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忽然好想你”更可怕的是“一直在想你“

比“忽然好想你”更可怕的是“一直在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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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人

柳永(约984年—约1053年),福建崇安人。说起他,恐怕很少有人不知道,他是当时“流行歌曲”的超级填词人。因为少年时的风流不羁,得罪了当时的皇帝,致使他到很老的时候才混到一些小官来做,他在当时的“歌坛”极受欢迎,大批的歌女们愿意倒贴钱给他,他死的时候,据说无钱下葬,还是一批歌女凑了钱,安置了他的灵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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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解

关于词的派别种类,有多种分法,王国维曾提出有士大夫之词和伶工之词,士大夫之词就是文人创作的歌词,伶工之词就是那些乐师歌女自己填的词,柳永自然是士大夫阶层的,但他的词却被士大夫阶层看不起,觉得俗气,顶多只能算得上是“才子之词”。

就是这样一个才子气十足的柳永,写过很多缠绵悱恻、婉转细腻的作品,但这首词的一开篇的两句,比起豪放派的杰作都是不相上下的,一个洒字、一个洗字,干净有力,一个渐字,给人紧迫感,似乎真的感受到了凛凛霜风,关河冷落和残照当楼呈现出来一种极具豪放美感的意象,这两句,连一向看不起柳永词说柳永的词俗气的苏轼,都不得不佩服,说:“不减唐人高处”——跟唐诗最好的作品相比都不逊色。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描绘出来一幅大雨后的深秋景象,整个天地就像被洗过一样,那样的清澄,雨过天晴,夕阳照在楼台上面,伴随着寒冷的秋风,远处的山河一片萧索。

上阙词写景,是实笔,写的是作者此时此刻亲眼所见的东西,而下阙词换成了虚笔,写的是作者的想像。

“想佳人妆楼长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作者想像自己的爱人在故乡思念着自己,“妆楼长望”,让我们很容易联想到唐诗里的“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枝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同样是一个妆楼,同样是在思念爱人,但一个是长望,就像望夫石上的女子一样长久的遥望,一个是因为忽然见到杨柳色,感受到了春天的美好,在这样美好的季节里却不能和爱人在一起,因为当初都是自己去鼓动爱人出去建功立业,想到这里才后悔不已。一个是属于一直在想你,一个是属于忽然好想你。

“忽然好想你”的闺中少妇,之前是“不知愁”的,在她的世界里,觉得男人不就应该出去建功立业吗?父母、朋友、身边所有人、整个社会不都觉得这个观念是正确的吗?正因为从小接受的这些“正确观念”,使得她舍弃了最简单朴素的感情,在最好的青春年华,选择了催促自己的爱人离开自己,去追寻所谓的功名。即便是看到春暖花开,胡蝶双双,鸳鸯成对,忽然有了一丝悔意,但她能立刻把远方的爱人召唤回来吗?她如何面对从小到大一直认为正确的观念呢?

“忽然好想你”可能只是属于一时的妄念,而一个合乎社会价值观的妇人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驱除这些时不时冒出来的妄念,专心在家等爱人回来。

可怕吗?

更可怕的是柳永词里的“一直在想你”,忽然好想你只会有一时的后悔,而只有一直在想你的,才会有下面的“误几回,天际识别归舟。”好多次,都把江上的归舟误认为是载着你回来。好多次都认错,一开始可能是真的认错,但后来虽然明明知道那艘小船上面没有自己的爱人,但却又一厢情愿的希望这就是爱人回来的小船,情愿到头来还是认错,也不愿意什么希望都没有。一个人的痴情,可以到如此地步。

文人的一厢情愿,刻画出了多少这样的痴情女子的形象,在他们看来,女人就是要无条件的等待自己的丈夫,不管这个丈夫在外面失去“觅封侯”还是“苦淹留”,柳永多半都是“苦淹留”的,他自己说“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多么风流,多么潇洒啊。

这首词的最后,说的是“争知我凭阑干处,正恁凝愁”。我也很犯愁啊,我也很想你啊。正因为自己想起了故乡还有一个妻子,所以觉得这个时候妻子肯定也是在想我的。不但这个时候想我,平日里没事也要在想我,天天望着我的方向痴痴地想我,想的人都傻了,连明知不是我回来的船也要故意认错。

哎,唐诗里偶尔会后悔“忽然好想你”的少妇到最后迟早也会成为“一直在想你”的佳人,因为整个社会都认为这样是对的,所有人都觉得诗词里这样的形象是美的,这真是太可怕了。

比“忽然好想你”更可怕的是“一直在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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