜網路書店要驚呼:「馬汀是玩真的嗎?史詩奇幻有可能越寫越好嗎?」。

從《刀風劍雨》開始,馬汀終於躋身暢銷作家之林,「冰與火之歌」也站上了史無前例的高峰,締造了同一個系列連續三本都榮獲軌跡獎年度最佳奇幻小說的空前記錄。《軌跡》雜誌是美國幻想文學界的權威報導和評論雜誌,發行量很小,訂戶都是重度高端讀者,由他們投票選出的作品真正反應了該年度幻想文學的最高水準,相較之下,書迷投票的雨果獎更像是「人氣獎」,而由科幻 / 奇幻作家協會投票的星雲獎則是「人緣獎」。

即便如此,「冰與火」照樣本本入圍星雲和雨果獎,顯見馬汀人緣人氣俱佳。《刀風劍雨》本來很有機會拿下雨果獎,可惜還是敗給《哈利波特與火盃的考驗》。不過,輸掉雨果對馬汀已是家常便飯,四十年來他幾乎年年有作品入圍,更在 1976 年與朋友籌辦「雨果獎輸傢俱樂部」,專放讓沒得獎的作家 / 畫家及其親友參加,至今已成為年度盛事。

按照馬汀原本的規劃,「冰與火之歌」是一個三部曲,每部各約六百頁。然而第一部還沒寫完,他就發現三本絕對不夠,因此改為四本。沒想到等第二部《烽火危城》寫完,故事才勉強說了四分之一,無奈之下只好再改為六本,分為兩個三部曲,故事相隔數年,好讓年幼的主角長大成人。

馬汀照這種方式寫了幾年,發現必須不斷倒敘去講那「不存在」的幾年,嚴重拖慢節奏。他與編輯討論過後,決定不要跳過,乖乖按照時間順序,接著《刀風劍雨》往下寫,第四集因此拆成《群鴉盛宴》(A Feast for Crows)和《與龍共舞》(A Dance with Dragons)兩本。書迷們只好痴痴地傻等下去。這一等,就是漫長的十年。

《群鴉盛宴》寫了五年,在 2005 年推出,萬眾期待的結果把它推上了紐約時報排行榜的冠軍寶座。要知道奇幻小說銷量向來難與主流文學或推理、驚悚、羅曼史等類型相比,能吊上紐約時報排行榜末尾已經值得開香檳慶祝,遑論「空降冠軍」這種事。過去二十年來,曾夠做到這樣的,也只有「時光之輪」作者羅柏特 ‧ 喬丹和尼爾 ‧ 蓋曼兩人。

《群鴉盛宴》中只出現了一半的視點人物,提利昂、瓊恩、丹妮莉絲等要角都要在《與龍共舞》才出現。讀者一等又是六年。期間馬汀除了寫新書,事業也越做越大,他持續主編「百變王牌」(Wild Cards)超級英雄小說系列,和文友共同創作,還抽空寫「冰與火」前傳。許多讀者抱怨他不專心寫作,馬汀也毫不客氣回應:「我有自己的生活,憑什麼要我放棄一切啥都不做只寫小說?」

2008 年,HBO 買下《權力遊戲》電視版權,預計拍成十集的原創影集,消息一出立刻震撼了文壇和影壇,也引來書迷的熱烈叫好。多年來好萊塢不斷叩關,一直想買「冰與火」的電影版權,可是馬汀深知這部作品規模龐大、架構複雜,以電影的有限時數絕對沒法做,偏偏電視影集又有尺度和預算的問題。到頭來還是隻有 HBO 能夠挑下重任,他們在美國是付費頻道,所以不受尺度限制,而且最愛各種重口味題材。2005 年「羅馬的榮耀」的說故事手法幾乎與「冰與火」如出一轍,也奠定了他們拍歷史劇的基礎。

今年四月,「權力遊戲」影集在美國首播,引來滿堂喝采,更創造了超高收視率佳績,HBO 隨即決定要拍第二季。影集在忠於原著的同時,又跳脫了小說敘述觀點的限制,賦予詹姆、瑟曦和勞勃等角色更多層次,甚至有不少編劇匠心自己加的戲,馬汀也親自操刀一集劇本,大師出手果然不凡。

在影集的推波助瀾下,「冰與火之歌」的原著銷售跟著一飛沖天,在美國、英國、西班牙等國稱霸排行榜。這套書的中文版九年前首度在臺出版,或許生不逢時,只在奇幻圈內引起迴響,如今藉著影集之勢捲土重來,應能有一番新的氣象。

美國書評家說,「冰與火之歌」是一套給聰明人看的奇幻小說,也是給「不看奇幻的人看的奇幻小說」,還有人說,這是「一生難得幾回的小說傑作,在娛樂讀者的同時將整個類型提升到文學的層次」。這是一個險惡中見真實,殘酷卻又浪漫的迷離世界,正在等待每一個聰明讀者的到訪。一旦你走入這個國度,或許你就會像馬汀在作者簡介裡寫的那樣:「這些年來都住在七大王國,偶爾才被允許回到現實世界。」

12 年前寫的「冰與火之歌」書評

作者:譚光磊,現職圖書版權經紀人。喜歡看小說和說故事,最大的夢想是把中文作家的書賣到國外去。2008 年創辦光磊國際版權公司。曾翻譯「冰與火之歌」和「石中劍」等書。

最近在忙「冰與火之歌」的修訂工作,竟從塵封已久的資料夾裡找到這篇 1999 年 7 月 9 日在臺大電機 BBS 上發表的文章。轉眼就是 12 年的悠悠歲月啊!那是我大一結束的暑假,剛和朋友拼完一個遊戲劇本比賽的資料,離開盛夏溽暑沒有冷氣的臺北宿舍,回臺中老家休息。哪裡想得到後來會翻譯這本書、而在十多年後這本書會被拍成 HBO 影集呢?

以下是正文(含劇情雷,未讀慎入)

利用回家度假的一個禮拜,幾乎是狼吞虎嚥地看完了小說的後半部。閱讀過程中太多的擊節驚嘆,等到真正要下筆卻頓然千頭萬緒,不知從何開始才好。且容我天馬行空地談談一些吸引我的部份吧,疏未提及的部份就請其他朋友補齊了。

在之前的討論中陸陸續續講到了這本書的背景故事和作者,這裡還是再略述一下好了。首先談談作者,喬治馬汀早年以寫作科幻成名,著名作品包括《末日狂歌》(The Armageddon Rag)和《熾熱之夢》。他是雨果、星雲、布拉姆史鐸克等大獎的得主,但是在過去十年間,他卻完全離開了小說,轉而投入編劇事業。他曾任「美女與野獸」和「陰陽魔界」等影集的主要編劇,作品泛及電視影集和電影。一九九六年他重返小說界,首部作品就是奇幻文類的初次嘗試《權力遊戲》(A Game of Thrones ),這是一個預定由四部小說所組成的系列「冰與火之歌」(A Song of Ice and Fire)中的第一本。十載歷練,大師功力絲毫未減,《權力遊戲》立即獲得廣泛好評,並被選為年度最佳奇幻小說。這部以貴族家庭間權力鬥爭為主軸的小說沒有火龍、沒有英雄,魔法已死,除了建構在虛構世界外幾乎沒有一切當代奇幻小說常見的要素,何以受到如此推崇?

這部作品的部分靈感源於英國薔薇戰爭約克和蘭卡斯特家族的,在《權力遊戲》中,王國的七大家族只有三個佔有重要地位:北方的史塔克,以白底灰線的冰原狼為家徽,堅忍果敢而重視榮譽;當政的拜拉席安,家族標誌為頭戴寶冠的雄鹿。三兄弟勞勃、史坦尼斯和藍禮分別坐擁王國三大重鎮,長兄勞勃是當前國王;西方的蘭尼斯特家,標誌是紅底金線的怒吼雄獅,家財萬貫,孿生長子詹姆是國王七鐵衛之一,妹妹瑟曦則是勞勃皇后,還有一子提利昂是侏儒。

十多年前,肇因於統治者坦格利安家族倒行逆施,王子雷加為愛搶奪史塔克家族的萊安娜,萊安娜抗拒不成反而在遭強暴後死於雷加手中。萊安娜未婚夫婿勞勃和她的哥哥艾德從小一同長大,情同手足的朋友起兵抗暴。最後勞勃在三河交會的三叉戟之戰擊斃雷加,坦格利安王朝敗亡,僅存年幼的王子韋賽里斯和公主丹妮莉絲越過東方海峽逃往異國。勞勃登上王位,娶王國最大家族蘭尼斯特女兒為妻,艾德則成為北境領主,娶了奔流城徒利家族女兒凱特琳為妻。

故事開始時,素有「國王之手」之稱的首相瓊恩 ‧ 艾林離奇死亡,勞勃不遠千里赴史塔克家族根據地臨冬城拜訪久未謀面的摯友艾德,敦請他繼任首相,並且為年幼王子喬佛裡選擇艾德長女珊莎為未婚妻。在諸多政治考量下,艾德帶著兩個女兒,大女兒珊莎和二女兒艾莉亞赴首都王國海岸,開啟這一趟充滿陰謀與驚恐秘密的旅程。

