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可談李輝揭文懷沙造假事件:這是一次文壇的「清理門戶」行動

朱大可談李輝揭文懷沙造假事件:這是一次文壇的“清理門戶”行動

2009年2月下旬,學者李輝在媒體上揭文懷沙年齡、履歷、學術地位等方面造假,迅速成為當時的一大文化事件,本文為其後不久,《中國新聞週刊》記者丁塵馨對文化學者朱大可的採訪。

1這不是一次簡單的大眾狂歡

中國新聞週刊:這次李輝揭文懷沙“造假”之事,看似一個帶有正義理由的文人筆仗,此前這類事極少發生,你覺得,它和曾經風行的文化人因觀點不同,通過媒體就事件觀點互相爭論的情形有什麼不同?

朱大可:李輝是負責任的傳記作家,他的質疑,代表許多文壇老人的看法,並且(這個看法)至少已經在文壇流行了二三十年之久,因為早在80年代,我就已經聽過類似的傳言,但大多數人也就一笑了之而已。

此事釀成軒然大波的原因,不僅在於文懷沙遇到了李輝這種執著探究的作家,而且緣於一個重要的社會背景——人們對“大師”氾濫的現狀,已經忍無可忍。

2這是一次文壇的“清理門戶”行動

中國新聞週刊:如果比當年的“趙忠祥事件”,同為揭醜,從神壇上“揭露”被神化者的“真實面目”,同樣涉及作風問題,這次大家關注的重點似乎更傾向“國學”與“大師”的真偽,你認為兩者有什麼不同?

朱大可:文懷沙的“大師門”跟“趙饒事件”相比,似乎有很大的相似性:首先,它們都跟情色有關;其次,主人公都是體制下的guojiazhuyi精英。在一個民粹主義盛行的年代,任何對精英的打擊,都會引發民眾的興奮。

但跟以前有所不同的是,這次的“揭秘者”和後續批評者,都不是普通網民,而是文壇知識分子。這不是一次簡單的大眾狂歡,而更像是知識界的自我反省和自我清算。

中國新聞週刊:你怎麼看這次揭露文大師事件中,他被拉下神壇的“社會意義”?

朱大可:在遼闊的廢墟面前,“大師”就像京劇演員行頭上的塑料珠子,散發出文化繁榮的虛假氣息。一方面是文化潰敗,一方面卻是“大師”氾濫,這種矛盾而荒謬的現象,已經成為中國文化的一大奇觀。

政府、媒體和大眾本身,都應當對這種“偽大師現象”承擔責任。

那些文化職能部門封了許多名不副實的“大師”,是導致“大師”氾濫的直接原因;媒體記者的大肆炒作,進一步加劇了偽大師群體的惡性繁殖。李輝的文章,雖然對文懷沙而言有點過激,但有助於推動人們對中國文化現狀做出必要的反思。就是,那些真正的大師,也需要進行“去魅化”處理,也就是破解關於他們的文化神話,還原其作為人的本來面目;而對於那些偽大師,則更應當予以揭露。

中國新聞週刊:除了欺瞞和粉飾歷史之嫌,這件事裡有兩個問題應該引起思考,一是“國學”之亂;二是“大師”之亂。“大師”之亂出現更早,在歷史上,中文“大師”一詞,它的由來和演變是否有跡可尋?

朱大可:“大師”一詞源於先秦,本來是一種官職,後來被佛典翻譯家借用於佛教中梵文“Sastr”的譯名,為精神導師之義。在世俗社會中,這個詞被用來喻指那些有突出成就、受到社會公認且德高望重之士。

歷史上從來沒有官方封賜文化大師的先例,因為它必須獲得學界和民間的共識,那些被御賜和官封的“大師”,要是被民眾認定為“偽劣產品”,只能是咎由自取。

中國新聞週刊:“國學”之亂應始於“國學熱”之後,“國學”從此與傳統文化幾乎劃為等號,當下“國學”應如何概念?

朱大可:“國學”無非就是“華夏民族的傳統精英文化研究”的一種稱謂,就目前的低水準現狀而言,它只可能是一種粗陋的學問,而難以發育為偉大的精神指南,更不能解決我們今天的價值困境。

爬到“國學”故紙堆裡去尋找民族未來,無異於緣木求魚。

國學的價值在於,它提供了有關傳統文化的知識,幫助我們機智地重新闡釋和評估歷史遺產。但它現在卻變得更像是一種“官學”,成為guojiazhuyi學術的代名詞,蘊含著“國”而不“學”的學術危機。

朱大可談李輝揭文懷沙造假事件:這是一次文壇的“清理門戶”行動

3文懷沙只是冰山一角

中國新聞週刊:“國學大師”之於社會、或學術的價值應是什麼?

朱大可:在一個開放性的現代社會,一個真正的國學大師,不能僅僅是通俗化的闡釋者,猶如“百家講壇”所推出的那種說書人,而應當成為一個獨立的價值體系的設計者,並且能夠成為人們在某個領域的精神導師和意見領袖。但我對此沒有任何奢望。在中國當下的語境中,大師的誕生概率幾乎為零。且讓我們等待這個奇蹟的發生吧。

中國新聞週刊:現在學校的“學術造假”和“大師”的混亂有異曲同工之處。其中不乏如李輝的打假之人,被揭的“名教授”也不在少數,混亂卻始終依然。為什麼這次文懷沙卻被“撞上滿懷”?

朱大可:李輝的發難,完全基於中國學術的惡劣現狀。文懷沙只是大面積學術造假現象中的冰山一角而已。他被挑出來說事,算是他“運氣”不佳。這樣的故事,其實到處在發生,而且情形往往更為惡劣,以致有人認為,與那些造假者相比,文氏還算是一個“好人”,他無非就是貪慕女色,有點虛榮而已,還談不上作惡。

中國新聞週刊:你認為,李輝“打假”,對於社會、媒體、學者和欺世盜名者,可以提供的借鑑和反思是什麼?

朱大可:這場打假行為似乎正在泛化為一種對“大師”的全面反思。

在此前後,對劉海粟和餘秋雨的質疑,已經此起彼伏了。李輝提供了一個榜樣,就是對那些需要質疑的事物,應當本著學術、考據和調研的精神,抓住不放,追問到底。

我唯一擔心的是,學術清查和個人私生活之間的界限,不應當被打亂,否則,學術打假,終究會淪為學術暴力。

本文發表於《中國新聞週刊》2009年3月4日

本文圖片皆來自互聯網

上傳與管理: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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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大可談李輝揭文懷沙造假事件:這是一次文壇的“清理門戶”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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