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照片能說話

用照片說話是什麼意思?2014年,攝影師本·阿爾珀(Ben Alper)和納特·華德(Nat Ward)開始了一場基於圖像的談話,從此再沒停止過。那時發生了很多事情,兩人通過輪流依次出稿,交換的作品覆蓋了諸如暴力、幻想、愛國主義、自然、死亡等眾多主題。這種對話形成了一場永無止盡的開放式實驗,但他們始終遵照著同一形式:一個人出一張照片,另一個人出一張照片,循環往復。

“這有點像‘接龍游戲’,或者給一本影集排序,”華德說。“要把一張照片裡的視覺內容引申至下一張,沿途闡明或豐富某種清晰易讀的意義。”阿爾珀和華德的照片交換很快就浮現出一種吸引人的韻律,也激起了人們對於攝影師們如何運用照片談話的好奇心。他們邀請朋友們也開始自己的對話,這一項目就此向外展開。到現在,阿爾珀和華德創建的照片對話平臺——A New Nothing網站,已經擁有一百多位活躍用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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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安娜·弗里斯蘭(Jenia Fridyland)與滕岡亞彌(Aya Fujioka)的對話。

該項目其實非常簡單,但A New Nothing網站卻充滿不同題材、令人興奮的互動。網站左側兩個名字一組構成的專欄便是網站目錄,每一組都意味著一座由兩位攝影師來回對話搭建起來的美術館。照片下方只有最基礎的註解,標明在線發佈的日期以及供稿攝影師姓名的首字母,沒有詳細說明或具體姓名,所有的照片交換都按攝影師自己的節奏進行(有些組的一次交換要等上好多個星期)。

阿爾珀和華德創建的輪流交換模式讓對話更為緊密。否則,所有的二人組都會以相對有機的方式發展各自的論調和行為原則。阿爾珀表示:“那些衝動和決定大部分都是埋藏起來或沒有言語說明的。”如果攝影師未來不想再繼續參與對話,那些已經發布的照片也會繼續在網上展出(阿爾珀和華德計劃把其中一部分以圖書形式出版),在這裡內容和主旨上的發展變化都會公開。

有些時候,要弄清各照片間對話的聯結點也很簡單。“交談”通常意味著幽默地回應和顛覆照片的色彩與形狀。在埃裡克·露比(Eric Ruby)的一張照片裡,有人正把一個朋友扛在肩上走向海灘。作為回應,戴米安·馬羅尼(Damien Maloney)展示的照片則是一隻蝸牛正呆在一隻綠色的西瓜頂部。露比照片里人物T恤上的扎染條紋一躍落到了馬羅尼鏡頭下的西瓜外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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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裡克·露比(Eric Ruby)和戴米安·馬羅尼(Damien Maloney)的對話。

當圖片被用作回應和反駁時,蘊含其中的創作元素可能就會被一再模仿,直到最初的原始形式被分解。這就像是一個物體逐漸消失於兩面鏡子之間的來回反射,又像是一條信息在孩子們“打電話”的遊戲裡被篡改。某種特定的主題慢慢浮現,並遊歷在各個框架之間。在喬伊·德魯瑞·考克斯(Joy Drury Cox)和彼得·哈珀爾·克里斯汀(Peter Happel Christian)之間的對話裡,我們首先看到一束包裹好準備出售的鮮花,陽光正從窗臺外側打進來。這一主題在彼得的照片中得到延續,鮮花被放在了墓地前的花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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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伊·德魯瑞·考克斯(Joy Drury Cox)和彼得·哈珀爾·克里斯丁(Peter Happel Christian)的對話。

隨著照片的主角和形式向飛越網球網一樣,被兩位攝影師來來回回地擊打,風格上的選擇也將呈現出各自標誌性的品質。一位攝影師可以選擇識別、拒絕或重複對方照片裡的元素,從中體現的美學傾向看起來也有點像性格特徵。追蹤著這些模式,或是鮮花,或是在著色漆面蔓生開來的一包鹹菜上的綠意,和漂浮在爛泥之上的樹形汽車空氣清新劑,我們總能看到各種各樣巧妙的變換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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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裡·奧爾森(Corey Olsen)和大衛·布蘭登·格廷(David Brandon Geeting)的對話。

我們還能像觀察對話一樣,從照片之間的對談看出“說話人”的性情。從美學上或照片主題上傾向選擇膨脹色的攝影師,可能比較閒散或不善言辭。另一方面,始終堅持拍攝同一對象的行為,比如亞瑟·歐(Arthur Ou)在和格蘭特·亞若琳(Grant Yarolin)對談時只發布拍攝樹幹的照片,可能看起來有些固執或痴迷。

許多攝影師似乎都對特定形式的目的性不太在乎,受此鼓舞,湧現出一批表達上無拘無束的作品,通常都顯得十分幽默。伊麗娜·羅佐夫斯基(Irina Rozovsky)有一張雪天從汽車司機座椅上拍攝的照片,靠近鏡頭這側的擋風玻璃裡面,有一隻手用拇指和食指握著一個熟透了被咬下一口的雞蛋,車外的雪地上則有一個衣裝緊裹的男人正走在人行橫道中央。作為回應,馬克·斯坦梅茨(Mark Steinmetz)發出的照片內容是正排隊穿過道路的雞群。為什麼?因為司機手裡拿的剝殼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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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麗娜·羅佐夫斯基(Irina Rozovsky)和馬克·斯坦梅茨(Mark Steinmetz)的對話。

羅佐夫斯基談起她和斯坦梅茨的對話:“這種面向不同地方、不同事物的稜鏡,被一種不可言喻的東西聯結起來。”2014年,羅佐夫斯基去探望斯坦梅茨時,兩人分別在雅典和格魯吉亞拍下了同一場景的照片。他們本來就是好友,在那之後就住到一起並有了一個孩子,直至今天依然延續著當年的照片對話。“當你們在一起,看到完全一樣的東西時,這種照片交換可能就缺失了一點活力,”她說道,“但你們在世界不同地區的時候,交換就變得特別有魅力。從分隔中誕生出共鳴的迴音著實令人興奮。”視覺互動的方式很多,比如翻轉、反射或顛倒,對視覺雙關和羅佐夫斯基所描述的聯結都大有裨益。

A New Nothing去除了傳統做法上的排序、說明和佈局,卻創造出一種讓主觀性自由湧動的空曠而流暢的氛圍。與此同時,A New Nothing上的每段對話都存在一種沒有明說卻十分明顯的禮節,也正是各方面的張力讓這個項目更加迷人。信息完全蘊含於照片內部形式和內容之中,每張照片的容量都在以看似不可能的方式擴張。作為觀眾的我們見證著這一切的發展,又猜測著接下來攝影師們會“說”些什麼。這使得滾動觀看照片對話的感覺,就像是在聆聽三五知己聊著他們才懂的笑話一樣,或者像華德所言,“就像是在酒吧另一側觀察兩個人的肢體語言”。對話所呈現的趣味、幽默和挑戰,能夠逐步消解照片通常顯示出的客觀權威。

翻譯:劉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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