馬汀的寫作手法是極其驚人的,他遊刃有餘地在八個角色:艾德、凱特琳、艾德的私生子瓊恩、次子布蘭、長女珊莎、次女艾莉亞,以及蘭尼斯特家族的侏儒提利昂和坦格利安公主丹妮莉絲間來回逡巡,每一個章節都以一位角色為出發觀點。然而他卻能巧妙地擺脫羅生門式的既有窠臼,在時間縱軸上予以緊密安插而無重複之虞。猶有甚者,全書八百頁共七十餘章,皆可獨自抽離為一充分具備起承轉合的短篇小說。二十頁左右的篇章間,他不僅做到故事的延續,更每每在章節末尾驚起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結局。

在閱讀這本小說的過程中,我不知有多少次在章節的末尾被作者的匠心獨運驚懾得激動不已,急切想要知道該章節主角的後續發展,然而下一章是另外的角色,進入下一個時序,不同地點上演的戲碼,最後又再度為出人意表的精彩收尾喝采,就如此一次次越捲越深,直入權力遊戲的陰謀底蘊。從頭至尾,我只有不到五個章節能夠預測出結局。我並不是一個喜歡猜測故事走向的讀者,更不諳此道。不過在看完從頭至尾沒有驚奇的《巫師第一守則》後,緊接著閱讀《權力遊戲》,感覺更是強烈。

馬汀的文字技巧流暢有致,閱讀平順,不會耍弄長篇大句或警句箴言,功力卻自在字裡行間。初讀此書很容易為強烈的劇情所吸引而無暇欣賞文字,然而若稍微注意,則可發現無處不是高度的技巧表現。當我看到馬汀寫蘭尼斯特家族千軍萬馬於拂曉晨霧中擺開陣勢「如同疾速綻放的鐵玫瑰」,寫史塔克和北方諸邦騎兵在夜色中由山頭衝進深谷伏擊詹姆部隊,騎兵聳立槍尖在月光照耀下「猶如自樹林間激迸而出的千萬只螢火蟲」,不禁掩卷嘆服,真的是佩服得無以復加。與之相比,《銀狼》的文辭顯得過於矯飾,流於為賦新詞的唯美浪漫;《巫師第一守則》淡而無味,費斯特的流暢則矣,卻也僅止於流暢,箇中功力實乃天差地遠。史蒂芬金的動詞運用巧妙自成一家,另有一番風味,然而遣詞稍嫌艱澀,又不如馬汀平實動人。

寫人物,馬汀尤為一絕。艾德的忠誠無私,擇善固執的史塔克家族個性;凱特琳對夫君的支持和對子女的摯愛(相對於對瓊恩的仇視),緬懷當年自己原是艾德死去長兄布蘭登未婚妻的隱隱哀愁,從護子心切的母親到擔負治國任務的夫人,這裡是一個在政治婚姻下逆來順受,由聽天由命到掙出一片天地的典型;珊莎和艾莉亞,徒利家族的美貌和史塔克家族的陰冷兩種截然不同的面容和截然不同的性格和命運。艾莉亞算是很容易討人喜歡的角色,然珊莎反而更能夠容納深度發展。當她從幻滅迷夢中清醒,如何由唯美廢墟中重建她的世界,將會是很可以發揮的議題,也是第二部的重點之一。

布蘭是個很特別的角色,一個生命最大的諷刺與嘲弄:想要策馬奔馳卻雙腳失靈,他和森林之子和飛翔之間的關係也是本書的重要伏筆。本書最反傳統的人物,則非提利昂莫屬。侏儒長年受到的冷嘲熱諷和世俗歧視眼光培養出他自我嘲解的酸澀口吻,他有張很惡毒的嘴,愛好享樂,吃喝嫖賭無一不愛,然而他卻自有其長處,能在危急中使得傭兵為其作戰,甚至說服野人前來投效,艾林峽谷的原住民與艾林家族之戰,將會是第二本的重頭戲。

然而書中最偉大的人物卻是小公主丹妮莉絲。

試想一個自小流離失所,對家園毫無記憶的十三歲女孩,揹負著坦格利安家族世代以來兄弟姊妹通婚以保持血統純正,以及坦格利安的龍族傳統,還有哥哥韋賽里斯崇高宏偉的復國行動,她承受了多少負擔?她被哥哥當作物品般賣給當地遊牧民族多斯拉克最強大的首領卓戈,一個仍然只在國一年紀的少女,從此進入一個不僅言語不通,連風俗民情都天壤之別的異國社會。她成為酋長的妻子,她要為哥哥爭取到一師勁旅打回西方,她要懂得取悅夫君,她有太多的角色要扮演,太多的責任要扛負。這樣一位女孩從無知少女到懷孕生子,從赤貧如洗到貴為國族尊長再轉瞬間榮華灰飛煙滅,一年多的時間她的成長和喜怒哀樂,足以讓最鐵石心腸的人為之動容。

續談設定,「冰與火之歌」的世界是我到目前為止所僅見將地理風土與歷史軌跡真正完美結合的例子。看看多斯拉克民族,一個與馬同生共榮的遊牧遷徙部落,族人白天騎馬奔馳,入夜方停步紮營,拂曉又立刻拔營出發。他們的風俗習慣,從馬是人最重要的資產,到沒有交易僅有贈與的價值觀,到從酋長出生日便宣誓終生相隨,至死亦隨行的「血盟衛」(The Bloodriders),這是一個野蠻原始,但是美麗的民族。作者對於異民族所抱持的態度尤其為我所欣賞,他從不批判,也從不為任何人預設立場,他忠實地寫出一個個截然不同的文化典型,用寬容開闊的眼光心胸留予讀者自行品味,在看過了太多殖民與帝國主義意識強烈的作品後,我對馬汀的人文關懷幾乎感動得要落淚。

建築的設定同樣讓人嘆為觀止:臨冬城位於終年冰雪的北方凍原,城堡座落在一泓天然溫泉的基點上,透過巧妙的溝渠設計,溫熱的泉水和硫磺氣味流遍全城牆瓦,讓城堡成為凜凜寒冬中仍然熱氣蒸騰的避風港。徒利家族的奔流城,位於三河匯流焦點,三角形的城堡建築,三面環河,除非以大軍三面切斷,否則斷無破城可能。雙河分流的孿河城城如其名,跨越浩浩河流唯有一座孤橋,兩岸兩座高塔,和中央聳立主城堡睥睨一切,城中鐵柵不開,任誰也過不了河。艾林峽谷的城堡則更是氣勢驚人,主城位在數十層樓高的高聳峰巒間,乘坐識途騾子需由天黑走至天亮方能到達頂端。此間牢獄更為一絕:沒有牆壁和天花板,除了房門犯人只能與天地為伴,稍不留神翻滾便葬身萬丈崖底。在這裡死刑不叫死刑,叫做「放飛」,而這種飛行絕對不愉快。

十年一覺冰火夢

作者:譚光磊,現職圖書版權經紀人。喜歡看小說和說故事,最大的夢想是把中文作家的書賣到國外去。2008 年創辦光磊國際版權公司。曾翻譯「冰與火之歌」和「石中劍」等書。

我已經許久不曾夢見維斯特洛大陸。

當然還是會聽人說起,在影集拍攝進度的消息裡,在期待(與抱怨)續集的言談裡,甚至在國外新書的宣傳標語裡。總是說某書「可與『冰與火之歌』媲美」,但我知道那都是廣告詞而已。凡此種種,於我似乎都很漠然、很遙遠了。彷彿那是上輩子的事,只能在夢醒時分依稀想起,隨即忘記。

所以,當我坐在上海書房的電腦前,透過網路發出「重新修訂『冰與火之歌』的消息,與出版社討論合約細節,和譯者朋友們一邊哀嚎時間緊迫一邊卻又摩拳擦掌,甚至在臉書上搞起了「冰與火之歌」全球粉絲團的專頁,這一切仍然帶有幾分超現實的色彩。

我不敢相信自己回來了,正如我看著螢幕上的 HBO 影集,熱淚盈眶不敢相信他們真的做到了、真的把這個影集拍出來了,而且拍得那麼好。

或許就從近處說起。這幾天忙著修訂工作,我反覆在塵封已久的「冰與火之歌」資料夾裡翻找,竟找出十二年前在臺大電機 BBS 站上寫的書評。馬克士威關站久矣,我有許多文章都沒有備份,再也找不回來(雖然我的工程師朋友今天告訴我,很多文章反而都可在簡體網站上找到)。

讀著那篇文章,我依然能感到當年的激動。那是我大學的第一個暑假,放假前不久才與朋友拼完一份遊戲劇本,送出投稿。我記得臺北的溽暑、西曬厲害又沒有空調的宿舍(我還留著長髮!),就這樣在房間裡沒日沒夜地寫東西。寫完、交稿、然後回臺中老家,讀完了《權力遊戲》。

我又到另一個像是時空膠囊般存在的 BBS 站,在個人版尋找過去,竟然找到了王欣欣寫來的第一封信,整整八年又一個月前。

當時我們並不認識,她不知道我拖稿拖得厲害,出版社迫於無奈另尋譯者,只知道我沒翻下去,而中途接手的她很喜歡這本書。信末她這麼寫:「想了很久還是決定要寫這封信給你。一直很想謝謝你找來這部書,這個冬天,它陪伴我度過,書中的人都成了我最關心的朋友。謝謝你,願新舊諸神都保佑你平安快樂。」

