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割捨的情感

1953 年，我在佛曇鎮中心小學唸書，記憶深刻的是學校那棵大樹。每逢蔣介石飛機騷擾，我們就會有序地奔下樓，躲到大樹下，待防空警報解除後，再回教室上課。大樹成了我們生命的保護傘，我對大樹懷有特別的情感。半個世紀後我舊地重遊，大樹仍鬱鬱蔥蔥，我還特地留影紀念。

童年給我留下美好的記憶。大薈山下送海泥，鄉村河邊滅釘螺，鴻儒江畔看龍舟，二中海邊抓螃蟹……小鎮養育我長大，也使我特別懂事，童年已經學會孝敬父母，服務民眾，這都是佛曇賜予的品德。

1956 年 9 月起，在佛曇小鎮上，我每天下午 4 時，總會揹著綠色的郵包，赤腳奔走在小路上，為鎮上的居民送信、送匯款單。當時已是漳浦二中初一的學生。

原來，上世紀 50 年代初，閩南偏僻的小鎮，還沒有郵局，所有業務均由私人藥房代辦。父親王莘人原在廈門市郵政局工作，後來被派往雲霄、漳浦等地接管郵政業務，單獨一人支撐起郵電所的所有業務。由於父親業務嫻熟，服務熱情，獲得群眾和領導的信任，每建成一所郵電所，領導就請他做好移交工作，再派他去接收另一個代辦所。而我和媽媽便隨著父親工作的變動而搬遷。

父親忙碌時，媽媽和我都會一起幫忙幹活。佛曇鎮郵電所到鎮政府，再去居民區石埕、園東要走兩三公里。為減輕爸爸的負擔，我主動承擔居民區的投遞任務，這樣爸爸就少走了一半路。

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送匯款單。鷹廈鐵路開工建設後，佛曇鎮民工匯款單增多。我送的匯款單，每筆數額僅有 2、3 元，這是參加鷹廈鐵路建設的兒子或丈夫，給予家人的愛心與親情。父親總是叮囑送匯款單千萬不能出錯，我也一直提醒自己要做到萬無一失，我深知這不是幾元錢的問題，而是深沉的親情與思念。兩年中，我投遞的匯款單有數百份，從沒出過差錯。

幾年後，我也享受到鷹廈鐵路的“福利”。1961年參加全國高考，錄取通知書就是“乘坐”鷹廈鐵路的火車來的，當郵遞員把通知書送到手中，我的心情和當年那些收到匯款單的人們一樣高興。半個月後，我又坐上鷹廈鐵路的火車，到復旦大學中文系報到。

父親關於做事要認真的叮囑，成了我們的家風，影響著幾代人。姐姐做事認真、學習刻苦，考上醫學院卻因家庭困難棄學，參加土地改革，後來成長為福州市市級幹部。哥哥念大學，任教廈門大學教授。他備課認真，業務優秀，著作獲得省和國家多項獎勵。我在復旦大學給蘇步青當秘書，認認真真工作了整整23年。我的兩個兒子、媳婦，秉承良好家風，做人厚道，助人為樂、辦事認真。孫子、孫女都在復旦大學附屬中學唸書，學習優秀，擔任學生幹部。我們那代人享受佛曇的福祉，“感恩的心，感謝有你”，故而對佛曇充滿無法割捨的情懷。

沒有結束的情愫

我是 1961 年漳浦二中首屆高中畢業生，高考時，與湖西藍旺樅 ( 東濤 )，分別被複旦大學中文系和歷史系錄取。剛到上海的那些日子裡，異客更思親，懷念母校的老師同學，二中學習、生活的情景常常浮現在眼前：

有一天，我的作文得了低分，心中悶悶不樂，到辦公室找柯清江老師討分。老師說：你要那幾分有什麼用 ? 要是能把低分的壓力化作動力，刻苦學習，奮力拼搏，高分不就屬於您嗎 ? 考上覆旦大學中文系很高興，這裡有朱東潤、郭紹虞等十大名教授，能在復旦深造，真心感謝柯老師的教誨。

夏日炎炎，我挑著 60 斤的擔子，翻山越嶺，將海泥送往十幾裡外的學校農場。半路上，我掉隊了，身旁的同學一邊鼓勵我，一邊把海泥往自己的擔子上加，我的擔子輕了。同學之情誼，至今記憶猶新。

課外活動的鐘聲響了，我和學友相約來到鴻儒江的海灘上，抓海蟹，撿蛤蜊。農曆八月十五日月兒圓，班級總要舉行中秋晚會，大家圍坐一圈，品嚐勤工儉學收穫的花生、水果，盡情歡歌……

25 年一轉眼過去。1986 年春節，我在寬暢、明亮的辦公室裡閱讀母校寄來的賀年片和致校友書，心潮起伏，難以平靜。我想起《詩經》所說：“桃李無言，下自成蹊。”意思是：桃李不聲不響地開花了，前來觀賞的人很多，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條小路。在母校建校 50 年之際，我將《詩經》此言製成條幅，敬贈母校，祝願漳浦二中前程似錦，桃李遍天下。