是的,在那之前是 2002 年的暑假,兵荒馬亂的兩個月。我考上了研究所,卻因為拖到大四才修的三民主義不及格,差點沒法畢業,幸好老師讓我去他的辦公室補考。接著外公過世,我趕回老家奔喪,和舅舅阿姨表兄弟姊妹們披麻帶孝、徹夜守靈。然後又趕回臺北,辦護照和簽證,因為早已和貓昌計畫好去一趟美國,參加在聖荷西舉辦的世界科幻大會。

那是我們第一次去美國,也是第一次出國。真的像進大觀園一樣,到書店看著琳瑯滿目的科幻 / 奇幻專櫃流口水,瞠目結舌想要全都買回來。為了省錢,我們老是吃速食,最後住在聖荷西的朋友看不過去,開車帶我們去一家韓國料理吃到飽,我們簡直吃得痛哭流涕。

科幻大會第一天,我們和馬汀、沛莉絲(Parris)共進早餐。是的,當年他們還沒結婚,還沒有辦維斯特洛式的婚禮。我帶了兩套《權力遊戲》中文版樣書,一套送給馬汀,一套請他簽名留念。他在其中一本上寫著「謝謝你把這本書介紹給成千上萬的新讀者」。「成千上萬」他用的是 millions 這個字,我笑著對貓昌說,臺灣也才多少人,哪可能到幾百萬?

我記得站在馬汀下榻酒店的餐廳外過道,等他到來時的緊張。我記得馬汀對於「六本完結」仍不鬆口,但沛莉絲露出促狹的微笑,告訴我「七」是個很有意義的數字:七大王國、七神,等於明白表示「冰與火之歌」終究七本才寫得完。我記得當天去了冰火書迷的聚會,就在飯店的某個房間,有個女生伶牙俐齒感覺很像艾莉亞(而她對這個名字的發音和我、和馬汀都不一樣)。到了最後一天大會的簽名時間,我又帶了書和紙牌,專程去排馬汀的隊,並且依照規矩每次只能籤三樣東西,簽完就要重排。

後來我和欣欣見了面,約在永康街的呂桑,我們坐在最裡面的那張桌子,兩個處女座一見如故,聊「冰與火」、聊自己的故事,講個沒完。她的心思遠比我細膩,早就看出許多馬汀暗藏的伏筆,例如誰和誰是一對、誰是誰的孩子,那些至今仍無定論但已呼之欲出的「公開的秘密」。我恍然大悟拍桌說對耶我怎沒想到,她笑說自己完全懂得馬汀在想什麼。

我們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和彼此的愛情顧問)。我上過她的廣播節目,她來我家幫我慶生,三年前我開公司,她還來酒會上幫忙拍照。去年底我在臺北辦婚宴,她是最棒的司儀,而高寶的凱蕾一家人就坐在她旁邊,我們三人距離只有幾公尺。

我把這些舊信寄給欣欣,她說當時用的電腦現在都無法開機了,看了真是百感交集。她的稿約繁重,月底前要修訂完第二部壓力極大,卻又有點近鄉情怯,不敢翻開,怕勾起回憶、再次被捲進那個世界的感情漩渦。我完全懂得那種感覺:第一章我改了快一個星期才勉強進入狀況。《權力遊戲》共有七十三章,我根本不敢想像之後的日子要怎麼過,只好苦笑安慰她,或許這就是「冰與火之歌」的命,註定得在苦難中成長,折磨作者也折磨譯者。

《權力遊戲》幾乎是我大學生涯的全部:我大一讀完原文書、大二幫高寶策劃選書並接下翻譯,之後就是漫長的兩年翻譯(和拖稿)歲月。這本書有大半是升大四的那個暑假完成的。因為和一群念資工的朋友合作設計電腦遊戲,我順理成章跟著搬進計中樓上的實驗室,每天和大夥兒窩在裡頭,除了寫劇本(很少)和打連線遊戲(很多),就是埋頭翻譯「冰與火之歌」。大四下學期的研究所口試,我興致勃勃想帶一套剛出爐的中文版去給教授看,終究還是覺得封面有點「聳」,怕被老師們嫌棄放著好好的純文學不念,跑去搞什麼飛機而作罷,一套書就原封不動提進會議室又提出來。

翻到最後,我甚至發展出「冰火式」的文風,一種文白夾雜的語感。第二部的第一卷《風雲變色》應該是我翻得最好的,因為對作品熟悉了、也真正進入狀況了。翻譯工作嘎然而止,我自然難免落寞。不過研究所的課業、還在製作中的遊戲,以及新的出版和翻譯邀約接踵而至,我實在也沒空清閒。

可是我還沒從「冰與火之歌」走出來。我對那個世界念念不忘,便與熟悉小說和 TRPG 朋友商量,提議來開個「冰火團」,由我擔任 DM,其他人各自創角色。時間設定在《權力遊戲》開始之前,瓊恩 ‧ 艾林仍是御前首相,故事則環繞著喬佛裡命名日大典的那場比武大會。五名玩家的角色,有艾林家族的騎士、奉「熊老」之命到君臨求援的守夜人、曾與勞勃國王有一段情的高級妓女、前來投靠萊莎的徒利家遠親,還有從狹海彼端前來的異國貴族兼間諜。那時我真是對「冰與火」的世界瞭若指掌,哪個家族、哪塊封地、誰與誰的關係,編人物編故事還能與小說的「正史」穿鑿附會。

當然,這個團終究還是胎死腹中,我的藉口不外乎太忙、沒空,即使編了個那麼精彩的故事。當時微光就是玩家之一,而今他成了修訂團隊的工作夥伴,冰火團沒開成這件事,他到現在都還常拿來數落我。

而我對「冰與火之歌」的眷戀,或許就從那時候開始冷卻了。我繼續念研究所(後來還是沒唸完)、做遊戲(最後也沒做成)、翻其他的書(只翻了一半)、經營禮築的奇幻專櫃(現在也收掉了),然後在 2004 年開始接觸圖書版權代理的工作,從此不再回頭。

不過,就在我進入代理行業的一個月前,我收到來自重慶的一封信,同樣熱愛「冰與火」的譯者屈暢說服了重慶出版社的編輯,打算推出簡體版,想找我合作翻譯。當時我早已分身乏術,也有點心灰意冷,所以只給了他已經翻好的部分,全權由他編修,後面的部分,就由他接手翻譯了。

這個案子跑了一整年,直到 2005 年五月才出書。那年的中國全國書市在天津,重慶社大張旗鼓要搞「冰與火」的首發式和簽名會,居然出機票和旅館把我找了過去。那是我 1989 年暑假之後第一次去大陸,既興奮又緊張,扛了一大箱從禮築奇幻專櫃搬回家的庫存原文小說,打算送給屈暢和重慶社的編輯鄒禾,共商奇幻出版大計。

想也知道簽名會沒半個人,來的都是事先組織好來捧場的奇幻同好,有天津當地的,也有專程從北京趕來的,更像一場奇幻聚會,雖然口音不同、某些名詞的翻譯不同,和他們相處起來就和在臺灣沒有兩樣,編輯鄒禾的重慶口音更和臺灣人有幾分相似。我們在一家叫「紅旗飯莊」的餐館吃了豐盛佳餚,晚上鄒禾和屈暢又帶我去「來自臺灣」的上島咖啡聊奇幻出版,那真是夢一般的旅程。

轉眼六年過去,我持續在版權的領域發展,與奇幻是漸行漸遠了。只有在朋友們聚餐的時候還能提提當年勇;或者偶爾發現很有市場賣相的奇幻新書,逼自己空出時間讀完,寫一篇熱血的書訊來推它一把。

不知不覺中,《戰龍無畏》登上了暢銷排行榜、《迷霧之子》三部曲大賣,連厚得嚇人的《風之名》也叫好又叫座。馬汀交出「冰與火之歌」第五集、HBO 影集開播好評連連。或許有人要說:奇幻的熱潮終於來了。或許出版社又要開始搶出奇幻,重蹈幾年前「哈利波特」或「魔戒」泡沫化的覆轍。

我無法未卜先知,坦白說也管不了那麼多,我唯一在乎而且確定的,是自己有多麼珍惜這次修訂的機會,能夠回到「冰與火之歌」的世界,重溫那個十年前的舊夢。更幸運的是,這次我不是孤軍奮戰,而是和一群好朋友攜手合作,在許許多多讀者的關切與祝福之下。我記得第一次在網路上看到「貓姨」和「珊傻」兩個外號,自己先是愕然,繼而開懷大笑。當書迷開始替小說人物取渾號,意味著這部作品已經廣為人知、角色也到了深植人心的境界。

你知道,這早已不再是你的夢,而是千萬人的夢。這首悲壯的「冰與火之歌」不會再是夜深人靜時的獨自低吟,而是氣勢磅礡的大合唱,那歌聲必然響徹雲霄。

Winter is coming, but we are already back.

關於電視劇《權力的遊戲》,你可以看看這個:

第六年連莊冠軍!《冰與火之歌:權力遊戲》制霸 2017 年度影集盜版排行榜

2017 年影集盜版排行榜出爐,根據 TorrentFreak 數據統計,2017 年在網路上透過 BitTorrent 被下載最多次的影集為《冰與火之歌:權力遊戲》(Game of Thrones),連續第六年蟬聯冠軍寶座。名列第二的是《陰屍路》(The Walking Dead),與去年排名持平。第三位是 CW 綠箭宇宙的超級英雄美劇《閃電俠》(The Flash),比去年成長一個名次。

今年新進榜的有熱門動畫影集《瑞克和莫蒂》、年初重啟的《越獄風雲》以及《新世紀福爾摩斯》,完整排名如下表。

▼2017 年影集盜版排行榜前十名

沒有主角的《權力的遊戲》才是真實人生的寫照啊

作者曹澤宇

作為 HBO 觀看人數最多的美劇,《權力的遊戲》在全球號稱 “被談論最多的電視劇” 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精良製作,二是違反常規的套路。

從第一季奈德被斬首開始,我們就一直被迫習慣我們喜歡的核心人物一個個地領便當。

而且往往呼聲越高的人物越容易被作者馬丁大叔寫死,所以當有疑似馬丁大叔的推特發文說:“原來你們喜歡熊島小女爵呀,我知道了” 之時,推特上一片哀嚎。

眼看著《權力的遊戲》播放到第七季,這也是官方宣佈的倒數第二季。

可看到現在,我們心裡依然有著一個疙瘩,《權力的遊戲》真的沒有主角嗎?

誰是主角

與出場順序無關

主角問題同樣也困擾著外國朋友,IMDb 上甚至有一張統計各個人物的出場時間的表格。

這個圖表的縱坐標表示不同的人物,橫坐標表示每個人物的出場時間總和,並且每一季的時長用不同的顏色進行了標註。

在這張表格中,似乎小惡魔提利昂是最大贏家。

但從情節上來看,小惡魔遠遠不能稱之為主角,傳統意義上的主角是敘事的中心人物,也是個人英雄主義的展現者。

縱觀前六季,他一直沒有跳脫出 “輔佐者” 的角色設定,其個人英雄主義也只在君臨城保衛戰上爆發過一次。

那麼雪諾與龍母呢?

我們都知道《權利的遊戲》改編自小說《冰與火之歌》。

“冰” 自然指的是以冰原狼為家族徽記的史塔克家族,雪諾是奈德 · 史塔克的 “私生子” (實際上並不是),在史塔克家族男丁紛紛凋零之時,他被擁戴為新的北境之王。

“火” 指的是擁有三隻噴火巨龍的龍母,她是塔格利安王朝最後的傳人,在劇中憑藉自己的異稟和個人魅力,從之前任人宰割的政治籌碼逐漸變成可以集合起一支強大軍隊的女王。

既然劇中暗含著 “冰” 與“火”的兩條線,而且他們的出場時間也位列三甲,那麼他們二人必定是主角了吧?

還真不是,試想真正的主角怎麼會在整個劇快要結束的時候才第一次碰面。

而且我們發現他們二人也絕非敘事的中心,雖然他們都有所謂的 “主角光環”,但嚴格意義上來講艾莉婭 · 史塔克、布蘭 · 史塔克等北境的孩子們都有著類似“主角光環” 的異能。

隨著第七季劇情的發展,很多之前著力不多的人物如 “獵犬” 等人也都逐漸增多了戲份,也越來越有魅力,這也沖淡了前六季中心人物的出場時間優勢,這讓所謂的 “雪諾龍母主角論” 愈發地站不住腳。

那麼主角到底是誰?

其實答案很簡單,馬丁大叔其實從來就沒設置什麼主角,如果我們一味地去尋找主角的話就違背了馬丁大叔的本意。

沒有誰是主角

除了歷史本身

馬丁大叔想在《權力的遊戲》裡表達這樣一個觀點:沒有誰是主角,除了歷史本身。

雪諾在守夜人軍團裡曾經向小惡魔控訴自己遭受到的不公。

他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目前不公平的待遇完全來自妒忌,因為他比大部分的人都要優秀。

但小惡魔一語道出真相,其實瓊恩一直活在自我的精英主義裡,一直把自己的苦難看作頭等大事,他忽略了一個很簡單但重要的問題:在北境長城,誰人不是有著令人淚下的苦難?

我們常常會犯這樣一個錯誤,認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

小時候被老師當眾訓斥,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感覺全世界都在註意自己的窘態。

但實際的情況往往是:我們想多了,你沒有自己想像得那般重要,你的窘態也從來不值得所有人去關注。

其實每個人的內心世界都和你一樣波濤深邃,你以為的懷才不遇、你以為的舉世皆醉,不過是你的一廂情願的幻想和自我安慰

而此時,歷史的長河靜靜流淌,冷靜、殘酷、亙古不變。

當歷史作為主角

命運殘酷而真實

雖然《權力的遊戲》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馬丁大叔拒絕設置主角的行為一直在網絡上為很多人所詬病。

面對這些質疑,馬丁大叔固執地選擇忽略,因為他有更大的野心:塑造一種命運的真實感。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真實感早已超越了一個架空奇幻世界。

從地理,文化,到人物設定,在《權力的遊戲》中,戲劇幻想與真實世界的同質關係隨處可見。

荷蘭外交部長法蘭斯 · 蒂莫曼斯在 2013 年的一個演講中,曾用《權力的遊戲》裡的著名臺詞 “凜冬將至” 暗喻歐洲政壇萬馬齊喑的狀態。

和真實世界一樣,劇中的人性從來不是非黑即白的,其轉變的複雜性與隨機性常常像擲硬幣一般地不可控。

本該是反派的詹姆與 “獵犬” 在後來劇集中閃耀的人性之光令我們動容。

而劇中的絕對正面角色艾莉婭在毒殺仇人之時,那充滿快意的眼神令我們大呼痛快的同時也不寒而慄。

那些被龍母解放的奴隸,在終於成為自由人之後卻無法適應生活,自願回到奴隸主身邊。

但這就是人性,只有灰色的各個明度之間的無限張力。

《權力的遊戲》中也從來沒有什麼 “善有善報”,那些堅持正義與道德的人如奈德,相信諾言與傳統的人如羅柏,都在這場權力的遊戲中死於非命。

《權力的遊戲》裡有一個類似佛教偈語的故事。

瓦里斯問小惡魔:

三個大人物即一個國王、一個教士和一個富商同在一室,中間站了一個劍手,他們都叫這個劍手殺掉另外兩個人,劍手會殺誰?

小惡魔認為這取決於最有力量的劍手。

瓦里斯說:“既然如此,那我們為什麼還要假裝國王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

這正是政治的詭弔之處,最有力量的人會聽從另外三個最無力之人的號令,因為他們分別創造了三種和權力有關的敘事:王權、信仰、財富。

狡黠的瓦里斯看透了這個敘事,並能夠從這個敘事當中跳出來。所以他朝秦暮楚,只因為他忠於自己。

這種權力關係在職場中也一樣有著體現,當你需要領導一個項目的時候,當你需要 “指揮” 你的上級配合你的時候,你需要讓人“相信你可以”,這是你創造的敘事,你的職場政治,你的權力遊戲。

政治從來都是一個技術性問題,無關善惡,雖然這種馬基雅維利式的政治邏輯正意味著信仰的崩壞。

但也正是因為這片混亂與崩壞,人們才有機會真正地思考應該去堅持什麼。

正如守夜人軍團,由一群犯了死罪的人組成,為了逃避死刑,自願來到長城守衛。

他們是從一開就不是自願聚集的一團散沙,卻有著整個七國最堅定的信仰,哪怕朝不保夕,哪怕處處被人掣肘,卻依然能甘願為了守護人類在長城上終日忍受著朔風冰雪。


長夜將至,我從今開始守望,至死方休。我將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

我將不戴寶冠,不爭榮寵。我將盡忠職守,生死於斯。我是黑暗中的利劍,

長城上的守衛。我是抵禦寒冷的烈焰,破曉時分的光線,喚醒眠者的號角,

守護王國的堅盾。我將生命與榮耀獻給守夜人,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如果非要給《權力的遊戲》找一群主角的話,在我心中他們當之無愧

《權力的遊戲》為什麼好看:懷抱左翼理想的龍媽與馬基雅維利主義者小惡魔

作者 = 吳冠軍

來源 =《上海大學學報》

“三眼烏鴉” 的幻像

關於恐怖片,斯洛文尼亞文藝理論家齊澤克(Slavoj Žižek,1949—)曾提出一個鑑賞觀點: 一部恐怖片的好壞,就是看當我們把恐怖要素移除之後,它到底是講一個什麼故事。絕大部分恐怖片之糟糕不在於其低成本的製作,而恰恰在於一旦拿掉那些刻意營造的恐怖環節,整個電影就蒼白無力到連一個連貫性的敘事都支撐不起來。在製作成本上,奇幻片普遍要高出恐怖片一大截,但是齊澤克這個論點完全可以平移到前者上: 當我們把那些用高成本製作出來的奇幻元素拿掉之後,該片還剩下什麼?