正是母校給我寫作能力，為日後從事秘書工作打下良好寫作基礎。復旦 100 年誕辰，由於我在校長辦公室工作三十幾年了，領導安排我任《復旦大學百年紀事》執行主編。在學生的幫助和共同努力下，我完成執行主編的繁重工作，全書計 101 萬字。我還負責《復旦大學百年志》第一編“學校沿革”的編寫。兩個“一百年”的出色表現，我獲得學校頒發的百年校慶工作一等獎。在寫作方面，我還出版《蘇步青傳》、《謝希德傳》、《我給蘇步青當秘書》、《共和國教育家謝希德》等十餘部專著，發表文章 260 餘篇，其中獲得全國以及上海市優秀論文二等獎 3 篇。退休後，我又擔任《復旦名師剪影（文理卷）》近五十萬字的執行主編，與同志們一起，用一年時間，完成組稿編輯任務。每出版一部專著，我首先想到寄給母校。為感謝漳浦佛曇的養育之恩，我發表文章，筆名也用“章浦”二字，以表達赤子之心。

母校的教育，使我牢記：堅定理想和信念，樹立正確的人生觀。人是要有一點精神的。有了那麼一點精神，才不會為困難所屈服，才會心存高遠，才會活著並不僅僅是為了“活著”，而去追求活著的意義和價值。我認為，一個人不能只顧自己，要學會關心他人，我就是在別人的關心下成長起來的。幾十年來，我關心佛曇、漳浦、漳州來滬學子，從思想上、生活上給予各種及時、盡力的幫助，受益者幾百人之多。佛曇楊天河等十餘人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母校的教育，使我牢記：有了勤奮、奉獻的精神，還需與時俱進、不斷進取，達到“活到老、學到老”的崇高境界，才能保持為人民服務的本色，做一個有益於人民的人。我 62 歲開始學電腦打字，64 歲買了手機，發短信，66 歲為了便於接近復旦學院新生，學會用 QQ、微信等工具聊天，68 歲當起電子編輯，發送郵件。

雖然離開母校半個多世紀，但是“隔五逢十”，總會回家看看，常住佛曇華僑旅社。我深知學校辦學困難不少，能節省一點是一點。捐資助學，造福桑梓也是我的意願。每次回佛曇，同學陳燕山、王江淮、楊珠維等總會邀請我與同學聚會，傾吐思念之情。在佛曇和縣領導介紹下，我以家鄉在召喚為動力，參加天福茶學院的籌創工作，擔任院長辦公室主任。

我懷念母校，懷念家鄉的一草一木，永遠難忘校長、老師的培育之恩！為慶祝母校七十華誕，我專程返回母校，看到母校日新月異的變化欣喜若狂。慶典當日下午，我接受母校師生的盛情邀請，作了題為“我的成長道路”專題講座，以切身的體會介紹自己求學奮鬥的歷程。

熟悉的大薈山下彩旗飄揚，難忘的鴻儒江畔歡聲迴盪。2011 年 11 月 11 日上午，漳浦二中隆重舉行建校七十五週年慶典暨 2011 學年度“集文獎學獎教金”、“龍美獎學獎教金”頒獎儀式開始了。我有幸坐在主席臺上，望著熱情洋溢的年輕學子，氣球迎風擺動，還有那“時光似水，遙憶往日歲月”，“七十五年絃歌不輟，薪火相傳”等大幅標語，我彷彿又回到五十年前。

這次參加校慶，我見到當年校長吳錫鑫老師，還有數學、化學、地理老師，我們一起合影留念。我還和好友鄭良國（漳州市實驗小學原校長）、黃炳林（漳浦縣第二醫院原副院長）專程驅車去漳州天寶鎮，看望 86 歲的柯清江語文老師。是老師指引我走上寫作之路，給我真誠的教誨，我一輩子感激不盡。

11 日下午我作了“傳承先進文化，指引人生道路”的報告後，有許多同學裡三層、外三層圍著我要求籤名留念，同學們這般高漲的熱情出乎意料，更讓我感動不已。我為部分同學簽了名。

最近六年來，二中邁開大步，登上新臺階。二中已是閩東南僑鄉一顆璀璨的明珠。連續榮獲“漳州市高中教育教學質量先進校的稱號”，還獲得“全國創新德育實驗基地”等國家、省市級的表彰。母校校友遍佈海內外，正是“鴻儒春風，桃李成蔭”。作為其中的一員，我感到無比欣慰。

不會了卻的情緣

二中母校的教育，使我牢記：為人民服務就是要有一種高度的責任感，我理解這個責任就是對黨的事業兢兢業業，對人民負責。用簡單的兩個字來概括，就是做事情讓領導放心，讓人民放心，這就要有一絲不苟、精益求精的精神。當秘書的日子裡，“很苦、很累、很值得”。我為蘇步青服務，任勞任怨，完成各項繁重的任務，也讓各級領導放心，得到蘇老的信任。

退休之後，我以自身經歷，為大學生中入黨積極分子宣講《黨章》；給復旦學院新生導讀經典著作，佛曇、漳浦學生報名，優先錄取他們參加學習，指導學員編輯學習心得小冊子。我指導的《蘇步青傳》、《謝希德傳》讀書小組，兩次被複旦學院授予“讀書小組風采獎”，我還獲得上海市教育系統關心下一代工作個人優秀獎。

二十幾年來，關心家鄉的建設與發展，關心在滬人員生活與工作，成為我的無盡牽掛。漳浦縣政協主席林培興率團出席上海漳浦商會第三屆換屆活動並招商，漳浦工商聯黨組批覆同意新一屆會長、執行會長人選，我都參加大會。我與《金浦報》有長期的工作聯繫，寫作並發表《漳浦縣商會上海分會成立》、《時代的弄潮兒——漳浦人在上海》、《安家大上海創業顯身手》、《洞悉繁華憶土懷鄉——上海漳浦青年聯誼會十週年慶與青年創投沙龍圓滿舉行》等文章數十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