美國 HBO 有線電視網推出的劇集《權力的遊戲》,無疑是影視界近些年來最受矚目、製作最精良、人氣最高的奇幻鉅作(沒有之一) ,其得到的獎項數遠超過同時期大屏幕上的《霍比特人》系列以及各種超級英雄系列。《權力的遊戲》改編自美國小說家喬治 · 馬丁 (George R.R. Martin,1948—) 的奇幻文學作品《冰與火之歌》系列,從 2011 年 4 月起熱播至今,已經連續推出六季 (在這過程中投資規模不斷加大) 。其不僅在美國本土和整個英語世界引起熱烈反響,在大洋的這一邊同樣擁有了數量極為龐大的粉絲群體,原著的中譯本亦長年盤踞在各大熱銷書榜上。

《權力的遊戲》被歸類為 “奇幻劇情” ,講的是一個虛幻世界裡的故事,那裡充斥著諸如“異鬼”、“血魔法”、“綠先知”、“易形 / 狼靈”、“龍” 等奇幻事物。很多影視批評家將《權力的遊戲》的成功歸功於其奇幻主題,並把該劇視作為始於 2001 年《指環王》三部曲、《哈利 · 波特》系列電影的史詩奇幻劇熱潮之最新一浪。而這些奇幻劇之所以獲得商業成功,正是因為它們有效地向人們提供了逃離現實生活的一個出口、一劑迷藥。然而,《權力的遊戲》是否真的只是因為出色地提供了奇幻元素而成為一部現象級鉅作?

根據 HBO 的數據,《權力的遊戲》觀眾平均年齡為 41 歲,這個數字成為以青少年為受眾對象的奇幻片的一個歧出。《權力的遊戲》粉絲包括美國前總統奧巴馬、英國前首相卡梅倫、澳大利亞前總理朱莉婭 · 吉拉德(Julia Eileen Gillard)以及荷蘭前外交大臣法蘭斯 · 蒂莫曼斯(Frans Timmermans)。蒂莫曼斯在 2013 年的一個演講中,當談到歐洲政治所面臨的挑戰時專門引用了《權力的遊戲》裡的著名臺詞: “凜冬將至。”這些年,美國媒體亦大量運用《權力的遊戲》的語言,來評論奧巴馬醫改、敘利亞內戰等等國內與國際政治事件。這標識出了《權力的遊戲》所展示的那個奇幻世界,同我們當下所處的這個 “現實世界” 具有諸種結構上的同質性。

就像《權力的遊戲》劇中那隻 “三眼烏鴉” 使劇中人物布蘭 · 史塔克不斷看到關於真相的 “幻像”,《權力的遊戲》自身亦是一隻讓我們在“幻像”(奇幻片) 中瞥到真相的“三眼烏鴉”。如齊澤克所言,真相必須經過“繞道”、通過“斜視” 才能被觸及: 進入奇幻世界,恰恰是更好地進入當下世界。

當我們盡數移除該劇中的各種奇幻元素後,劇中世界之規模,仍然令人歎為觀止: 這個完全架空的世界,有其自身的地理、歷史乃至各地迥異的文化、語言、氣候、風俗、制度、信仰,豐富細膩程度與我們當下現實世界相比亦並未遜色多少,幾乎達到了一個 “平行世界” 的文明規模。“冰與火之歌”現已擁有自身的維基百科,其詞條數在本文成稿時多達 7163 條 (該站中文維基之詞條數亦達 5298 條,每篇嚴謹程度與維基百科一般無二) 。該架空世界的“真實性” 或者說“超真實性”(hyperreality),也絲毫不弱於我們生活其內的這個“現實世界”。

對比 “現實世界”,作為奇幻劇的《權力的遊戲》,恰恰因其架空設定,反而更能沒有禁忌地演繹前者的諸種邏輯。當我們移除其奇幻元素後,一個更裸露的“權力的遊戲” 就展現在我們眼前。

“權力如浮影遊牆”

關於權力,《權力的遊戲》有一個著名對白,發生在該劇兩個重要人物之間。御前情報大臣瓦里斯對被臨時授命做代相的提利昂 · 蘭尼斯特(“小惡魔”) 說了如下這段話:“權力存在於當人們相信它存在的地方。它是一個把戲,如浮影遊牆。一個十分矮小之人,也能投射出一個十分碩大之陰影。” 政治性的 “權力”(power) 和純粹的 “力量”(force) 不同,它既強大又脆弱: 權力運轉的每一個瞬間 (如某人發出指令而一群人服從時) ,必定是有一套敘事在支撐著,而這套敘事被抽走之後,再強大的權力也即刻煙消雲散。

瓦里斯又讓提利昂猜一個謎語: 三個大人物即一個國王、一個教士和一個富商同在一室,中間站了一個劍手,他們都叫這個劍手殺掉另外兩個人,劍手會殺誰? 提利昂認為取決於劍手。瓦里斯指出,如果劍手是最關鍵因素,那為什麼我們還要假裝認為國王握有至高權力呢? 這個謎語同其關於權力的論斷構成了很好的互文關係: 劍手擁有的只是 “力量”,在 17 世紀英國哲學家霍布斯筆下的“自然狀態” 裡或許最為強大,但在人之群處而形成的共同體裡,“權力”才至關重要。那三個大人物看似都握有極大權力,他們的權力其實是由三套不同的敘事在支撐,劍手會聽誰的命令取決於當時哪套敘事在 “政治之牆” 上投射出了最碩大的陰影(王冠、神祇或金錢) 。而政治哲學(以及政治神學) ,就是研究支撐權力運轉的那諸種敘事。

《權力的遊戲》裡政治哲學第一課,就是所有的德性、榮譽、虔誠、誓約,都是維持 “現實秩序” 權力運作的 “把戲” 之一部分。會玩 “權力遊戲” 的人,需要讓別人 (而非自己) 深信這套體系。回到瓦里斯的謎語: 國王、教士、富商可能都不相信支撐自身權力背後的敘事,但是必須要讓那個劍手對自己深信,才能指揮他殺死其他兩人。所以,從第一季開始,《權力的遊戲》就把我們帶入到了一個馬基雅維利式“去道德化” 的政治世界中: 在 “權力遊戲” 裡,如果沒有馬基雅維利式的政治智慧和手段,那就只有橫死一條路,不管你實力 (力量) 有多強。

這也造成了該劇目前最受觀眾詬病的一點,即它違背虛構作品 (小說 / 電影 / 電視劇) 的主配角差序原則: 虛構作品必須要形成突出的主角,以使得讀者 / 觀眾有投射關注與認同的對象,從而建立起作品 - 受眾之間的有效心理關聯,關聯越強,作品越受歡迎。影視製作的入門原則就是要讓觀眾能很快確認劇中男一號、男二號以及女一號、女二號; 與此對應,所有影視獎項也都是分列男女主角和男女配角。然而,《權力的遊戲》完全顛覆了觀眾們一貫的觀劇體驗: 從其第一季開始,他們被迫習慣核心主角突然下一幕就會橫死,主演隨時準備 “領便當” 的狀況,原作者與編劇們完全不珍視觀眾在觀劇過程中對主角們所培養起來的情感。

有人已經總結了 “觀看權力遊戲之心理循環”: (1) “這是我看過的最棒的劇!”;(2) “我找到了新的最喜歡的角色!”;(3) “哦,不! !為什麼? 上帝阿! ! 為什麼?”;(4) “我再也不看這部愚蠢的劇了!”(然後再重新回到 1)。《華盛頓郵報》在第六季開播前夜公佈了一項統計: 該劇只前五季就共有 704 個角色“領了便當”(包括人和動物) ,刷新美劇“殘忍” 新高。

然而,當那些對劇情表示不信服的觀眾返回頭去檢視劇中所有的線索時,卻會看到這些意外結果卻又完全在邏輯之內: 信任他人的承諾 / 誓言,信任符號性規則 (如“不得加害屋簷下的賓客” 這條維斯特洛大陸上神聖的“賓客權利”) 的約束力,使得曾經極具實力的史塔克家族父子兩代人瞬間遭到徹底覆滅。榮譽、善良、忠誠、信義這些德性,在政治世界裡作用甚微,這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者之間的“遊戲”。

奈德是一個令其對手如 “弒君者” 詹姆 · 蘭尼斯特都稱讚的 “高尚之人”,然而他斷然拒絕御前財政大臣“小指頭” 培提爾 · 貝里席之建議 (擁護實為瑟曦王后與其弟詹姆亂倫之子喬佛裡即位,並以攝政王身份攫取至高權力) ,但同時又繼續對“小指頭” 保持信任,終致自己一秒間從首相淪為 “叛賊”。奈德有榮譽但“無謀” 之極的舉動,還包括決意揭破亂倫秘密卻又事先約見並告知瑟曦自己整個計劃(好讓她有時間帶著三個孩子離開都城) ,等等。奈德最後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仔細梳理劇中線索,其實完全不算意外。觀眾極度強烈的意外感,純粹來自男一號絕不會突然橫死這條影視製作入門級原則。

與奈德之死相似,其子羅柏率眾稱王后在戰場上未嘗一敗,但卻因相信 “賓客權利” 及其封臣們的效忠之誓,亦在弗雷家族與波頓家族聯手設局下一夕間盡皆受戮,碧血橫飛。在史塔克家族傾覆的血野上,蘭尼斯特家族、提利爾家族、馬泰爾家族、艾林家族、波頓家族以及“小指頭”、瓦里斯等等各路高手們繼續各施神通,繼續彼此算計,明爭暗鬥。

在德裔美籍政治哲學家利奧 · 施特勞斯(Leo Strauss,1899—1973)看來,馬基雅維利去道德化的政治現實主義,實乃真正標識了現代性的肇端。至此之後,形而上學 (雅典) 與宗教(耶路撒冷) 不再具有真理地位,而純粹成為“浮影遊牆” 的敘事,淪為權力遊戲玩家們手裡的“把戲”。這導致(1) 政治生活與道德脫鉤; (2) 政治問題(從治理到政治正當性) 變成了技術問題。

用這個洞見來反觀《權力的遊戲》,劇中 “小惡魔” 提利昂 · 蘭尼斯特就代表了能出現在馬基雅維利舞臺上 (並能不橫死) 的最理想的政治人: 熟諳各種政治手段和權術,不信神也沒有特別強的榮譽感(並且以公開出入妓院而為其父深恨) ,但具有職責意識(和一定同情心) ,並有高超的技術能力來履行其所居之位所承擔的職責。其父泰溫 · 蘭尼斯特極其厭惡這個侏儒兒子,但仍派他去都城作為自己缺席時的代相,就是深信其技術能力,並且在喬佛裡一世進一步肆意妄為時有能力也有擔當去嚴加阻止。而後來瓦里斯把他救下來後推薦給狹海對面的“龍母” 丹妮莉絲 · 坦格利安,也同樣是因為目睹了其代相時期的作為與能力,深信他是能夠輔佐丹妮莉絲重返鐵王座並保持維斯特洛大陸長久和平的不二人選。

“諸神要求正義”

不過,《權力的遊戲》中的政治哲學並未僅止於此: 在馬基雅維利主義政治之底色中,《權力的遊戲》至少還從兩個向度上繼續走向縱深,給我們帶來更多的思考空間。

首先是世俗秩序中的宗教問題。在史塔克家族土崩瓦解,原國王之弟史坦尼斯 · 拜拉席恩軍隊被新結盟的蘭尼斯特與提利爾兩大家族聯軍擊潰後,“權力遊戲”的核心鬥爭,變成了在蘭尼斯特與提利爾這兩個 “盟友” 家族之間展開。新晉太后瑟曦想方設法阻止王后瑪格麗 · 提利爾對自己年紀尚幼的二兒子託曼一世之精神控制,但又不方便自己公開出手,她想到的辦法是: 廢掉原先那位腐敗不堪的大主教,並扶植宗教狂熱分子 “大麻雀” 代之,旨在借用這支 “外部的” 宗教力量來壓制提利爾家族權力在都城的蔓延。果然,瑪格麗之兄、身為提利爾家族繼承人的 “百花騎士” 洛拉斯 · 提利爾以及瑪格麗本人,先後被教會以違反神之律法 (雞姦、作偽證) 打入大教堂地牢。提利爾家族的“荊棘女王” 奧蕾娜夫人去找大主教交涉,結果發現他們說的完全不是一種語言:

大麻雀: 你的孫子、孫女發下神聖誓言然後說謊,天父審判我們所有人,無論貴族之子還是漁夫之子,只要觸犯了神的律法,就要受到懲罰。

荊棘女王: 你想要什麼? 金子嗎,我可以讓你成為有史以來最富有的修士。

大麻雀: (冷笑)

荊棘女王: 不然是什麼?

大麻雀: 我能想象這讓你感到奇怪。你遇見的每個人都有其隱藏的目的,而你得意於自己擅窺人心。但我要告訴你一個簡單的真理: 我侍奉諸神,諸神要求正義。

面對這個看上去無比虔誠、不穿戴華麗長袍的新任大主教,狡詐老練、毒殺喬佛裡一世 (併成功嫁禍提利昂) 的幕後黑手之一荊棘女王,卻完全無計可施。在這一刻,“權力的遊戲” 遭遇其溢出:極端原教旨主義信仰。“大麻雀”身邊聚集起了大量的 “麻雀”(意指底層虔誠信眾) 與“信仰戰士”,面對這個快速崛起的巨大力量,不單提利爾家族無計可施,在“權力遊戲” 中似乎佔得上風的瑟曦太后,隨後自己也被教會以通姦和亂倫罪打入地牢,等待宗教審判。“權力遊戲”中你死我活的對手們,雙雙被狂熱宗教力量壓制。那麼問題在於,這種極度原教旨化的信仰,怎麼就一下子產生了呢?

讓我們把考察的視線從奇幻世界拉回到當下的現實世界。在當代這個全球資本主義秩序中,我們面對的不是 “歷史終結” 後的大同盛世,而恰恰是 “伊斯蘭國” 的崛起。資本主義在全球範圍所導致的貧富劇烈分化,使底層民眾,尤其是全球秩序之 “邊陲地區”(借用當代美國政治經濟學家沃勒斯坦[Immanuel Wallerstein] 的術語) 的底層民眾,越來越被激進地“無產階級化”,淪為了該秩序中的“被排除者”(齊澤克術語) 。他們面對巨大的不公(乃至被該秩序徹底“拋出”) 卻全然無能為力。

在 “冷戰” 結束後的這個 “歷史終結” 時代中,現代性不再提供 “新自由主義”(自由民主 + 全球資本主義) 之外的任何替代道路。這些孤獨絕望的年輕人沒有替代性的理念 / 理想以激勵,因此大量轉到極端宗教化思想,甚至發展出絕不妥協的面相: “整個世界已經拋棄你了,但真主沒有拋棄你,你只有投奔他!”“世界是邪惡的,唯一要做的就是修改它回到神設定的樣子!” 這就是為什麼 “伊斯蘭國” 儘管如此殘暴 (並不惜在媒體上公開展現其殘暴性) ,卻仍不斷有大量年輕人投奔過去,並且有為數不少的來自美國、歐洲、澳大利亞的“志願者” 的原因。

替代性的現代理念 / 道路是需要證成的,對於為什麼要這樣來變更世界,要提供理據 (是故現代性的理念 / 道路之爭,往往是知識分子為先鋒) ; 而信仰是自我證成的,信者恆信,年輕人甚至不需要受教育,直接就能成為“聖戰志願者”,甚至失敗也無法令其放棄信仰,相反可能使其更加堅韌,更加極端化(神聖事業需要“殉道者”)。在一個同整個現行秩序(“文明世界”、現代性的意識形態) 為敵的戰鬥中,只有加倍虔誠才能抓住“道義” 的制高點(抓住能為當下所有行動提供證成依據的“至理”) 。

同樣的虔誠,便是 “大麻雀” 權力的根源,並獲得人數不斷增長的 “麻雀們” 的投奔和追隨。維斯特洛大陸上儘管也有多種宗教並存 (七神信仰、舊神信仰、光之王、淹神、千面神等等) ,但在《權力的遊戲》故事上演的時代,民眾整體上已經極度世俗化,甚至是一個很“汙濁” 的世界。我們看到儘管各個地方風俗迥異,但有一點高度相同,就是妓院的盛行。從都城 “君臨” 到“長城”腳下,從巨型城堡到鄉野小鎮,妓院無處不在,上到王公貴族下到販夫走卒皆出入其中,紙醉金迷,甚至王宮 “紅堡” 內都有通向妓院的密道,用來給那些自視高貴的大人物 (包括國王與首相) 來偷腥。“七神”信仰 (同基督教“聖父聖子聖靈” 三位一體相似,七神是同一神的七個位格) ,是包括都城 “君臨” 在內維斯特洛大陸南方各地所共同信奉的宗教。然而,整個教會卻早已經墮落不堪,宗教的律法形如 “浮影遊牆”,前任總教主正是在“小指頭” 所經營的豪華妓院摟群芳共銷魂時,被一群宗教狂熱分子(“麻雀們”) 拖出來裸體遊街示眾。

然而正是在這樣的極度世俗化之汙濁土壤裡,最容易反彈出極端原教旨主義,一有風助,立刻漫野成長: “大麻雀”正是抓住兩大家族政治角力的機會——正如 “伊斯蘭國” 抓住美國打垮薩達姆世俗政權且於數年後又全部從伊拉克撤軍的機會——而迅速變成為一個恐怖性的“溢出”。

荊棘女王與大麻雀對話中的後面一部分也饒富意味:

荊棘女王: 諸神如何傳達指示? 渡鴉還是快馬?

大麻雀: 諸神的指示記載在《七星》聖經上,你的書房裡若是沒有,我可以把我自己那本送給你。

荊棘女王: 我讀過《七星》聖經。

大麻雀: 那想必你記得書中關於雞姦與偽證的章節。你的孫子孫女將與任何觸犯神聖律法的人一樣受到懲罰。

荊棘女王: 那麼這骯髒的都城之內半數男女老少都觸犯了神聖律法。

荊棘女王觸及了原教旨主義信仰所面臨的一個難題: 在一個早已極度世俗化的世界中,宗教已蛻化為一種文化習俗,而要聖典經籍上的教義和律法按照字面意思嚴苛地重新生效,就只有選擇暴力性的 “恐怖主義”(在世俗秩序眼中) 方式。劇中 “大麻雀” 就任大主教後,“麻雀們”隨即四處出動打砸,掃蕩妓院,抓捕同性戀,強迫整個城市一起 “淨化”; 修士與修女皆如凶神惡煞般嚴酷殘暴,動輒對“不虔敬者” 施加武力。而在我們的世界中,“伊斯蘭國”針對平民的恐怖襲擊,社交媒體上公示行刑處決,打砸文物等暴行,在世俗秩序眼中至為兇殘猙獰,“什麼樣的人能下得了這樣的手?”而在其追隨者眼裡看來,只是 “這骯髒的世界之內絕大多數男女老少都觸犯了神聖律法” 而已: 真神 (安拉) 要求正義,必須“淨化” 這個世界。

如果我們把《權力的遊戲》看作是一本政治哲學教材的話,那它的第二課就是: 作為馬基雅維利政治之激進溢出的原教旨主義信仰 (往往伴隨極端恐怖主義) ,恰恰就是產生自最世俗、最汙濁的政治秩序中。今天這個“後世俗” 社會清晰地標識了: 當代復興的神權政治,本身即為現代性世俗政治的淫穢的補充。在汙濁的馬基雅維利政治與淫穢的神權政治之外,是否還有溢出性的選項?

革命的第二天

《權力的遊戲》確實沒有辜負我們。“龍母” 丹妮莉絲 · 坦格利安這條故事線,構成了馬基雅維利主義政治的另一個歧出。

丹妮莉絲一開始抱持的,也是不惜一切代價復國的馬基雅維利主義邏輯,包括接受其兄安排嫁給多斯拉克部落領袖卓戈卡奧 (換取軍隊反攻維斯特洛大陸) ,以不守契約的方式獲得整支“無垢者” 軍隊 (交易達成後立即用本來作為交易品的龍燒死交易的另一方) ,充分利用自身美貌(與聯姻可能性) 來合縱連橫獲取支持與資源。這些策略和手段,和她試圖推翻的狹海對岸那些現行統治者們,實則處在同一個邏輯水平線上。但是就在這個漫長的復國征程中,丹妮莉絲卻提出了平等理念與解放目標。這,是她的先祖與維斯特洛大陸上所有政治人物——其中包括奈德 · 史塔克、提利昂 · 蘭尼斯特、瓊恩 · 雪諾這些劇中“正面人物” 在內——都完全沒有想過的事。提出這個目標完全是丹妮莉絲一個人的決斷 (甚至幾次強硬地拒絕其顧問們的現實主義建議) ,最早在她目睹作為征服者的多斯拉克部落種種暴行時便種下了此念,隨後看到“奴隸灣” 各城邦中奴隸們之悽慘處境,更堅定了要做一個“粉碎鐐銬者”。

決定性的變化發生在丹妮莉絲解放阿斯塔波後揮師進軍淵凱之際。此前,解放理念最初提出,仍可以視作為一個策略,即用它來發動城內民眾譁變 (號召他們自己站起來解放自身,並以自由人來參加她的解放事業) ,從而坐收瓦解抵抗乃至以小吞大之功。然而,對這位兵臨城下的“粉碎鐐銬者”,淵凱的“賢主們”(wise masters) 慷慨提議給予大量黃金與船隻作為禮物,只求她領兵離開淵凱,登船西征維斯特洛。賢主們坐擁城堅池固之外,還擁有“次子團” 等僱傭軍事力量; 而他們給出的這份厚禮,則已填上了彼時丹妮莉絲復國惟一所欠之“東風”(有軍隊有龍但還缺跨過狹海的船) 。

當丹妮莉絲做出拒絕該禮物的決定後,她也就幾近脫離了馬基雅維利軌道。其時的丹妮莉絲,寧願暫緩復國大業,也要終結奴隸制,解放所有奴隸。其後的她,完全不同於狹海彼岸那些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馬基雅維利主義者,已是真正成為了一個激進的革命者——“粉碎鐐銬者”。被她解放的奴隸們歡呼她為 “彌莎”(Mhysa,劇中涵義為“母親”) ,顯然是“彌賽亞”(Messiah,救世主) 的代指。

丹妮莉絲的解放目標並非只停留於廢除奴隸制。其母國即維斯特洛大陸上的 “七國” 的政治體制接近歐洲中世紀的封建制,奴隸已為法律所禁絕。然而,丹妮莉絲旨在徹底取消貴族(王室、封建大家族) 與普通平民之間的差等。後者儘管是自由人,但處於社會結構的最底層,無領地及頭銜,只耕種前者的土地,在行政管理上缺乏發言權。儘管多數家族有法律保護當地平民免受騷擾虐待,然而實施這些法律則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當提利昂 · 蘭尼斯特問丹妮莉絲 “你覺得在維斯特洛誰會支持你,坦格利安家族已經不復存在,沒有一個活著的血親可以支持你” 時,後者回答“平民”。提利昂覺得不切實際,僅有平民而無貴族富人支持的統治,根本就不可能維持。作為一個優秀的馬基雅維利式顧問,提利昂向丹妮莉絲提供了他的局勢分析,最後推斷只有提利爾家族還可能會支持,但也遠遠不夠。然而,丹妮莉絲的回應大出提利昂意料:

丹妮莉絲: 蘭尼斯特、坦格利安、拜拉席恩、史塔克、提利爾,這些大家族不過是同一車輪上的輻條,一會這個家族在頂端,過會是另一個,不斷滾動,碾壓地上黎庶。

提利昂: 停止這車輪,是個美好的夢,你不是第一個做過這個夢的人。

丹妮莉絲: 我不是要停止這個車輪,我要粉碎這個車輪!

丹妮莉絲同提利昂的思路完全不在一個平面上: 她不是想聯合哪些貴族,而是想粉碎所有貴族,粉碎包括自己家族在內整個貴族封建制,而代之以徹底的平等。從這個時刻起,她揮師維斯特洛大陸的主旨已然變更,即從復國 (復活坦格利安家族統治) 變為革命 (廢除不平等的現實政治結構) 。於是,《權力的遊戲》一劇在馬基雅維利政治與神權政治之外,進一步觸及革命政治的問題。

革命政治最關鍵的問題,就是 “革命的第二天” 問題,即,粉碎舊秩序的革命成功之後,如何建立起具化、制度化解放目標的新秩序? 更初步地,如何先確立起全新而有效的治理?當丹妮莉絲揮師解放了另一座奴隸制城邦彌林後,原先已獲解放了的阿斯塔波和淵凱因沒有形成有效的新秩序,很快重新又落入 “賢主們” 之手。拆除原有共同體結構之後,那些被解放的奴隸發現自己反而完全不知道如何存活; 丹妮莉絲治下的彌林,很多 “前奴隸” 因找不到生活的意義乃至存活的方式,甚至找她請願要求重回原先 “主人” 家裡為奴。“自由人的自願做奴隸”,這個政治哲學的經典難題,丹妮莉絲也遭遇到了,她被迫選擇同意。彌林街頭,還多處出現 “殺死主人! 彌莎自己是一個主人!” 的塗鴉,對自任 “彌林女王” 的丹妮莉絲亦造成了相當有力的話語挑戰: 救世主和奴隸主並無二致,都是高高在上的特權階級。

理念與實際治理,並不是一件事: 倘若最終未能形成同理念相匹配的有效的替代性共同體組織方式,革命便是一場毫無意義的大規模流血而已: 要麼隨即再度被舊勢力 “復辟”,要麼僅僅成為我們所熟悉的“改朝換代”(社會 - 政治結構保持不變的“湯武革命” 模式) 之工具。攻下彌林後的丹妮莉絲,已然實在地獲得了足夠數量的船隻。其顧問喬拉 · 莫爾蒙建議放棄已被奴隸主復辟的阿斯塔波、淵凱以及亂成一團的彌林,直接揮師渡海進攻君臨,那座都城正因為幾大家族對鐵王座的各種明爭暗鬥而前所未有的薄弱。在那個時刻,丹妮莉絲做出了又一個至關重要的 “反馬基雅維利式” 決定:留下來治理。

丹妮莉絲: 我若連奴隸灣都無法掌控,如何治理七國? 人們憑什麼信任我,憑什麼追隨我?

喬拉: 你是塔格利安傳人,你是龍之母。

丹妮莉絲: 我不能只是這些。我不能讓我已解放的民眾重新墮入鐐銬中。我不會航向維斯特洛。

喬拉: 那麼,你要怎樣?

丹妮莉絲: 我會做女王該做之事,我要治理。

放棄絕好反攻母國機會的丹妮莉絲,開始了異常艱鉅的治理過程。她的主要治理思路歸納起來有如下兩項: (1) 平衡理念主義 (理想主義) 與現實主義,以給社會緩衝的方式來進行變革; (2) 建立法律之程序正義並嚴守之,不允許革命後“翻身奴隸” 對“前主人”的法外復仇,並以此回應 “女王是新主人” 的話語攻勢。

此兩者具體實施起來,皆危難重重。在後面的劇情中,部分性地恢復 “習俗”(開放角鬥場) 導致了丹妮莉絲直接遇險幾至喪命; 而依法懲罰一個首義的翻身奴隸之法外行刑,則導致了一度喪失前奴隸們之擁護。在劇作者們對劇情的設定(此時《權力的遊戲》已極大地偏離原著) 中,丹妮莉絲在得到渡海流亡而來的提利昂 · 蘭尼斯特的輔佐後,理念主義與政治現實主義達到最佳交融狀態。提利昂深知權力需要“好的敘事” 來支撐,而丹妮莉絲對手們採用的故事相當有力量:“反抗異邦入侵者”。提利昂獻計利用宗教 (信仰“光之王” 的教士們) 來宣揚女王 (“神選之人,從烈火中重生,來再造世界”) ,收穫了良好效果。最後經過多年治理,一個穩定的非奴隸制的新秩序,終於在奴隸灣建立了起來,丹妮莉絲亦親自將“奴隸灣” 改名“龍灣”。《權力的遊戲》第六季終,取得穩定治理的丹妮莉絲,終於帶領大軍航向維斯特洛。

丹妮莉絲這條故事線,可謂是電視劇對原著改編最重的部分,甚至遭到了粉絲們的如下抗議:“把龍母硬改成了改天換地解放勞苦人民的革命派。其劇情走向之幼稚可笑,可以說是脫離了‘權力遊戲’的精髓。”然而,恰恰是電視劇,越出馬基雅維利政治 (“權力遊戲”) 而觸及革命政治,尤其是“革命的第二天” 問題。丹妮莉絲在奴隸灣的艱難處境昭示出,理念與治理並非一事,絕無可能畢其功於一役 (“革命”) 。革命本身總是暴力性的,對於之前的既存秩序,帶來的總是混亂乃至暴亂。革命“成功” 所獲致的,實際上是一種暫時性的 “打開的狀態”,這種狀態可以走向任何方向。相當多的時候革命恰恰會導致“從壞到更壞”: 革命往往肇因於一種非常糟糕的現狀,但卻沒有任何力量(如某種自然形而上學或歷史形而上學力量) 保證它所形成的 “新秩序” 不會比原先更糟!

在這個意義上,革命並不一定帶來真正解放。革命的重要性,就是在於它打開了一個———借用德國政治理論家卡爾 · 施米特 (Carl Schmitt,1888—1985) 的術語——“制序”(ordering) 的時刻。制序和秩序(order) 構成對立,是後者之前或之後的關鍵時刻。這個短暫性的時刻之所以關鍵,蓋因正是制序決定秩序而不是相反。制序就是革命之後的立憲時刻,即構建共同體的關鍵時刻。在我們歷史教科書上“革命派” 與“立憲派”總是作為政治對立面而出現,然而革命和立憲恰恰不能分作“兩派”,只有當兩者聯結在一起時,革命才不會淪為純粹的暴力行動。因此,革命的第二天,比革命本身更重要。

我們看到,丹妮莉絲在制序上的實際作為仍然有限。馬克思對何以如此提供了洞見: 根據其政治經濟學分析,只有當既有生產資料佔有模式成為遏制生產力發展的阻力時,革命才會帶來真正的社會結構與制度之更新。在這個意義上,丹妮莉絲革命是理念主義的,而非唯物主義的。這就註定其困難不在於粉碎鐐銬,而在於持久地保持無鐐銬的狀態 (真正的解放) 。丹妮莉絲僅憑個人一己所持之理念,無從在制序層面上開闢出真正的制度創新。我們這個世界裡,追求平等與解放的激進實踐可以追溯到公元前的斯巴達克斯起義,然而即便起義成功,其勝利果實也無法持久。

缺少真正的制度更新和社會結構的有效重組,解放之後就會發生 “自由人的自願做奴隸”,即獲得解放的奴隸重新自願返回原先受奴役狀態,只因該社會組織方式不但熟悉,而且可操作。解放所面臨的關鍵難題在於: 被解放者既需要新的生活意義,也需要切實具化解放目標的新的生活方式,前者涉及理念層面的“啟蒙”,而後者則由具體的社會 - 經濟 - 政治結構之更新來提供保證。故此,真正的挑戰,永遠發生在“粉碎鐐銬者” 成為制序者 / 治理者(革命黨成為執政黨) 之後。這是丹妮莉絲這條線的精彩所在。

即將到來的 “冰與火之歌”

可見,就政治哲學而言,《權力的遊戲》至少提供了三個豐富的維度: 馬基雅維利政治 (現實主義政治) 、神權政治(原教旨主義政治) 、革命政治(理念主義政治) 。目前《權力的遊戲》共播完了六季,根據 HBO 官方訊息透露,該劇製作與投資方還會製作兩季(但每季長度有所縮短) 。在第六季終,我們看到維斯特洛大陸地平線上同時出現了兩個相對“正面” 的政治力量,來對抗自我加冕的瑟曦女王所代表的既有秩序: 從東邊來的丹妮莉絲 (“粉碎鐐銬者”) 和自北方南下的瓊恩 · 雪諾(新晉“北境之王”) 。“冰與火之歌” 的主題至此也終於清晰。

這兩個至今還未在 “權力的遊戲” 裡“領便當”的角色,有兩個共同之處 (除劇情揭示之外) 。第一共同之處在於,他們都在各自冒險中發展出了獨特的政治思路。丹妮莉絲提出了那個平行世界中沒有人提出並堅持到底的平等與解放的理念。而瓊恩亦做了一件整個維斯特洛大陸沒有人會去提出並貫徹之事: 平息長城兩邊數千年的敵對。數千年血債恨仇,怎麼可能化解得了? 做成了這件事,當然便成為古往今來一等一的大人物。瓊恩的政治智慧,是用“外敵” 來聯合仇敵與化解宿怨。人與 “非人”(異鬼 / 死者軍團) 之爭有效地轉換“維度”,使得原先千年對壘變成“同室” 操戈。

在我們這個世界裡,關於外星 “異形” 入侵地球的想象 (近幾十年有大量此類題材的電影、電視劇、小說) ,亦代表了此種轉換“維度” 引入 “外敵” 之瓊恩式思路。各種民族主義話語,也經常熟練操持此種政治智慧,來構建與強化 “民族 - 國家” 之凝聚力。這個進路如果操作得當,甚至不需要 “外敵” 之真實存在,想象性 - 虛構性的 “外敵” 同樣可以達到效果。

當然,瓊恩的政治思路在具體實踐層面上仍是困難重重: 長城裡外之仇恨深如血海,瓊恩這個有榮譽感 (歸功於奈德 · 史塔克的教育) 但缺謀少智的“私生子”,最後竟然成功地做到讓“野人” 與北境貴族並肩作戰 (對戰的不是異鬼而是盤踞在臨冬城的史塔克家族仇人拉姆斯 · 波頓) 。這,就引出丹妮莉絲和瓊恩第二個相似之處: 他們都是靠一路開了魔法“外掛”(龍、復活術……) 才沒有早早地“領了便當”。該劇隱藏至深的“主角光環” 隨著 “冰” 與“火”這兩個隱喻的清晰化,還是被顯現了出來。

這亦反過來讓我們看到: “冰”(用異鬼來聯合) 與 “火”(用解放為號召) 這兩條路都絕不好走,在現實政治世界裡實踐起來都是九死一生。從支配性的 “權力的遊戲”,到從世界邊隙處堅韌刺出來的 “冰與火之歌”,最後維斯特洛大陸會展現出怎樣的政治景象,讓我們在未來的日子裡一起拭目以待。


這樣的文章還很多,對於先看劇還是先看書,我覺得還是看喜好,其實先看誰都有不同的體驗,在如此鴻篇鉅著和鴻篇鉅製的美劇面前,再我們越來越快的生活節奏當中,我們不應該糾結先看哪一個,而是哪一個更讓我們享受到生活的閒暇時光,我們就看哪一個,比如你是個書籍愛好者,明顯你先看書可能更能夠利用好你的時間,如果你不是看書的人,喜歡看美劇,那就直接看美劇,雖然書也很好看,相信對於大多書不看書的人來說,偶爾聽聽書裡的劇透也是很好的。生活那麼美好,為什麼要糾結先看哪一個呢?


美劇二狗哥


建議先看劇,原因如下:首先,權力的遊戲後面的劇集在小說中沒有體現,劇本雖然由小說改編,但是後面的跟小說還是很不一樣的。其次,在小說中有很多描述的畫面,無法親眼感受,特別是那種宏大的戰鬥場面,只能意淫,最後,如果看小說建議看原版,翻譯過來的有很多地方對不上,有點變味,但看原著有很花費時間,所以,最好的還是先看劇!一起追這部世界級的美劇!想看的可以去公眾號:天天美劇吧


天天美劇吧


個人認為美劇《權力的遊戲》更好看,演員精湛的演技不談,光是斥巨資打造的視覺盛宴就足以令人拍案叫絕。每一集的花費都是過億美元,尤其那一集野火炸船,為了更好的視覺效果,全是真的船,花費近百億。想看更多好劇的價值,來微信公眾號【章魚說電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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